霜降抿唇摇头，主子是后院的主子，那些主儿出了什么事都得由主子来决定。你且在外头稍候，我这就进去禀报主子。
    赵和元忙应声，退后在廊下守着。
    霜降掀了珠帘进去，欠了欠身道：主子，董鄂氏没了。
    舒穆禄氏眸光微变，惊慌一闪而过，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小李氏低头把玩着指尖的帕子，并不言语，置身事外。
    凝意漫不经心问道，刚发现的？
    是。霜降回禀，那边着人来找了赵和元，说是中午突然间就喘不过气，还没等丫鬟去请周大夫，人就已经没了气了。
    凝意随口道，既如此，让人按照规矩处置了吧，再给她家里带个话。
    霜降：是，奴婢这就去。
    福晋心善。小李氏道，要换成妾身，就这样以下犯上还持刀行凶的人就该当场杖毙了。
    她那身子早废了，杖毙反而是给了她一个痛快，/依一y?华/不杖毙才能折磨她。凝意慢悠悠的说。
    她不想多说董鄂氏的事儿，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凝意该去前院接弘晖和锦愿了。
    舒穆禄氏和小李氏知道这个习惯，也起身告辞。
    凝意收拾了一番，慢悠悠的往前院走去。
    屋子外，稚嫩的童声跟着先生读书，郎朗有声，凝意站在外头站着听了会儿，身后的门才打开。
    一窝子五六岁的孩子猛的从里头扎出来。
    弘晖和锦愿先看到凝意，立刻跑过来：额娘！
    四婶，四伯娘。
    凝意笑道，今儿下学早，各位阿哥都先用些小点心吧？
    弘昭纯粹是来玩的，先生也不太要求他，毕竟这里他年纪最小。
    一听说有吃的，弘昭双眼发亮，咬着手指含糊不清道：吃冰。
    凝意蹲下身，护着弘昭道：吃冰露？知道咱们小弘昭喜欢吃，我都备着呢。
    弘昭害羞的抱着凝意的胳膊，另一只手还不忘牵着弘晖的衣袖。
    弘晖大声道：额娘，六婶说今晚弘昭住在我们家，跟我睡！
    就弘昭一个人？凝意诧异，锦姳
    锦姳今儿没来。锦愿摇摇头，送弘昭来的嬷嬷说锦姳昨晚发了烧，六婶在照顾她。额娘，弘昭弟弟那么小，今晚就让他跟着我们睡吧。
    凝意自然不会拒绝，但不知道是不是晗郡王福晋的意思，凝意还是让霜降去了一趟。
    等得了肯定消息，凝意才让人去安排弘昭住的地方。
    好在弘昭不是个怕生的，有弘晖陪着他，这孩子就很是乖巧，入夜用过晚膳后就乖乖跟在弘晖身后，像极了一条小尾巴。
    弘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四爷和凝意看了会儿，凝意忍不住道：等腹中这个孩子落了地，弘晖绝对是一个好哥哥。
    是夜，四爷府上安静一片，只听得到夏日的蛙声。
    可隔壁的八爷府上在深夜却是忙成了一团。
    凝意被吵醒时还有些脾气，沉着脸听寒露回禀，又怎么了？这大晚上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寒露轻声道，廉郡王福晋早产，生下的孩子刚刚也没了。
    什么？凝意震惊，推了推四爷，爷
    谁送的消息？四爷没动。
    寒露道，是一个外院管事，之前跟着廉郡王来过府上。
    四爷点头，你们先去准备。福晋刚有身孕，后夜才入睡，身子乏力不适合前去。
    凝意惊讶的去看四爷，寒露倒是不含糊，得了四爷的吩咐就退下，还关上了外间的门。
    爷？凝意微愣，咱们真不去吗？
    眼下这个情况乱的很，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你再睡一会儿，爷先过去看看。四爷心疼的看着凝意眼下的乌青，旁的是有爷在，你且安心睡你的。
    四爷的意思凝意明白，心里热乎乎的。
    可隔壁的吵闹声实在是太大，她也无法当做没听到，咱们就住在隔壁，毗邻而居，若是旁人都到了可唯独咱们没到，还不知某些人怎么编排您的是非呢。
    再者，不过是过去瞧一瞧。郭络罗氏一心想要个孩子，求了这么多年总算怀上了，眼看着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平安临盆，却不巧在这个当口落了，我还是去瞧瞧。
    四爷看着天色，见凝意坚持也无法：好，爷陪你过去看看。
    二人到隔壁时，廉郡王就在前院待着，凝意去了后院，四爷留在前头和廉郡王说话。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闻着浓浓的血腥味，凝意捂着鼻子退到一旁，怎么样了？
    那嬷嬷焦急的站在床边，奴婢给福晋请安。
    罢了罢了。凝意阻止，不必多礼，你家福晋如何？
    多谢福晋关心。姑娘的身子还可，大夫说虽失血过多但留住了一条命，日后好好休养能养回来。只是姑娘姑娘得知刚出生的小阿哥没了，一惊一怒伤心之下人便晕了过去，而且此次姑娘是早产，大夫说只怕日后姑娘都不好再有身孕了。
    凝意震惊！
    她探头看着床上的郭络罗氏，整个人脸色发白，肚子还没小下去，可那身板瘦弱极了，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跑。
    凝意不忍再看，叮嘱伺候的人好好照顾，留下周华未在院中帮把手。
    回去后，四爷没再问起此事，只说了一句：郭络罗氏身份高贵，卫嫔本以为老八娶她前程顺利，却没想到在子嗣上艰难。今儿这事一出，卫嫔必定会插手。
    凝意脑子清明，您的意思是咱们住得近，卫嫔或许还会来找妾身做说客？
    作者有话说：
    久等，来啦QAQ
    第89章 借人
    卫嫔是三日后得了德贵妃同意才出的宫。
    离宫后先去探望早产伤身又伤心的郭络罗氏, 在那边待到午后，又借了给凝意道喜的由头来了隔壁。
    窗边放着满盆的冰，凝意坐在另一边, 冰块融化降低了室内温度, 她虽坐的远却也觉得比外头凉快不少。
    霜降早起给软榻换了新的竹席, 凝意最喜欢窝在这里，没事儿说说话吃吃东西, 来了兴趣就做点儿针线。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倒是劳累娘娘特意走这一趟。凝意柔声道。
    卫嫔看着凝意的肚子, 眼中闪过艳羡，福晋真是好福气, 要是老八媳妇儿能有你这样的福气，我今儿就不用出宫了。
    凝意眸色不变, 压下眼底的嘲讽，八弟妹为着得一个孩子吃了好几年的药, 身子都成了药养起来的。娘娘在宫中不知外头的事儿, 我却瞧着八弟妹如今这模样很是心疼。
    卫嫔扯了扯唇角，深觉不悦, 却也不能在凝意面前表露：你说的也是。可为了她能生下嫡子，这些年郭络罗氏给老八后院的人都端了避子汤。那避子汤也伤身不是？福晋和王爷是伉俪情深，宫里宫外都是佳话。若我有龙凤胎的孙辈，后头不管老八媳妇儿怎么做我都是不管的。
    凝意不耐烦听卫嫔说有的没的, 娘娘今儿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提起正经事儿，卫嫔道，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两府毗邻而居, 郭络罗氏往常也喜欢往你这里跑。我想着能否请福晋去她那边说上几句。福晋头一胎就是双胎, 大阿哥和四格格长得这么好, 如今又有了第二胎，胎像稳固，这样的好福气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凝意喝了口安胎药，娘娘有话直说无妨。
    不知是有什么样的好方子，能将娘娘的身体调养的这么好。卫嫔笑盈盈，说的肯定，肯定凝意是有了方子才有龙凤胎的。
    凝意慢悠悠的喝完安胎药，霜降端了药碗下去。
    回来时拿着一盒子蜜饯，主子，您吃几颗甜的，您昨儿说的咸酸梅赵和元已经去买了。
    酸儿辣女，福晋这一胎定是个小阿哥。卫嫔语气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凝意只吃了一颗蜜饯，她这一胎怀上后就不爱碰甜的，唯独只想吃酸的。
    卫嫔娘娘说笑了。凝意勾着眼尾，我何来什么怀儿怀女的秘方，不过是夫君宠着，宫里的贵妃娘娘疼着。额娘心疼我和六弟妹年纪小，当年也说了不用这么着急有孩子，后来我生完弘晖和锦愿后，额娘也说双胎本就比旁人一胎累，我大可多调养几年身子再生。过了五年，我这不才有第二个么？
    六弟妹生完弘昭两年了也没再怀上，就是额娘说了六弟几句。六弟满口答应，如今盼着六弟妹这几年将养身子，平日什么好的都往六弟妹面前送呢。
    哎哟，那这真真是极好的。卫嫔听出凝意话中的讽刺，她顶着凝意的目光强撑着笑意，可福晋和晗郡王福晋都有了嫡子。我也是担心老八媳妇儿，她是福晋，若是迟迟没有孩子傍身，这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那娘娘就得去和八弟妹说了。凝意谦虚的笑，我毕竟与八弟没关系，我也不担心八弟的子嗣如何。今儿去劝了，指不定妯娌间的关系全没了呢。娘娘是八弟的亲额娘，是八弟妹的婆母，您去和她说是最合适的。
    频频碰上软钉子，卫嫔的笑容险些就挂不住了：哪里没劝的，可她还在伤心中，我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啊。
    凝意低头，不着痕迹的撇嘴，抬头时眸光微凉，八弟妹刚早产，怀了七个月的孩子也没保住，她自是伤心的。这才过去三天，娘娘也不用这么着急。
    卫嫔终于挂不住脸面，和凝意客套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回了宫。
    凝意以自己怀着身孕，周华未不让轻易挪动为由没送卫嫔出去，而是让霜降送了出去。
    赵和元买的咸酸梅终于到了，凝意吃了两颗压下涌上喉咙的恶心感，她深吸了口气：送出去时脸色如何？
    难看极了。寒露低笑不已，您是没瞧见卫嫔那拉长了的脸，好似您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呢。主子，廉郡王福晋也可怜，孩子刚没，太医还说日后再怀上难上加难，本来人就伤心，卫嫔就算再着急也没必要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啊。
    霜降回来时捧着一个锦盒。
    凝意探头看去，疑惑。
    霜降笑道，是廉郡王福晋身边人送的。奴婢送卫嫔上马车后，福晋身边的人悄悄递给奴婢这锦盒，感谢您帮着说了说话。
    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何必记得这么清楚。凝意揉了揉眉心。
    您本来不用掺和到此事中的。霜降放下锦盒，走过去给凝意按摩头部。
    凝意撑着额头，闻言笑了笑：我是看不惯有些人的做派。郭络罗氏是皇阿玛赐婚给八爷的，不管她有没有嫡子，只要没犯下大错，八爷就不敢也不能休了她。倒不如不折磨自己，好好地活着。只有身子是自己的，旁的都不重要。命都没了的话，还谈什么以后？
    四爷站在门口听到的就是这一番话。
    张起麟心里奇怪却也不敢问出来。
    他轻声道：王爷，卫嫔娘娘刚走。
    四爷应了一声，张太医两年前告老还乡，他是留在京城还是回了老家？
    张太医在京城，在城北买了个二进的宅子。张起麟忙道，之前晗郡王福晋生弘昭阿哥时福晋还请张太医来瞧过。
    你拿着爷的名帖去一趟，请张太医来给福晋安胎调理身子。四爷道。
    张起麟忙应声退下。
    爷回来啦。凝意听到外头动静，穿了鞋子出来。
    四爷自然的伸手扶住她，晚膳爷在前院用，你不用等爷。
    今儿是有人来吗？凝意随口问道。
    大哥和二哥来了，爷过来跟你说一下。待会儿就得回前院，至于晚膳让你的小厨房准备，准备好了送去前院。看着屋内融到一半的冰块，冰块不够就跟爷说，爷来想法子。
    够了的。凝意摸了摸肚子，这个孩子很乖，两个多月也没闹妾身。爷能歇息片刻吗？这个时辰是您午睡的时候。
    大哥二哥等着，爷不能睡。四爷道，时辰也差不多了，爷得回前院了。
    *
    老四回来了。直亲王年纪最大，长年行军打仗身材也更显挺拔魁梧，他打趣四爷道，真是半刻都离不得的，福晋又不会跑，何必一回来就去说一声？
    大哥有所不知，四弟和四弟妹夫妻情深，这在宫里已经是佳话了，不知多少人羡慕着。太子神色温和。
    四爷忙讨饶，二位哥哥口下留情，凝意刚怀上第二胎，我不过是担心罢了。
    你二嫂还说要来探望你福晋，估摸着这两日就要来了。太子道。
    直亲王却没说其他的。
    他心里还放着前头的福晋，对现在的福晋淡淡的。
    当日同意成亲也是挡不住惠妃的哭诉，一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帽子扣下来，他不得不娶了张佳氏。
    直亲王便提起了今日的正事，我和二弟已经明里暗里提醒过索额图收手，但他不但不听还变本加厉。
    有太子做后盾，他自然胆大妄为。太子说着说着自嘲一笑。
    但此事得有人去做。直亲王看了眼太子，二弟身份不太合适
    大哥。四爷沉声道，二哥与索额图抹不开关系，皇阿玛虽不说，但心里全知道。就像明珠大人与大哥关系亲密。二哥有句话说得对，索额图背后有太子做后盾，有些事情他才敢做。而他之所以想这么做在皇阿玛看来，或许是为了二哥这个太子能当得顺利。
    太子苦笑，原来在这等着我啊。老四，你的意思是我主动上奏折弹劾索额图，以此来证明索额图所做的那些事情与我无关？
    是。四爷也不含糊，二哥这太子之位本就坐的牢固，这奏折一上，我和大哥可以在旁周旋。
    太子眯了下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四爷。
    他做的太急了。
    忘了前世在他二废太子之前老四都是全心全意站在他这边。
    直亲王挑眉，听说前儿你安排了个人做言官？
    四爷想了会儿才道，年羹尧。他是去年的进士，此人愤世嫉俗，敢怒敢言，做个言官很合适。
    说完，四爷便发现太子的眼神不太对。
    他多看了两眼，再看过去时太子已经恢复往常神色。
    太子捏着茶杯，深觉不可思议：你安排年羹尧当了文官？
    四爷点头，有何不可？
    太子失笑，我只是觉得他或许是个行伍的人才，老四先别着急，不如让年羹尧见一见大哥，看看大哥怎么看他的？
    二哥，年羹尧是进士，未必有行军打仗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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