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消息倒是灵通。弘晖从腿上往下滑，凝意抄手兜了一下，把人放在一旁。
    李氏温笑：南巡是大事，来来回回要好几个月。大家得了消息必定是要早早准备起来的。前年皇上南巡，爷奉了命令留在紫禁城，今年想必是要轮到爷跟着皇上一起去了吧？
    凝意没反驳，目前定的是这样。
    李氏忙道，您是一定要跟着爷去的，那大阿哥和四格格也要去。
    凝意挑眉，静静地看着几个孩子玩闹。
    李氏咬了咬唇，只能硬着头皮道：福晋，妾身知道这个要求过分。可锦琉是爷的长女，这些年一直跟在妾身身边终归是少了眼界。妾身想着，这次若是能跟着爷一起去江南走走，于锦琉而言倒也是件好事儿。
    弘晖和锦愿要跟着去，一时之间凝意还真说不出锦琉还小这样的话来打太极。
    她看着一旁护着几个弟弟妹妹的锦琉，心下一软，你的话我会跟爷商量。
    这是退了一步了！
    这两年李氏也学乖了不少，知道不能和福晋硬着来，她也没趁热打铁，只是将这话题引开，说起了旁的事儿。
    眼瞅着到了用膳的时辰，李氏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正院。
    寒露搬着凳子归于原处，主子真要带着大格格一起去？
    我没话拦她啊。锦愿才九个多月，锦琉都满两周岁了，锦愿能去，锦琉怎的就不能去？凝意拍了拍锦愿的小屁股，后者很是个有尊严的孩子，一扭身背对着凝意不让拍。
    小小的人儿有了不小的气性，惹得屋内众人都笑了起来。
    锦愿不太懂大人们在笑什么，只睁着那双澄明透亮的眼神也跟着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摇头晃脑的甚是可爱。
    凝意这段时间沉迷于捣鼓锦愿的头发，将她头顶的那些头发扎了两个小揪揪，小揪揪上缀着轻流苏。
    锦愿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照镜子，为的就是看着流苏，还伸手想去抓镜子里的流苏。
    奴婢瞧着哪里是大格格想去，分明有人想趁此机会跟着主子爷一道南巡呢。寒露默默翻了个白眼。
    霜降含笑：你能想到的，主子岂能不知道？快些将那小被子拿过来，咱们趁这会子功夫收收尾。
    二人又坐在炭盆边棉絮缝进了被子里。
    凝意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每日吃吃喝喝再逗逗两个人类幼崽，如果四爷晚上能节制一点，那她这每天过得绝对是非常美的日子。
    她瞧着寒露气嘟嘟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说想去，我同意了？爷同意了？
    霜降抿唇低笑，不语，心中已有了想法。
    寒露还是不明白：可大格格去了，身为大格格亲额娘的李主儿自是得去的。您还有大阿哥和四格格呢，平日也忒忙了，哪里还有时间照顾大格格呀。
    锦璨还小，怎么能离了生母？凝意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提点到此处，寒露立刻明白其中的关窍，您的意思是大格格可以去但跟着去照顾大格格的人未必就是李主儿？
    凝意笑了笑。
    外头七宝和三宝已经带着人将膳食摆好。
    一道鸡茸金丝笋，一道红枣雪蛤，配上凝意最近很喜欢吃的几个小炒，外加一道什锦菌菇鸡汤。
    康熙爷要南巡的确切消息过了正月十五才传来，具体时间定在二月初三出发。
    不过半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好在正院的人过完年就开始准备，现在就是查漏补缺，看看还有哪些遗漏的尽快补上。
    此次南巡凝意要带乳娘，霜降和寒露也得带上，如此一来正院的事情就得交给孙嬷嬷。
    孙嬷嬷笑道：奴婢年纪大了，跟着跋山涉水这一副老骨头都要散咯。主子放心去玩，正院的事儿有奴婢替您看着呢。只是那位说的事儿，您可跟主子爷说了？
    爷让我决定呢。凝意笑了笑，她这半个月倒是殷勤，明知我不喜她们大早上来请安扰人清梦，偏她还每日都过来。我不见，她还能在外头等到我起床。
    她也算是个有耐心的。孙嬷嬷笑道，只是这话中难免多了些讽刺的意思。
    凝意可不乐意真带着李氏去。
    她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南巡的路上李氏会做什么
    赵和元。凝意顺着窗缝唤了赵和元进来，你去西跨院传个口信吧。锦琉跟着一起去，但锦璨还小，不能没有额娘照顾。既如此，就让小李氏跟着一起去吧。
    赵和元憋笑憋得难受，走到院子里才终于放松的笑开。
    你笑什么呢？寒露在小菜园浇水，闻言好奇，笑的脸上褶子都出来了。
    赵和元便将凝意的意思告诉了寒露。
    这下好了，连寒露都没忍住，主子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我瞧着李主儿定然后悔。
    李氏还真的后悔不已。
    得了赵和元的口信，她觉得委屈极了，立刻去前院找四爷。
    四爷刚回来，本打算在前院多处理些事情，免得南巡时还在忙。
    听张起麟禀报说李氏来了，四爷拧了拧眉，让她进来。
    李氏得了准许，端着一盒子新做的碧桃糕怯生生的道：妾身给爷请安。
    无需多礼。四爷看了眼糕点，拿了一块尝尝：你的手艺愈发好了。
    李氏心里激动，锦琉爱吃妾身做的糕点，妾身就变着法儿的做些好吃的。爷
    四爷抬眉，怎么了？
    今儿福晋着赵和元来传了口信，您这次南巡愿意带着锦琉，妾身开心极了。可锦琉自出生都是养在妾身身边的，妾身不去，就怕锦琉想吃妾身做的糕点时吃不到闹起来。
    四爷一听，便知凝意没允许李氏跟着去，但他还没得到消息，暂时不知凝意点了谁跟去。
    四爷想了想，连应付李氏的话都谨慎了不少：是爷同意的，福晋不过传达了爷的意思。你心疼锦琉爷能理解，但锦璨也是你亲生的，比起锦琉，爷相信锦璨更需要你这个额娘。
    可小李氏从未生养，也没照顾过孩子，妾身怕她不知怎么照顾锦琉。
    原来是小李氏。
    四爷摸着扳指，提出让锦琉跟着去的人是你。
    李氏愣了片刻，咬唇委屈点头， 妾身是为了锦琉好。
    四爷又道，你既然自己也想去，当日为何不将话明白告知福晋？
    李氏彻底愣了，眸底的不可置信一点一点往外冒。
    福晋聪慧，而且福晋也是做了额娘的人，必定知道
    你不说，福晋怎么知道？四爷打断李氏的话。
    李氏：
    她还想说些什么，四爷却已抬手：好了，爷不知你也想去，就点了和你同宗同族又同个院子的小李氏，而你留下来照顾锦璨，两厢安好。
    李氏怔愣愣的被张起麟请了出去，一路上都没回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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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出发
    小李氏得了准信开始收拾东西。
    舒穆禄氏站在门口, 看着忙碌的样子闪过艳羡：妹妹当真好福气。
    姐姐来啦。小李氏避开地上箱笼，我这屋里乱的很，姐姐若不嫌弃在廊下喝杯妹妹的茶？
    舒穆禄氏推辞, 我是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忙的, 你忙你的, 莫为了我而费神。
    小李氏也不跟她客气，但这么个人杵在门口实在不像话, 就让人搬了桌凳放在廊檐下请舒穆禄氏坐下。
    李氏回来时，便瞧见这乱糟糟的一幕。
    她抿唇不悦, 眉眼很冷：闹什么？这还让不让人休息了？锦琉和锦璨还小，来来去去这么多人要是撞着她们了怎么办？
    小李氏扯了扯唇角, 笑盈盈的给李氏行礼：是妹妹疏忽了。
    她这箱笼物件都是在自个儿屋子，再如何都不会跑去绊着二位格格。
    李氏心中有气, 原因为何她也很清楚。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想着用大格格来让主子爷和福晋同意李氏跟着去，却不料福晋将话推了回来, 只道是三格格年幼不能离了亲额娘。
    李氏吊着眼角, 妹妹心里有数便可。我有锦璨要照顾，不能跟着爷去江南。妹妹与我同宗同族, 替我照看锦琉再好不过了。
    小李氏也不想在此时触了霉头。
    李氏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全都接收了。
    风铃在一旁安抚道：主儿，再过半个月大格格就要跟着主子爷南巡，您还得为大格格打点行装, 咱们快些回去吧。
    李氏也觉得小李氏任打任骂很是无趣，顶着个冷脸回了自个儿屋里。
    外头，舒穆禄氏松了口气, 见小李氏侧眸望过来, 她勉强笑道：李姐姐威压甚重。
    小李氏：威压二字在这府中可不能乱用。
    以前的李氏还可以仗着爷的宠爱作威作福, 如今的她还能翻出什么浪？也亏得舒穆禄氏战战兢兢生怕李氏吃了她。
    用过晚膳，小李氏去正院给凝意谢恩。
    凝意懒洋洋的靠着，我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你跟着去能搭把手。东西也得收拾起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不过也别收拾太多，咱们的行李带不了多少，带些必须的先，其他的可以路上再买。
    是，妾身谢福晋提点。小李氏接着夸了几句弘晖和锦愿。
    凝意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对小李氏的态度愈发和缓。
    二月二是龙抬头的大日子，府上早一日将东西准备好。按照祖制，本是要有一系列的安排，可明儿就要出发，众人也没了过二月二的兴致。
    凝意翻着府中的账簿，确定无误交给了孙嬷嬷，这些都是外头田庄的，每月会来报一次收成，嬷嬷到时候先瞧着，小事儿你就帮着处理了，若是大事等我和爷回来了再说。另外一些是府上的收支，大部分都是后院和大厨房的支出。按照往常，这时日也该进些小丫头，今年既碰上了南巡，咱们府上去年也没多格格侍妾的，那今年就省了。
    阖上账簿，她抬眉看着孙嬷嬷，赵和元、霜降和寒露此次要跟着我离京，嬷嬷有什么事要人去办的，可以找七宝和三宝。这两人又长了一岁，也该历练起来。锦璨和锦媛留在府中，嬷嬷得费心照顾。
    孙嬷嬷一一应下。
    吩咐完府中的事儿，凝意想起了旁的一些事情：绣玉身子刚坐稳，六弟府中人虽少，但也怕有人错了心思。嬷嬷时不时的去给她送些补品药材的。
    主子放心，奴婢都记下了。孙嬷嬷帮着收拾最近要穿的衣服，江南气候湿润，等入了春，四五月又是梅雨季节，主子得有所准备。
    主仆几人在屋子里说了半晌的话，等将所有事情都确认完，凝意看着外头的时辰，今儿小厨房做了酸辣鱼，让人给各个屋子都送一尾。二月二本是要大家一起用膳，我没心思应付她们，累得慌，坐在一起用膳也是看谁心眼子多，无趣得很。
    是，奴婢这就去和苏安玟说。霜降应声退下。
    四爷回了正院用午膳，他这几日也忙的很，忙着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好。
    酸辣鱼？四爷瞧着那道色泽艳丽的鱼，最近又喜欢吃酸辣的了？
    凝意筷子一顿，酸辣的开胃。
    四爷挑眉，是么？
    凝意忍笑，爷，您是忘了妾身前几日身子正是不爽利的时候吗？
    有了提醒，四爷自是记了起来，他蹙眉，眼含担忧：怎的胃口不好？可是累着了？
    妾身毕竟是第一次跟着爷南巡，总想着会落下什么东西。凝意随口胡诌。
    她是真想吃点酸辣的，与旁的无关。偏她自个儿诌了个胡话，惹得四爷还真担心上了。
    落下了就在路上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也无需过多费心。四爷劝慰，府上的事都安排好了？
    这是自然。凝意点头。
    弘晖和锦愿之前就已经在添加辅食。土豆泥吃了三四天，凝意今儿换成了旁的。
    她细细的挑着鱼身上的刺，十分肯定没有刺后就夹起一点点喂给两个孩子。
    幸好都不是挑食的，凝意给他们准备什么，这俩孩子就吃什么。
    今儿这鱼肉，弘晖和锦愿吃的很开心。
    因着明儿要早起，今儿下午这顿午觉凝意也没抠着时间，晚膳准备的也早，用过后便熄了灯躺在床上睡觉。
    正院的烛火熄的早，其他院子的却亮到天微微亮。
    主儿。夏荷替马佳氏披上暖融融的披风，您一晚上没睡，这身子可怎么熬得住啊？待会儿还得去门口送行，您歇一会儿吧？
    马佳氏靠着窗口不知在想什么。
    夏荷又劝了两回，瞧见实在是劝不动，只能站在一旁陪着马佳氏一起熬夜。
    她颤了颤双眼，打哈欠时背过身去，免得被马佳氏瞧见了心烦。
    夏荷。马佳氏一整晚没说话，又熬了一整晚，这次开口声音钝钝的。
    夏荷忙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马佳氏接过握在手心，她微垂着眉眼瞧着青色瓷杯：夏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主儿可是想家啦？夏荷回的小心翼翼。
    马佳氏抬眼瞥了她，良久哂笑：你也忒小心了。今儿大家都忙着爷和福晋离京的事儿，谁还会注意到咱们这儿？你瞧这院子里，一个一辈子的禁足，一个半死不活纯吊着命。夏荷，不吉利啊！
    主儿莫要伤怀，咱们的日子长的很。夏荷劝道，比起那二位，您终归是更有福气些。
    可我想的太多了。马佳氏自嘲的笑了笑。
    夏荷咬了咬唇，福晋待您还是好的。前年初一那晚，唯独您得到的是一根簪子，旁人可都是绢花。
    马佳氏吃吃的笑了起来，她笑夏荷单纯，也笑自个儿心机深沉。
    她撑着窗口起身，走到床边仰面一倒：那不是好。
    夏荷伺候马佳氏睡下，主儿？
    马佳氏阖上眼，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睡颜平静：福晋是不想欠我，比起小李氏，她跟不愿跟我有任何的来往。
    此言一出，夏荷也说不出旁的话。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自家主儿还能睡半个时辰。
    夏荷放下床帐，放轻脚步往外走。马佳氏能睡，可她不能睡，早起洗漱用的热水都得备下，到了时辰还得去大厨房提早膳。
    北方的二月还冷着，康熙也没下令一大早出发。
    终于能去外头走走游山玩水，凝意昨晚兴奋的大半夜没睡。四爷本是要睡的，可被凝意闹得没办法。
    睡意不是说来就来的东西，无法靠人力召唤。
    但疲累四爷还是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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