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打算再去附近的书肆转转,是以用完膳便打算离开。
然而银儿去结账,很快便回来,对尹明毓道:“娘子,有人替咱们付钱了。”
尹明毓下意识想到渭阳郡主,可随即又推翻,问道:“是何人?”
银儿看了一眼文娘子,道:“是徐家大少夫人。”
“我长嫂?”文娘子吃惊,看向尹明毓,道,“我不知道为何会在此处碰到长嫂。”
既然不知道,见见便知道了,估计也没走。
尹明毓便又重新坐回去,道:“再喝杯茶吧。”
文娘子握着茶杯,微微蹙眉,道:“二娘子,我先前与你说,长嫂想让我引见,今日我出来之前,婆母问了我去处,其他我再没与长嫂说过。”
尹明毓冲她微笑,“我信你,不必多想。”
人多口杂,想知道个位置,又有何难的。
不多时,银儿禀报,然后徐家大少夫人何氏便与一同她年纪相仿的妇人走进来。
两方见礼,何氏介绍与她同行的妇人,身份乃是她娘家嫂子,虽不似谢钦那般是近臣,却是近来刚刚升了官,比谢钦高半级。
至于徐家大郎,官职更低一些,何氏并未提及。
而何氏介绍完,也不需要人问,便面带笑容地解释道:“谢少夫人,赶巧我今日回了娘家,正好路过此地,看到府里的仆人,便猜测您和我家弟妹在这儿,想着她与您一道出来,合该我们招待,便擅作主张了,您不怪我多事吧?”
她拿文娘子作借口,文娘子听完,垂下头,神情有些微地异样,却没有在外头反驳何氏。
尹明毓始终含笑,不过语气疏离,“徐少夫人客气了,我与文娘子结交,倒也不在意那些客套的。”
何氏看了一眼文娘子,惭愧道:“如此,倒是我见外了,谢少夫人见谅。”
尹明毓自认为已是颇为厚颜之人,乍一听见何氏这般说,也有些甘拜下风,起码她是绝对无法像何氏这般为了攀关系便对陌生人如此的。
文娘子面上亦有些泛红,便要出言打断。
何氏却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与尹明毓笑盈盈地攀谈:“听弟妹说,谢少夫人正在建宅院,打算出租?”
尹明毓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这时,何氏的嫂子开口说道:“我娘家行商,有好几家建材铺子,可以进价为谢少夫人提供些好的木材石材。”
尹明毓是爱钱,可她不爱捡这种无缘无故送上来的便宜,便笑道:“建材早已买好,不过还是谢过何夫人好意。”
何夫人面上遗憾,很快又收起来,笑着说:“谢少夫人可是想有些赚钱的营生?我娘家最擅长此事,无论谢少夫人是想开铺子还是想要其他营生,我都极乐意帮谢少夫人出些主意。谢少夫人背靠谢家,定然做什么都一本万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尹明毓自然明白,她心下已是不耐烦,便露出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之色来,说道:“何夫人既是知道我背靠谢家,便也该清楚,我是万不可能缺钱的,我那宅院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她话是这般说,心里却在给自个儿打补丁,希望财神爷莫要听到;若是财神爷听到了,也要原谅则个,实在不行,她就去财神庙上上香,拜一拜。
谁也不嫌钱多,她缺钱。
而何夫人一滞,片刻后恢复如常,“谢少夫人说的极是,谢家底蕴深厚,确实不必为钱多虑,不过谢少夫人若想既打发时间,又顺带赚些钱财,也可找我。”
尹明毓兴趣不高,瞥向金儿,给了她一个隐晦的暗示眼神。
金儿立时便上前道:“娘子,府里事忙,先前夫人便催您早些回去。”
尹明毓作出一副“险些忘了”的神情,对文娘子歉道:“瞧我,不能再与你玩了,下次还是邀你去谢家做客。”
文娘子知道尹明毓没有迁怒她,放下心来,立即答应道:“二娘子自便,正巧偶遇我长嫂,我与长嫂一同回去便是。”
何氏和何夫人不好再耽误尹明毓,只得说与她一同离开。
她们在酒楼外分别,尹明毓递给文娘子一个眼神便上马车离开,并未再多言。
文娘子她们目送她离开,文娘子才看向何氏,温柔地笑道:“长嫂,可要回徐家?”
何氏面对她时,态度便有些寻常,索然道:“走吧。”
酒楼二楼,一扇半开的窗子里,渭阳郡主瞧着何氏和何夫人,微微眯了眯眼。
她身后,寻郎君双手拿着披风走过来,温声道:“郡主,披上吧,莫要着凉。”
渭阳郡主看着下头散场的人,随手合上窗,推开他送过来的披风,坐回到桌边,端着酒杯喝酒。
寻郎君折好披风,坐在她身侧为她倒茶,有些关心道:“您这些时日为了教王爷信重,日日宴客与人交际,没少饮酒,还是少喝些吧。”
渭阳郡主眸色沉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砸在地上,先前的嚣张狂妄里添了些许不忿。
另一边,尹明毓上了谢家马车,便不再端着,靠在马车厢上,懒散道:“瞧见没,有人主动送钱予我。”
金儿和银儿面面相觑,也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便猜测道:“娘子,难不成是有所求?”
尹明毓懒得倾身,便懒懒地抬手,指指装松子仁的碟子,待到银儿送到她手中,方才道:“总归不是为我。”
银儿闻言,认真地点头附和道:“肯定不是为娘子,娘子您一看便帮不上旁人的忙。”
尹明毓:“……”为何如此不顺耳?
而她们只是借口府里有事摆脱不顺眼的人,却不想马车一停在谢家门口,谢夫人身边的婢女便迎出来,冲尹明毓一福身,道:“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姑太太和表小姐到了。”
尹明毓微讶,边往里走边问:“何时到的?”
婢女答道:“就在晌午时,府里派了人去寻您,没想到您先回来了。”
“那倒是巧了。”
若非碰见了文娘子的长嫂何氏和那位何家夫人,她还未打算回来。
按理见长辈,该换一身合宜的衣服,但长辈已经在等,尹明毓便就这般穿着外出的衣服径直去到正院。
守门的婆子一见到她,行了一礼,起身便向门内喊道:“老夫人,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尹明毓稍整了整衣衫,昂首挺胸、面带笑容地踏进门,一进去便张口道:“祖母、母亲,我回来晚了,竟是没能迎接姑姑和表妹……”
她说着话,毫无防备地,两张除了岁月之外,极其相似的绝色容颜,“啪”地打过来。
一下子怔住。
第57章
这世上竟真的有绝世姿容……
尹明毓没有亲眼看见之前,绝对无法相信真的有人美到一出现便使得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光华夺目。
屋内陌生的一对母女,先后而坐,年岁长些的靠前,面容鲜嫩的,离尹明毓更近些。
便是谢家姑太太和白家表妹白知许。
她们五官极像,皆是一张芙蓉面,柳叶眉,多情的眼半弯,眼波流转,动人之极。
但与这一般无二的五官不同的是,姑太太更显丰腴,分明年纪更长,却因着瞳色深,睫毛浓密,眼神浅白,显得无辜又烂漫。
而年轻的白家表妹,肤如凝脂,两腮并眼尾都泛着年轻鲜嫩的桃花粉艳,本该是无忧愁的年纪,眼神却更清明些。
最重要的是,厚实的锦褂都不显臃肿,遮不住她的纤细苗条,纤腰楚楚。
也不知是不是跋涉辛苦,她们面上皆有些苍白疲色,更惹人怜惜,这样的两个女子全都在看她……
尹明毓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竟有一股子想要再整理一下衣衫的冲动,又担心一动便惊扰她们。
甚至脑子里思绪翻飞,为博她们一顾愿意倾尽一切……
……
乱飞的思绪戛然而止,她还是不愿意的。
尹明毓瞬间从怔愣中回神,神色恢复如常,笑道:“这便是姑姑和表妹吧,未曾想竟是如此风流的人物,教我都失了神。”
她说着,若无其事地行礼,端庄又不失礼。
这时,谢老夫人旁边的谢策兴冲冲地喊道:“母亲!”
语气亲近又自然。
不止尹明毓方才在观察白家母女,她们也在观察着尹明毓,一见谢策如此情态,面上皆有些惊讶。
姑太太受了尹明毓的礼,本来招手欲叫婢女拿礼物过来,一时惊讶,便脱口而出道:“诶呦~瞧这亲近的,一点儿看不出不是亲生的,还得是亲姨甥~”
谢策年纪小,即便知道“母亲”是“姨母”,长久相处下来,难免也有几分意识不清,分不清楚亲生与否的区别。
他下了榻便倒腾短腿奔向尹明毓,一听姑太太这话,便迷茫地停下步子,站在正中。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当即脸色便有些不好。
白知许神色一慌,忙小声提醒道:“母亲!”
而谢老夫人已经严声斥道:“口无遮拦!谢家教养你多年,倒是越发不成样了!”
白知许慌乱,连忙起身请罪。
姑太太比她还熟练,直接滑下椅子,跪在地上,向谢老夫人认错道:“母亲,您千万莫要生气,是我错了。”
她跪得太快,白知许站在那儿,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了。
这场面可比先前画似的美人有趣多了,尹明毓忍俊不禁,冲呆站在那儿的谢策招招手。
谢策重新迈开步子,走到她跟前,仰头,“母亲……”
金儿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篮,里头全都是尹明毓在外头买的小玩意儿,她也不安慰谢策,在里头翻找。
哪个都是她极喜欢的,尹明毓挑选片刻,最后拿个竹编的笔筒,大喇喇地塞进谢策怀里,道:“母亲送你的,好生练字。”
谢策方才便一直盯着她的动作,抱着笔筒,再看竹篮里的一只巴掌大小的竹编羊,目不转睛。
尹明毓向左挪了一步,挡住竹篮。
谢策便顺着她的腿抬头,眼巴巴地看她。
尹明毓移开眼,当作看不见。
谢老夫人一张冷脸看见尹明毓这作态,险些没气崩,但又不能当着外人给她眼色,便又转向庶女。
姑太太一抖,忽然便开始梨花带雨地抹眼泪,“母亲,在扬州时知许便教女儿在外莫要说话,女儿一直记着,这是一回了娘家,心里安心,才没管住,您就原谅女儿吧~”
白知许也忙跪下来,自责道:“外祖母,母亲只是心直口快,绝无恶意,知许日后一定督促母亲,您切莫气坏了身子。”
谢夫人见谢策已经忘了那些,便出言缓和道:“母亲,大娘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您别介怀。”
姑太太连忙道:“是是是,长嫂说的是,您千万别跟女儿一般见识。”
继母不慈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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