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里静悄悄的,呼吸可闻。
北方的冬日西北风特别烈,日落之后格外猖狂,呜呜作响。
坐立难安的徐沫开始疑神疑鬼,一会儿看角落的铜盆架子可疑,一会儿又觉得外面有鬼在叫。
师无疑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又撇了眼窗户,大有直接把他从那里丢出去的意思。
徐沫瞬间安静如鸡。
牧鱼憋笑,心道你对面就坐着个大的!
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
“太无聊了,要不我们讲鬼故事吧。”
他忽然提议道。
徐沫:“……”
求求你了,做个人吧!
师无疑刚要点头说好,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幽幽的声响,牧鱼嗖地坐了起来。
声音飘忽不定,似乎就在附近,又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偶尔还有一点嗤嗤啦啦的杂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
徐沫瞬间面色如土,瞳孔都放大了。
就是这个声音!
第69章 梨园(三)
《牡丹亭》的这个选段本就带着几分颓唐之意,此时从遥远的黑夜中传来,好似一缕蛛丝牵,飘飘荡荡,格外瘆人。
徐沫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任凭后脊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早知道就不跟进来了。
师无疑起身,“我去看看。”
“别,”牧鱼一把拉住他,“一起吧。”
影视剧上不都演了嘛,像这种诡异的情况,一旦分头行动,那必然是“分头行动”。
好端端的,立什么flag。
说到鬼,牧鱼见过不少,凑起来都够拼一届世界杯。
可却从没像现在这样鬼气森森。
这是直接闯到鬼窝里来了呀。
师无疑摇摇头,“不是鬼。”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微弱的阳气。
那是生人的气息。
牧鱼一愣。
不是鬼,难道是人?
那边的徐沫一听这个,仿佛瞬间被人按下重启键,立刻原地支棱起来。
他灰突突的脸上迅速涌上一点血色,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变为被人戏弄的恼火,怒道:“哪个王八蛋装神弄鬼!”
牧鱼道:“不能吧?这么多年难道没人发现?而且……图什么?”
师无疑没有回答。
若说是活人,似乎阳气太微弱了些,而且确实也伴随着阴气……
是人,又不像人。
他推开门,直接按着二楼的楼梯扶手跳了下去。
牧鱼的心脏都有片刻停跳,在原地僵了两秒钟,才冲到围栏边探头往下看,见对方完好无损,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徐沫“咚咚咚”跑过来,也跟着瞅了一眼,目瞪口呆。
良久,才叹道:“牛啊!”
然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细节:
旧年建造的这些楼层都很高,尤其是娱乐为目的的戏楼,围栏到下面少说也有四米多,底下还是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寻常人轻轻踩上去都会吱哑作响。
可师无疑落地竟然没发出一点声响……
想到这里,徐沫本能的吞了下唾沫,下意识看向牧鱼,然后就发现对方拉着脸沿楼梯跑下去了。
徐沫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现场还有另一名正常人类。
曲子还在继续。
唱戏的人嗓子极好,声音迂回婉转,高处如走钢丝,轻而易举便荡了开去,游刃有余;
低处细若游丝,却也气息十足,绵绵不绝。
若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种情况,牧鱼绝对很愿意来听一听。
但绝对不是现在。
他蹑手蹑脚来到师无疑身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用力踩他的脚。
并没有痛觉的师无疑茫然:“怎么了?”
牧鱼气得要命。
一声不吭跳楼好厉害的哦!
回去之后没饭吃!
那边徐沫也跟上来,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两位,那王八蛋在哪儿?”
师无疑不解地看了牧鱼一眼。
对方回了他一声冷哼。
王八蛋就在我身边!
徐沫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隐约觉得这气氛有点诡异。
牧鱼拉着脸,“人家问你话呢。”
师无疑又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地下。
那股阳气源自地下,可声音却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带起回声,令人难以分辨。
牧鱼小声问徐沫,“你拿到这栋楼的图纸了吧?有地下层吗?”
徐沫苦着脸,“这都多少年了,早没了,不过从没有人提过还有地下啊。”
但不排除建成之后偷挖改建。
师无疑确定人就在地下,可具体什么位置不好说。
他微微发力,能感觉到脚下是实心的。
不是这里。
他慢慢走动着换位置。
师无疑穿着黑色羊绒大衣、黑裤子,转身低头时,像极了夜色中的幽魂。
他就像一滴墨水,轻而易举地融入到这片墨池里。
不知大家有没有留意过“存在感”这种东西。
它没有实体,可只要是个人,都应该有存在感。
就是说哪怕你不刻意去看,但对方在,第六感就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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