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俩捕快一个将被子掀在了地上,一个打开柜子搜,面无表情,仿佛听不到他说话。
王大人想上前理论,一转眼正好瞧见了他,他顿时怒火上涌,大步走了过来,厉声道:“裴二,你竟敢如此无礼!”
裴堰退后半步,握着剑躬身行礼,笑得温文尔雅:“这不是王大人吗?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了。”
王大人:“……”
裴堰往屋里瞧了一眼,正好那边也搜完了,两人对裴堰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 裴堰直起腰,装模作样训斥道:“快出来给王大人赔个礼。”
两人大步走出来,一板一眼地躬身行礼,齐声道:“王大人,得罪了。”
两人十分耿直,道歉声音极大,惹得廊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王大人慌忙摆手让他们闭嘴,四处左右看了眼,捂着涨红的脸跑回了屋里,裴堰没错过他阴狠地望向自己的目光,笑吟吟地躬身行礼,下一瞬,门“咣当”一声被摔上了。
裴堰摆了摆手让两人继续搜查,自己随便推门进了间屋子,他的笑还没放下,看清屋里情形时,那抹笑就这么僵在了唇角。
他一时都有些茫然,沈绎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挂了红帐的精美大床边,沈绎青挑起姑娘娇嫩的脸,正缓缓靠近,眼看着就要亲上美人那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嘴,却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觉着索然无味。
他皱起了眉,记起那夜同裴堰亲吻时的感觉,想着约么是亲上了就不一样了,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正要直接贴上去,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本来就因为进这种地方而心虚,这一下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他慌慌张张看过去,见是裴堰,微微一愣,随后大大松了口气。
他推开那姑娘,拍了拍胸口,道:“裴堰,你吓死我了。”
裴堰站在原地没吭声。
沈绎青有些奇怪地瞧他:“你怎么在这儿?”
裴堰依旧没答。
那被推开的姑娘都察觉出了不对劲,站起身拢了拢衣裳,就听刚进来那位大人道:“出去。”
那声音冷得要结冰,脸色铁青,偏偏他长得又好看,这模样活脱脱像个玉面阎罗,姑娘心里抖了抖,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沈绎青心里也抖了抖,他从来没见过裴堰这样,一时也不敢吭声了,只瞪大眼睛瞧着他。
门被轻轻关上,屋里更静了。
裴堰紧紧握着拳头,掌心的刺痛好像连着心脉,他一时有些呼吸不畅。
嘴里发苦,他忽然觉得这三天因为那个亲吻辗转反侧的自己是个笑话。
他一步一步走向沈绎青,在床边停下,俯身,牢牢捏住了他的下巴,随后,不管不顾地用力亲吻了上去。
沈绎青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妙了,想要往后躲又觉得躲了丢人,他看着裴堰一步步走近,每近一步他都心惊胆战。
那人腰间佩剑,一身劲装,脚步很沉。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挨揍。
直至裴堰吻上来那瞬间,他脑子空了。
他坐在床边,仰着头看裴堰,唇被咬得发疼,那疼顺着唇一路传到了心尖儿,他觉得心在发颤。
比那夜更奇异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裴堰那双迷了长安万千女子的眼近距离地盯着他看,他慌忙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骚乱,门被敲响,有人道:“大人,找到了。”
沈绎青睁开眼睛,裴堰依然在看着他,一双眸子漆黑幽深,里边情绪复杂难辨,他几乎找不到之前那个纨绔的影子。
他觉得这样的裴堰很陌生。
裴堰放开了他,他手中握着剑,转身向外走,走到门口,他停步,背对着他道:“在这里等我。”
那语气很淡,淡到有点疏离,也没等他回复,径自推门出去了。
嘈杂声被关在了门外,沈绎青怔愣地坐在原地,半晌,抬起发麻的指尖抚上了自己的唇。
门外有刀剑声,惊叫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听着骇人,屋里闷热得厉害,香气熏得人头晕,可沈绎青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不久,那打斗声停了,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前匆匆经过,接着楼里静了下来。
他就这么一直坐着,桌前的蜡已经燃到底,靠着烛台里的辣油明明灭灭,苟延残喘。
窗外有更夫走过,他方知已经三更天了。
这青楼与别处不同,向来是夜里热闹,大红灯笼朦胧的光亮映在门上,浪荡的笑语渐近又渐远。
公子从未静坐这么久过。
桌上的烛光跳了一下,彻底灭了。
门口却传来了轻微的动静,有人开门进来,又关了门,站在门口没过来。
屋里一片寂静,仿佛能听清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我想了许久,怎么也该是我有理些。”沈绎青的声音很低,不像是和来人说话,更像是自语。
他抬眸望向门口那个人影,朦胧的光从他身后透了进来,只能看清他的轮廓,看不清那人的神色,他就这么直直看着他,续道:“可怎么反而像是我做错了事呢?”
来人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并未答他,而是走到了桌前,将食盒放下,清清淡淡道:“等了许久了,吃些东西吧。”
沈绎青缓缓蜷起身子,道:“蜡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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