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项目也一样,你别让项目把你做了。他一边把保温杯放在嘴边小口啜着,一边紧盯屏幕;热水将他的唇瓣染上些许水光,激出血色。
卫波心下诧异,自从和某人一起吃了蛋糕后,竟然变话痨了。
二人联机玩的是款东欧独立工作室开发的策略游戏,名叫《我们的战争》。
顾名思义,游戏和战争有关。不过它又和那种充满杀戮感的豪华3A大作不一样游戏是像素风,主角是因敌军围剿而被困城中的平民。
或许是历史文化原因,这游戏自带的东欧伤痕气质太强:在呆萌亲切的像素绘画之下,充满了严酷的生存挑战,以及残忍的死亡惩罚。
游戏的核心元素是物资。在弹尽粮绝的孤城中,俞汉广和卫波联手的求生二人组必须用各种手段去收集生活必需品。交易也好,诈骗也罢,抢劫杀人都可以终极目的是要捱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卫波起初还靠在工学座椅里点按着鼠标,慢慢地,他的腰杆挺得越来越直,眉头也拧在了一起。
俞汉广是不是把用各种手段理解成了不择手段?
这条狐狸打从开局,就从来没有使过光明正大的招数。要么跟在路人背后偷袭,要么去地下市场诓骗卖黑面包的老板娘;刚才竟然因为想要两根蜡烛,反手一颗子弹把NPC小姑娘送走了。
卫波玩过几次这个游戏,虽然偶尔耍诈,偷些黑心商铺故意囤起来的物资,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靠正大光明的交易完成任务。俞汉广,不对,钮祜禄汉广这颗子弹,击穿了他的底线。
游戏结束。
求生组等来了援军,但二人却有几分不欢而散的意思。办公室内只有电脑风扇运转的嗡嗡声。
那么爱耍阴招?还要杀人?卫波道,你一言难尽。
又不是不能杀。卫老师,格局小了。
钮祜禄汉广兀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仍是笑嘻嘻的:我杀的小女孩,身上还搜出了枪和药品,这可是我们自保的重要资本。
再说了,她身上有枪,我要不杀她,她可能会反过来杀我。这还怎么赢?
策略游戏,玩的就是个一言难尽,俞汉广顺嘴接道,要是输了,一切都会尽付东流。
卫波顿了几秒,冷冷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拖了你的后腿,你会连我都杀掉吗?
俞汉广双唇翕动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迟疑,硬是把话咽进了肚子。
卫波明白了他的答案,道:其实你怕输。
俞汉广是典型的输是原罪派。
如果在游戏世界都不想赢,那打游戏的目的是什么呢?毕竟现实生活中,会输的地方太多了。
游戏世界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现实生活,可是一分耕耘,一分受挫。
你进公司这么久,一直没当项目经理,也是这个原因吧。卫波道。
狐狸尾巴终于被踩到了。
俞汉广在爱梦摸爬滚打了将近六年,老板、同事、乙方供应商、媒体老师他最擅长的就是和各路神仙鬼怪打交道,花蝴蝶的性子也很吃得开。
人人都说他八面玲珑、思虑周到。
但其实,思虑周到不算个褒义词。因为想得多,等于怕得多。
并不是想赢,只是怕输。
每逢立项会前夕,说心思不为所动,是自欺欺人。可俞汉广的脑中总有名叫上啊上啊和不了不了的两个小人在打架,打到最后,不了小人就会占据上风。
如果打退堂鼓也算一门手艺,那么他早已是国家特级退堂鼓演奏家。
卫波见他神情郁闷,便没再继续。二人退掉游戏,相对无言地加了会儿班。
宜州的交通晚高峰已过,原本喧闹的科技园区安静下来,只有各色霓虹灯做成的logo较劲儿似的闪着光。它们和黑夜交织融合,浮出一片怪诞的荒寂。
*
你会连我都杀掉吗?卫波站在那片熟悉的冰原上,对着黑洞洞的枪口。
俞汉广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怕输。卫波捏住俞汉广扣在扳机上的手,开枪吧。
砰枪声响起,俞汉广抖成筛糠的手软软垂下。
弹壳落在脚边,冰面瞬间被击出一道裂纹。那裂纹逐渐扩大,顺着冰面的罅隙落进冰川深处,刺骨的冰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踩着水,用尽全力探身向上,徒劳无功地挣扎。最终,四周的水泡逐渐消散,他的手脚也停止摆动,缓缓沉入暗流。
俞汉广喘了一大口粗气,倏地睁开了眼。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角铺到了鼻翼。
他发现自己挺尸般平躺着,双手握拳*叠在心口,因为攥得太紧,腕侧青筋毕露,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红印。
这梦来得古怪,但也因为古怪而异常清晰。
他起身拉开窗帘,此刻还未到早上六点,万籁俱静,天光泛白。那白色饱和度很低,甚至显得有些悬浮,像他梦中的那片冰原。
你怕输,他不断回想着。
朝阳探出锋利的晨光,在一瞬间,戳破了那片虚假的白。
《我们的战争》灵感来源:Steam上的一款叫做《The War of Mine》的游戏,安利给大家~
第9章 男人最怕两个字
攀冰?
卫波接过俞汉广递给他的咖啡杯。他不爱喝这些,但因为不好驳面子,就浅抿了一口。没想到杯里装的是无糖水果绿茶,清甜味道让他感到熨帖。
他端着杯子抬起头眼前这人似是刚冲了个澡,皮肤被水汽蒸出氤氤氲氲的粉白;发梢没干透,贴着额头脖颈,又像铺在宣纸上的墨。
俞汉广半坐在会议桌上,长腿在地毯上蹭来蹭去,透出一种倜傥:
对,我想做个攀冰游戏。代号都想好了,叫Ice。
游戏界抄袭借鉴现象严重,爱梦从创立之初开始就十分注意,为了规避外部伸手党,会取个代号,把襁褓中的项目捂严实。起代号的习惯一直保留至今。
他继续道:听起来是小众了,但有前途。你觉得呢?
虽然昨晚二人不欢而散,俞汉广却从他和卫波共同存在的那个梦里获得了灵感。
他早早到了公司,便特意去了楼下的咖啡馆,给卫波这位梦中贵人的早餐做了些微小的贡献。
我查过调研报告,也看过云平台论坛,到现在,只有三家工作室做过攀岩游戏,游戏推出后效果都不太好。至于攀冰,市面上目前同类游戏的数量,是零。他索性把咖啡杯盖取了下来,叼着杯沿,比了个0的手势。
这就是你说的有前途?一大早被拉到会议室,卫波本以为俞汉广有什么震撼人心的意见,结果还没说两句,他反而震撼了。
确认过眼神,是个没逻辑的人。
没有同类游戏,就没有可以进行用户验证的路径。如果是前几年,还能摸石头过河;现在卫波道,吃第一只螃蟹,可以,但没有必要。
你行不行?他语气平淡,像在疑问,又像在否定。
俞汉广急着跳下桌子:你听我说完。
男人最怕两个字。
不行。
他一本正经道:我查了一下,这三款攀岩游戏的上线时间,最早的是在六年前,最晚的也要追溯到三年前
也就是说,近三年没有类似产品出现,对玩家来说,攀岩游戏可以算是实打实的冷门类型。
照这个趋势,我本来以为,攀岩游戏的接受度,会是我们初期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难道不是吗?卫波把喝完的空杯扔进垃圾桶,拿起手机,点开了常去的商业网站,准备核查俞汉广提到的报告。
俞汉广追着反问:市场调研、用户分析、接受度你不觉得,一直以来,我们太执着于游戏本身了吗?我猜你现在在找报告,一会儿可能还会去论坛看玩家的想法。
这样做没错,可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卫波要做的事情,他已经完完整整地踩了一遍坑。
自从决定要做攀岩游戏,俞汉广其实就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消息。连续几天在网上捞不到任何有效内容,他有点失望,发呆间隙随手在新闻搜索引擎里输入了【攀岩】二字,想换个思路。
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俞汉广在宜州本地新闻信息流里,扫到了几家攀岩馆开张的消息。他顺着摸到了一家攀岩馆老板的联系方式,在老板的盛情邀请下加入了攀友群。
他平日里经常借着各种名号打入玩家组织,对偷偷摸摸做用户访谈这件事,再熟稔不过他在群里时而聊天吹水,时而虚心求教,加好友、拜师、发红包一气呵成,整个群被他炒得菜市场一样热火朝天。
迅速搞清了攀岩运动的情况不说,他还收获了群友一致点赞,混成了群主;老板也和他谈得投机,口口声声说要他出来一起喝酒,甚至大手一挥送了他几张免费体验券。
早上被惊醒后,他突发奇想,联系了攀岩馆老板,带上还没试过的装备,尽情体验了一番。
手脚闪转腾挪,不间断的骨骼肌运动让俞汉广肾上腺素飙升,他的T恤早已完全湿透,额上汗水频繁落于浓密的眼睫上。
好几个瞬间,他眼前一片模糊,几乎无法看清岩壁上的彩色支点。
但他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喏,看我今早去的攀岩馆。这还是个刚开业没几天的,馆里的课程就已经预约到了下个月,我可是直接找的老板才插上了队。他努努嘴,把手机屏幕递给卫波,让他自己看。
还有,这是我加的攀友群,群里一共356人。据群里这位【半城烟沙】大哥说,这在他加的几时个攀友群里,是人最少、最不活跃的一个
递手机时二人指尖偶然相碰,卫波的心脏像有细小的电流通过,瞬间涌进一丝兴奋。
他扯出桌旁的纸巾擦手,边擦边想,人类指尖的神经末梢可能是过于发达了。
俞汉广全然没注意到电光石火般的细节,手指还在继续动作:今时不同往日,虽然没到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程度,但攀岩运动确实已经流行起来了。我说攀岩小众,仅仅是绝对数量方面,大家对攀岩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看他划拉着满屏的群聊,卫波心中是佩服的:他每天光本职工作就能实打实地占满八小时,还能腾出功夫,见缝插针地到处刷存在感。
花蝴蝶人设,所言非虚。
卫波仍不动声色:你说的是攀岩,可你要做的是攀冰。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有前途。俞汉广道。
攀冰是攀岩的分支,两种运动一脉相承,对玩家来说,没有理解门槛。做攀冰的话,识别模式、手势控制、交互设计等方面的技术细节都是共通的;我们既可以参考前作,同时也可以防止被质疑借鉴前作。俞汉广越说越兴奋,眉峰扬起。
卫波心下隐隐赞同冰岩的全景图大多是白色调,场景也比石岩单一,在设计和制作上更简单。
毕竟,如果真想立项,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时机。俞汉广道,明年年初有冬奥会(1),如果游戏顺利发行,我们能赶上这个热点,再好不过。
上一届冬奥会就在京州。他至今仍记得四年前,全国人民追看滑雪滑冰比赛的盛况;就连冬奥会的吉祥物玩偶,都被炒到了好几千块钱。
之后冰雪运动在国内打下了不错的群众基础。如今,在冬天基本不下零度的江南地区,提起冬季运动,人们的第一反应,已经从听上去就像在自虐的冬泳,变成了在冰雪场嬉戏。
想到这里,他便道:四年一次,机会难得。我猜不仅仅是友商,就连爱梦内部项目大多都会把注意力放到滑冰、滑雪这类大众运动游戏上,到时候各家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
如果游戏做得没亮点,结局就会像孙晗的那个密室逃脱一样凉。
见卫波摩挲着指尖若有所思,俞汉广继续道:我们剑走偏锋,选不热门的运动,避免正面硬刚。但是又趁冬奥会的时机,顶上去。
我是想吃螃蟹,因为我行。俞汉广仰头把咖啡喝尽,唇角沾上奶泡浮沫。
他时常不自信,但一自信起来,就没个边儿。
卫波一反常态,没质问也没否定;只是如雕塑一动不动,眼光在自己的手指和俞汉广的脸上沉默地来回。
他有些口渴,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刚才那杯果茶的滋味。
卫波是否接受攀冰游戏的想法,俞汉广拿不准,但最起码他不会反对。
OK,稳了。
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你问都没问我要做什么,就答应和我合作,为什么?俞汉广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不是100%相信我的能力和想法吧?
卫波浅褐色的眸中,映出一张自我陶醉的脸。
他顺着俞汉广的逻辑理了一遍,确实没发现纰漏,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只得先泼一盆冷水,浇醒俞汉广的沾沾自喜:不到最后一刻,想法是定不下来的。提前问可以,但没有必要。
俞汉广:
卫波的话像把剪刀,剪断了他的连珠妙语,连同他刚攒起来的得意,都分毫不剩地跌在了会议室的地毯上。
卫波说完拉开会议室的门,结果被门口一位慈祥大叔吓了一跳。
大叔一套暗纹西装搭配考究,脸上是这个年龄特有的包容和宽厚。他一手扶住眼镜,另一只手把手机微微托远,正眯着眼浏览屏幕上的新闻。
赵老师,您怎么得空过来了?俞汉广绕到卫波身侧,这是新同事卫波,我们刚开完会。
赵惠风将手机收起,冲二人礼貌一笑:汉广,好久不见。我也要开群组会议,赶时间,先过去了。话毕,便利落地走了。
俞汉广回到工位,才看到桌上的蛋糕。那是自己早上特意为池斓买的,最近她帮了自己不少忙,投桃报李理所应当。
他在这种事上很有天赋。一方面当然是工作使然,他混迹其中,早已锻炼出敏锐的直觉,职场交际和做其实用户留存颇为相似,必须给予适当的激励,才能把关系维护住。
更重要的是,池斓两次出手,都和卫波密切相关。自己能和卫波合作,把项目推到现在,池斓功不可没。
俞汉广一边干活,一边留意着人力资源组的动静。
职能群的会议很快结束,满屋子人鱼贯而出,赵惠风和池斓又在会议室待了几分钟,方才一并笑着出门。
之前的情报,谢了。俞汉广悄悄蹭进池斓的办公室,把蛋糕盒子提溜到她桌前。
俞汉广是熟人,池斓不用营业。她此刻正眉头紧锁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听到俞汉广夸张的恭维,目光才不经意地往旁边一带。
一盒草莓千层跃到眼前,盒子上方,还像模像样地系着条红色丝带。
恋耽美
-沈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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