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绾笑一下,人果然还是要多活两年才能看明白一些事,若是前世的她就听不出来这位世子夫人给她下的暗里机锋。
世子夫人不必多礼,此次本宫是得陛下恩典回来看看哥哥,没想兴师动众,没第一时间去国公府是陛下说要先找镇国公谈事,本宫不便打扰,便先回了自家,准备等陛下见过镇国公,再去给外祖请安。
娘娘想地周到。钟氏笑得有些勉强。
她没想到皇帝为做戏会认真到这份上,竟带着人回门,这是先皇后都没有的待遇,再想到如今联系不上的女儿,和她那下了大狱见不到人的老父,钟氏心头不是滋味的同时又更心焦,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按理来说,皇帝那般爱她女儿,就是给女儿面子,也不该处置了她父亲。莫不成父亲犯下的重罪已经到了皇帝谁都不顾及的地步?
钟氏急切想知道情况,一时也顾不得,她看向顾绾,咬咬牙道:臣妇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和娘娘求个恩典......
娘娘,陛下那边应该差不多了,可以去见外祖了,他昨日还提起你。顾祈年自钟氏进门,他清俊脸上便覆上一层霜色,见钟氏开口,他神色更冷,冷睨一眼钟氏便打断她和顾绾道。
顾祈年一向端肃有礼,严于律己,从不贸然打断旁人。
顾绾不由诧异看他一眼,但也没驳他,应道:诶,好,那我们现在过去。
顾绾应完就往外走,她心里挺遗憾,她本是想和哥哥单独吃一顿饭回宫的,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娘娘等一等,您就当看在您在国公府住了三载,臣妇对您并无薄待的份上帮一帮臣妇,臣妇老父已是耳顺之年,那大狱他实在是受不住啊。
钟氏见顾绾要走,顿时急了,她没法子了,钟家出事,公爹一回来就和她严明不会插手,钟家想尽法子也没探听到大理寺那边什么情况,加上这是皇帝亲自下令将人下的大狱,目前也没个说法到底是要审还是做什么,她只能试着找人打探下圣意。
闺女联系不到,如今也只能指望指望这个挡箭牌,既然能让皇帝陪她回门,她要是想帮忙肯定有办法。
怀着这样的念头,钟氏一咬牙咚的跪到了顾绾面前:娘娘,臣妇父亲虽疼爱小辈,但他绝对做不出包庇子孙还替其行凶灭口的事,他是冤枉的!
你说什么?顾绾脚步顿住,她愣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钟氏话里意思。
但反应过来,她又懵在了原地。
钟氏的父亲钟溱,前世带头弹劾她妖妃祸国需要诛杀平民愤的首要人物,竟被下了大狱!
这怎么可能。
作为言官之首不畏党权的钟溱,还是沈柔亲外祖,从来都是他弹劾别人的,谁能有那个本事将他下大狱
顾绾浑身僵怔,脑子里轰隆隆乱做一团,又似有什么云雾被剥开,在告诉她这两日所有不对的答案。
第22章 明日不用坐朝
世子夫人过了!
顾祈年厉声喝道钟氏:钟大人犯事属于国事, 您跑到娘娘面前来浑说是怎么回事?后宫不得干政,莫非钟夫人想让娘娘受朝臣弹劾?
顾祈年自来温润不与人轻易计较什么,但凡事遇到顾绾, 他半点不退让, 手段雷霆有时让镇国公都心惊,钟氏之前也领教过一回, 见顾祈年神情冷冽, 目光冷淡却莫名渗人,钟氏不免心里发毛, 但她实在太忧心钟溱,只强自辩道:
年哥儿你这话说的, 我怎么是让娘娘干政了,我只不过是担心老父亲, 希望娘娘能看在亲戚份上,帮忙过问一下,或者让我们去监狱看望下长辈罢了的,如何说得那般严重。
这话世子夫人自可去和外祖说。
顾祈年没与钟氏分辩,只朝外冷声吩咐:来人, 世子夫人犯癔症胡言乱语冲撞了娘娘,将人送去国公府交国公处置。
今日顾绾回门, 顾祈年为防出事,令府中所有护卫待岗,江寄还另派了两队禁军给他提前回府安排,这时他一声令下便有穿着便服的禁军贯入,掰过钟氏手腕一拧就要拖她下去。
不, 我没有, 我没冒犯贵妃。
钟氏面色大变, 她没想到顾祈年竟这么狠,一发话就是她犯了癔症,还冒犯贵妃,这样的罪砸下来,国公府谁敢容她。
她两个儿子又怎么办。
也是她仗着沈柔才是皇帝真爱,顾绾又是她和沈柔亲自挑的踏脚石,从心里就轻视狂妄了,到这会儿她才恍然过来,顾绾不管私下被皇帝当做什么,现在她都是众所周知的贵妃,是陛下最受宠的宠妃,她冒行不得。
钟氏明白得太晚,后悔也没用,她只能瞪着顾祈年拿那层亲戚关系说事:年哥儿,你当真要这么狠?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舅......
钟氏话没说完,便被制住她的其中一个禁军摸出汗巾堵住嘴拖了下去。跟着她过来的仆妇见她如此,吓得冷汗直冒,双腿不停发抖,很快也被拖了下去。
哥哥,钟氏那话什么意思?钟大人被打进了大狱?钟氏刚被拖下去,顾绾就慌忙抓住顾祈年手问道。
他犯了什么事被下的大狱?被谁下的狱?陛下吗?
顾绾接连问道,她细白手指紧紧抓着顾祈年,指尖冰凉,脸色也白得失去血色。
顾祈年眉心蹙起:绾绾,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这怎么就是我不该过问的事了?
心里的猜测急切得到证实,顾绾管不了那么多,和顾祁年分辩起来。
哥哥,我知道自前朝起就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可自先帝起,先太皇太后,还有如今的太后都曾垂帘听政过,说明现在......
绾绾!
眼见顾绾话越说越过,顾祈年面容冷下来,看一眼外面,只有溪月远远守着,也没朝里胡乱张望,他才和缓语气:你如今已经入宫,凡事都要注意,诸如朝事,切不可沾,要知君王大忌。
顾绾抿紧唇,她知道顾祈年意思,前世她也是这么做的,可结果呢,结果她得到什么。
皇帝让她做挡箭牌,她就必须是挡箭牌,她为沈柔挡刀,挡各类陷害,甚至沈柔需要个孩子,她就被逼着怀上孩子
她是挡箭牌,她的孩子也得做挡箭牌。
可这都还不够,沈柔被安南王子冲撞了,皇帝打着她的名头处置人,最后逼反安南,让她背上祸国妖妃名头,迫得哥哥一介文官弃文从武为她督兵安南,再没能回来。
她安分守己,换不来安稳,只有无尽逼迫和杀害,失去所有。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进宫了,这些事我才更需要知道,君王忌后宫参政,可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可能不小心犯到陛下忌讳。轻吸一口气,顾绾低声道,她没抬头,怕被顾祈年看到她红了的眼。
何况,你违背以往作风,去和外祖父要那份东西,不也是因为这事出来,开始担心我吗?
顾绾先前还在猜哥哥发生那么大改变是不是有可能和她一样,但听到钟溱出事,她确定下来不是。
顾祈年不知她后来遭遇,他若当真回来,只会阻拦她进宫这事,而不是去对付前世到他去世,都和他们没什么干系的钟溱。
不是哥哥,她目前也没做什么能影响到朝中的举动,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顾绾不愿再想下去,她紧着手指,又说一声:哥哥,你便告诉我吧。
绾绾。
不知道为什么,顾祈年看着面前安安静静的顾绾,他心狠狠疼了下,有一瞬,他明显感觉到了顾绾周身萦绕的悲戚,似乎经历了所有难过和绝望。
可他的绾绾,分明才进宫三日。
好,哥哥告诉你。沉默许久,顾祈年轻声道。
决定让顾绾知晓朝堂政事,顾祈年说起钟溱的事便是事无巨细。
这事初始实际并不关乎钟溱。顾绾进宫声势浩大,皇帝令礼部大肆修缮云栖宫,又大开私库不停将珍宝往云栖宫搬,这事让萧峥派系很不满,更心生忌惮。
早朝一开,便有官员弹劾这事,又列举贵妃敕封典堪比封后,过于排场不和祖制。
这对他们原本是有百利无一害的事,皇帝不管处不处置这事,他们都能借机给顾绾泼污水,让她刚进宫就背上争论。而受朝野争议的嫔妃,未来便是有子,也没那么容易被立后。
谁也没料到江寄没有发怒,也没有揭下这事,反而问罪礼部,户部。
修缮云栖宫,准备敕封事宜是礼部负责,花费是户部负责。这罪江寄问得理所应当。
礼部,户部自是大喊冤枉,毕竟事他们在办,但大部分都是遵循圣意才会如此,他们只是为那几分圣心加上私心,没有强烈阻拦。
但这话他们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在怪罪陛下。
不敢指责怪罪皇帝,也不想担罪,礼部只能把敕封修缮往无差错上引,一个没注意便扯出了当初淑妃进宫事宜,镇国公一系见状,一下便争议了开。
在吵得热火朝天之际,江寄突然冷斥一声,似乎是揭过此事。
而江寄接下来的举动,更是震惊了朝野,他让司礼监搬了一大摞奏章上来,是这半年来各自官员被压的弹劾。
钟溱是都御史,御史之首,平日里也最喜欢逮着人不放,他的奏章不少,弹劾内容有真实的,也有部分道听途说。皇帝要维持朝中平和,不可能一一处置,许多奏章不是压在了他乾清宫的案上,就是进了司礼监废物库,如今被翻出来,数目惊人。
江寄以不明内容真伪才压了数日为由,将这些挑了几本重要的念出来。萧峥一派瞬间跪下一大半人。
江寄见人跪下,也不发话怎么处置,只让他们自行争辩。
这一争辩,便出了事。
有要自保又憎恨钟溱的官员便参奏起钟溱包庇嫡孙强占民女致死,最后还替其灭口全家掩藏一事。
钟溱自是大呼冤枉,但他半年来参奏萧派如此多人,萧峥又岂能容下他。
一个眼色便有刑部的人上前陈述案件真伪,这事还在查,却已近尾声,只一直被刑部压着没有放出来。
钟溱失势不甘,便想将功折罪,又弹劾萧峥侄子萧聿侵吞年前赈灾户银一事。
江寄一直稳坐上首淡淡看着不出声,到钟溱弹劾完萧聿,他才一拍龙椅座手,怒斥荒唐,要彻查今日各自官员攀扯之事。
受弹劾最严重的钟溱和萧聿及另两名钟溱弹劾的四品要员被下了大狱,其余人全都摘掉管帽回府待查。
哥哥是说萧家萧聿也被陛下一起下了大狱?顾绾手指根根攥出红痕,木然着脸问道。
萧家萧聿,太后二兄的儿子,当朝宰辅侄子,也是如今萧家最出息的子侄辈,年不过二十五,已是户部右侍郎。
顾绾知道他,因为他是害死哥哥顾祈年的参与者之一。
他令人在顾祈年自安南返京途中在粮草里下了药,又通知安南逃窜余孽前往围剿。
安南逃窜余孽不多,顾祈年人马很快将其歼灭,但他们本就中药,这一动武已是力竭,才被镇国公府派去的人马尽数杀害。
这是后来顾绾用尽一切手段,又托了江寄帮忙才查得的残忍真相。
她费尽心思筹谋为哥哥复仇,不惜以自身构陷萧聿,皇帝那个废物最后却只将人外放了。
顾绾还记得,要处置萧聿的前一晚,皇帝一身酒气来了云栖宫,不顾她的恶心厌恶,抱着她和他说对不起,诉说他的难。
絮絮念念了一晚上。说他从前动不了萧家,现在天灾横行,人祸不断,宁王随时可能反,他更离不了萧家。
他让她等等,再忍忍。
所以,是等到这辈子?
顾绾想笑,却发现她笑不出来。
两日来所有的不对一点点在脑子里窜成条线。
再加上昨晚那个似是而非却让她无比真实又恶心的梦,答案在心中挥之欲出。
是她错了,她忽视了,她能得以重生,别人也能。
只是,凭什么!狗皇帝他哪里配!
怎么了?
察觉顾绾神色不对,顾祈年没有直接回顾绾,只盯着她问道。
没什么。
顾绾紧了紧手指指节,勉强扯动一下唇角,察觉自己这样回答会更引起哥哥注意,她轻吸口气,又低声说:
只是觉得有些可怕,陛下一次上朝竟处置了这么多人,这还是由我进宫一事开启。
顾绾养在闺阁,平日里听过的最多也就是哪家是非,听到这些害怕也正常,顾祈年最初也是担心吓着她才不告诉她这些。
顾祈年没再多想,只摸了摸她头:别多想,这事和你没关系,陛下只是趁此整顿朝纪,没有你入宫一事开头,也有别的由头。
陛下现在还没表明具体怎么处置,只今早催了三司,钟溱一事你就当不知,陛下若问起,你只需回清者自清,若真有罪也当按律法处置。
嗯。顾绾低应一声,没再说话。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说钟溱,萧聿出事,她该高兴。
但她现在只有满心郁愤,浑身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那狗东西后悔她死了,重生了现在来施舍的补偿她,想让她感恩戴德,做他宠妃。
可她愿意吗?不!她不愿意。
她只想他死!!!
顾绾垂着眼,娇媚脸上无一点柔软,浑身似嵌满冰刺,透出疏冷淡漠。
顾祁年见顾绾神情不对,他很不放心,微皱眉要再开口,门口却传来溪月请安的声音,是江寄和镇国公一块儿过来了,显然已经知道了钟氏的事。
可有吓着?江寄一进门就拉过顾绾柔声询问,他赶来得急,手心出了些微薄汗。
顾绾盯着被握住的手,眼里划过一抹厌恶,她蜷了蜷手指,隐忍下来,须臾不动声色的收回被江寄握住的手,摇摇头:臣妾没事。
镇国公走在江寄后面,见江寄一进门便关心顾绾,他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随后上前请罪道:让娘娘受惊,是臣治家不严之过,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外祖不必如此,我没事。顾绾顿了顿,避开镇国公的礼,又上前去扶起他。
因为顾绾娘亲的关系,镇国公对顾绾这个外孙女一直很疼爱,他常年待在军营多,但每次回府,必会叫她过去关心询问,还会开私库给她选珍宝。
她进宫,他也将私库里能动用的银钱给了她。
只可惜,她进宫后名声被败坏得不行,镇国公不知内情,只当她这个外孙女进宫后被富贵荣华迷了眼,持宠而娇,每每宴会见到她都是委婉提醒她,让她谨言慎行,不可骄纵。
那会儿她委屈,却不知如何分辨,只能应下。
等她终于知道自己坏名声由何而来,是谁推动的时候,他却得急症去了。
顾绾那会儿都不知该伤心他去了,还是该庆幸他去了,至少他不用左右为难,或者对她加大伤害。
如今重来一回,再见到此时还精神抖擞的外祖,顾绾心里很复杂。
她注定会和沈柔一家为敌,若是外祖父知道了,会怎么选。
舅母恐怕是关心则乱,我也不怪她,就希望她能冷静些。收起纷乱的思绪,顾绾又和镇国公道。
方才钟氏说的事她太过惊怔,等回过神顾祈年已经处置了,手段干脆利落,正和顾绾意。
只她现在是十七岁还天真善良的顾绾,这些话她得说。
镇国公顺着顾绾的手起身,面色和缓,须臾又恭敬和顾绾保证道:娘娘宽恤,但犯错就该被罚,此时老臣会给陛下与娘娘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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