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岫便这样悄无声影的消失在京城之中,任谁都寻不到。
无清担忧他的安危,焦急地派府内所有家丁前去搜寻,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儿朝天,均未果,就连胖茸也嗅不到主人的气息。
末了,顾小瑞叹息道:“公子莫要再寻小王爷了。小的自幼伴小王爷长大,最是熟悉他的秉性。小王爷难以接受姑娘的死讯,上次这样失踪,还是在云贵妃薨逝之日。倘若他躲起来,那便是谁也寻不到。小王爷需要一段时间冷静,等心沉淀下来,自会回来。”
闻此,无清担忧的心也放了放,可同时亦有一丝难过——自己在他身旁这么久,竟从不知他有过此习惯,亦从未听他提及……他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不肯让自己知晓。自己在他心上,究竟占了几寸方土……
而当无清再次得知他的消息,是次日的清晨。
家丁来报,小公爷现下正身处熏风馆中。
家丁回话的音量愈发地低沉,眼神时不时偷瞄正坐太师椅之上的清公子,生怕性格向来温润的公子受不了这刺激,再责罚他们下人。
无清心底咯噔一下,半晌未言语,只是默默将那件知还素日常穿的狐绒大氅拿来,同顾小瑞一齐前往熏风馆。
朱雀大街上,人影凋敝。
匈奴与大周战火重燃,国库吃紧,又征了一波赋税,百姓日子过得艰辛。京城人家尚且如此,更遑遑论大周其余州县?
原本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上,仅一家元宵铺子在凄凉地叫卖。
那店家见无清服饰虽素朴但质量上乘,料他是富家子弟,为求生意,上前恭笑道:“这位公子,今儿个十五,来碗元宵尝尝鲜?”
又是一年正月十五。
无清遥想去岁此时,他对知还言以后定会一起度过每一个元宵佳节,未成想不过来年,这承诺便不作数。
无清酸涩一笑,道:“劳烦店家烧制两碗,送到云王府吧。”
没想到一开张便来了生意!还是云王府的贵人!店家可是高兴之至,他答应着:“好嘞!公子您就请好吧!”
无清再次踏进熏风馆时,已是辰时末。
正经人家已然忙碌起来,可熏风馆还沉醉于梦乡之中。
老鸨一大早被人吵醒,骂骂咧咧道:“哪个不开眼的这么大早来,不知道晌午前熏风馆不营业吗?”
龟公可不敢再多言语,来者腰上系了云王府的牌子,他哪敢吱声?
老鸨看向大厅之中坐着的绝色少年,世人谁又不爱惜美色?老鸨的语调瞬时柔软了下来,道:“这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哥?如此早来到访,怕是我们家小倌儿都还没起床呢!”
无清不愿与此人多打交道,顾小瑞径直亮出云王府腰牌,老鸨也就识趣地闭上嘴。
无清开门见山:“小公爷在哪间房?”
“这……”老鸨瞧他这俊俏模样,保不齐是风流小公爷宠幸的小少年吃醋,青天白日来捉奸的!小公爷可是她熏风馆的贵客,自从她去年将这破馆子买下,可是入不敷出,好不容易靠着小竹这个头牌,勾住了小公爷这位达官贵人的心,她岂会出卖小公爷?
老鸨谄笑,插科打诨道:“不知公子所讲为谁?我这馆子小,哪能放得下什么王公贵族?”
无清冷眼睥睨她,倒叫后者吓出一身冷汗——这贵公子的眼神着实骇人!
无清的眼神飘向二楼,最后目光锁定在走廊尽头的房间。
他不想也不愿相信知还在那间厢房,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上楼梯。
见他向小竹的厢房踱去,老鸨慌极了,可又不敢真上前阻拦,紧张道:“公子还是请回吧,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小公爷……”
无清的脚步停下,伸出的纤细玉手悬在了半空之中。他还在心底宽慰着自己——或许知还只是有什么谋划不便旁人得知,并非他人口中的寻欢作乐。笙儿便是个例子,也许等他推开门扉,里面坐着的亦是云族人……
无清这样努力说服这自己,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踌躇满怀,终究推门而入,床榻之上的香艳场景倏尔映入眼帘——一位俊美如斯小倌儿正躺在知还的怀中,二人尚在熟睡。
属于知还的衣物散落了一地,桌上的酒盏更是倒得一片狼藉,整个厢房内弥漫着不入流的香粉味道。
顾小瑞霎时识趣地关门离去。
无清失落地闭上眼,眼眶中的泪水终究隐忍了回去。
厢房里的陈设如旧,还是当初他在此处醒来时的模样。此厢房是知还在熏风馆常年包下,除却他吩咐,旁人断然进不得。
可如今,有人同当年的自己一样,躺在他的身侧。
会和先前遇到自己般,是场误会吗?
不过须臾,那小倌儿便醒了,睁开美眸便看到了无清站在房中,但他并未感到丝毫惊讶,一开口便打消了无清方才的幻想,笑道:“阁下便是清哥哥吧。”
他慢调丝缕地穿着衣物,介绍着自己:“我呀,花名小竹,在你入了小公爷的眼前,一直是我侍奉小公爷。”
无清佯装不在意,冷漠地回了句:“哦”。实则他根本不敢去看小竹的模样,生怕是知还嫌了他,找了新欢作乐。
小竹话音落地后,无清才鼓起勇气看向小竹,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小竹的妆容,无清竟觉小竹的眉眼处,略有一分神似云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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