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何尝不知这其中的关窍,他生怕无碌因此丢来了性命,故意怒极,低吼呵斥道:“出家之人当放下身外之物!瞧你此刻的模样,端得有佛门弟子稳重的模样!即刻将你的玉佩收起来!从此不许再示人!如若不听,我必禀告师父,将你逐出山门!”
无碌从未见过无尘师兄有如此大的火气,一时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半天才回过神来,“不过是枚玉佩,师兄也真是的!非要给我上戒律清规!”无碌虽略有不满,在心底嘀咕着,但好歹听从于他的吩咐,将玉佩塞进怀中最深处。
纵然是片刻之间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被亚父戎狄靡尽收眼底——诧异与疑惑在他眸底迅速溜过,旋即又融入到与众位朝臣的觥筹交错之中。
酒过三巡,正值所有人酣畅淋漓之际,莫淳倏尔起身,郑重其事地行至大殿中央,对着楚天阔行匈奴最崇高之礼。
此礼一出,匈奴使臣悉数离席,全部跪拜在地。
在场人虽不甚了解匈奴礼节,但也看出莫淳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毕竟是刚刚缔结友好盟约的匈奴王,楚天阔又岂会令对方如此卑微?
他亲自将其扶起,笑道:“单于有何要事需行此大礼?”
莫淳抬起下颌,情意拳拳道:“孤见宸妃娘娘觅得如意郎君,与圣上佳偶天成,两情相悦,实则是羡煞。”
此话一出,众人大笑,周大人打趣道:“原是单于思情了!”
楚天阔也未曾料到值得匈奴单于此大礼的事竟是思情,他轻拍其浑厚的肩膀,道:“可是看上我大周哪位女子?朕定当要成全这段金玉良缘!”
莫淳的视线不经意瞥向无清,嘴角噙了一抹狡黠。
云楚岫的手抠住案角,眉心中已然积聚了些许怒气。
仿佛是在故意挑衅,莫淳拱手道:“令孤日思夜想,寤寐思服的梦中之人并非女子,而是位少年郎。”
话语犹如千斤石砸在建章宫的地砖之上,声势浩大,瞬时传遍整个建章宫。
朝臣们面面厮觑,尽管在大周断袖之癖屡见不鲜,可终归上不得台面。两国建交如此重大的事件,更是不能见此羞事。
更何况匈奴将圣女送予大周,若大周真遂了莫淳心愿,回赠那位少年郎。他日史书工笔,要如何全楚天阔的脸面?堂堂中原之主,竟赐婚匈奴单于面首?真真是荒唐!
大家屏息凝神,且等楚天阔的回应。
方才莫淳那一瞥,更是将无清的三魂七魄都吓走了!如若莫淳铁定心要圣上将他赐给匈奴,他即便是触柱身亡,血溅这金銮殿,也必不会抛下知还,去那匈奴!
无清的小手紧紧攥着,眼中的光芒坚毅且深情,任谁都不能动摇。
楚天阔敛起笑容,声音冷漠道:“不知莫淳单于中意的是哪位少年郎,可否在今日这宴席之上?”
比起赐婚,楚天阔更在意的是朝堂之上的哪位臣子家眷与匈奴早就有了苟且!
莫淳望向无清,言语中充满了爱慕之意,可目光之中全是攻击性的掠夺,在进攻着云楚岫最后的一道防线。
“孤早闻清公子容貌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更是一见倾心,无法自拔。”他后撤一步,单膝跪下,道,“孤斗胆,恳请圣上将清公子赐予匈奴,常伴孤左右。”
他所求之人,竟是云小公爷身旁落座之人!
真真是不要命了!全都疯魔了!
亚父跪在地上,闻此,手心里全是虚汗。
建章宫一时之间冷得如寒冬腊月,刺骨生疼。
无清立时便要站起,回他不愿,却被知还握住手,未令他开口。
楚天阔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内心想法,道:“单于此举可真是令朕左右为难啊……”
此时他表现得如同宠爱皇帝的兄长,“这清公子拜入云小公爷府内,即便是朕想拿人,也得先问过小公爷的意见。”
楚天阔对云楚岫的疑心从未有过半分的减少,而莫淳的开口要人,更引起了他的怀疑——他曾经为依仗的舅舅亦可抛弃他而谋反,更遑论父皇最为疼爱的云楚岫!
龙袍之下的拳头紧握着,似是要将一切全部都捏碎。
众人纷纷看向云楚岫,莫淳敢从虎口里夺食,他们倒想看看花名在外的小公爷究竟会作何选择?
出乎意料的是,云楚岫先是嗤笑一声,随后斟了一杯茶水,起身行至莫淳身侧,将茶水递到他面前。
莫淳下意识便要去接,没想到云楚岫旋即变了脸色,将茶水径直泼到莫淳脸上,扬开羽扇,道:“本公爷瞧单于是喝大了,连本公爷的内子也敢肖想!不如用些茶水醒醒酒!”
亚父见单于受了此等侮辱,率先惊呼道:“单于!”
莫淳大手一挥,冷笑道:“无妨。”
朝臣们被这一泼,径直泼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之不易的和平,只怕要被小公爷给泼没了!
只听云楚岫掷地有声道:“清公子姓云名清,本公爷与他生同衾,死同穴,任谁都不可更改!”
为了个惑人之姿的小倌儿,云小公爷竟说出此大逆不道之话来,真真是疯魔了!
周大人不禁摇了摇头,暗自腹诽道:建章宫里都是一群疯子!
“胡闹!”楚天阔忽而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楚墨痕适时地打着圆场,缓和着氛围,“莫淳单于既已得知清公子拜入小公爷府内,又何必用此方式来试探二人之间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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