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杭认真点头。
    秦墨岭今天多说了几句：你现在拥有的人事任免权限，只是浮于表面上的权限，哪天高层想要压你，很简单，把招聘薪资压得很低，你招不到合适的人。如果想要裁员，就大幅降薪，你留不住人。
    现在你们四部自己支付员工工资，人员怎么调整，团队怎么整合，怎样的激励政策，都是你说了算，高层管不了你。
    你来四部，我答应过你，给你绝对的人事任免权限，就一定会给你。
    有了这些权限，再有了代工收入，你引进风投机构，会更容易一点。
    简杭捏着资料边沿，指尖微微用了用力。
    她忽然转身看他，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秦墨岭毫无防备，往后退了退，我是你老板，你别这样。
    简杭笑，又吻上去。
    秦墨岭回应了她一下，不算热情。
    他时刻记着她的那句，让他摆好老板的位置。
    简杭没再闹他，接着看代工的单子。
    秦墨岭又把杯子送到她嘴边，带回去慢慢看。
    简杭放下资料，接过杯子。
    昨天开会前，你跟吴副总就商量好了，要借着砍掉四部的所有费用，包括从明年开始，不再负责薪资，就是为了让我在会上争取代工收入？
    嗯。前提是，我觉得你方案可行。如果不行，只能等你的下次方案。
    秦墨岭道：乐檬的董事会不是摆设，不牵扯利益，他们随你折腾，一旦牵扯利益，谁都不好说话。乐檬的股东复杂，有些是隐名股东，我得平衡好各方利益。有些东西能给你，肯定给你，很多底线上的，没法给。
    秦墨岭说了句题外话，知道老板创业时，喜欢招什么样的人吗？
    简杭：有想法的人。
    创业成功后呢？
    用听话的人。
    嗯。你现在就不听话，董事会很不喜欢。
    就算给了你所有权限，你接下来也会很难。
    我知道。再难，她也没想过放弃。
    她把水杯给他。
    秦墨岭放下杯子，说说你那两千万怎么回事？
    两千万一到账，财务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简杭淡定道：融资。
    我知道。协议上是融资，一共六千万，分三笔到账。
    秦墨岭强调：我指的是，两千万哪儿来的。
    他把她要辩解的几种可能，在她张口前，全都否定：投资公司不可能在半天时间内，还没详细了解四部的情况就给你六千万投资。你自己的理财，就算收回来，一天内也到不了账。
    秦墨岭问：你找谁借的？
    简杭瞒不住，冯麦。
    秦墨岭：
    他盯着她足足看了半分钟，你宁愿借冯麦的钱，你都不用我的钱？
    简杭：你跟她不一样，我借她的钱，有借有还，还付利息，我用着没有心理负担。
    秦墨岭缓缓点点头，道：用我的钱有心理负担？那你把我留在别墅，自己回你公寓，你就没心理负担了？
    简杭：
    我是你老公，不是你男朋友。
    简杭：我知道。他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无法感同身受，无法理解她，她也不怪他。
    我看你早忘了我是你老公。回去好好反思一下。秦墨岭握着她肩头，半抱着她，推她离开，反思好了再来我办公室。
    来不来他办公室无所谓，反正她是向吴副总汇报工作。
    人可以走，但资料不能不拿。
    简杭伸手去拿桌上的代工订单汇总表，被他一推，什么都没拿到，诶，你别推我。资料还没拿。
    反思好了再来拿。
    简杭一把抓住桌沿，当成浮木，不能被他拽走。可根本敌不过他的力道，桌沿太滑，没抓住，被他推着往前走。
    她笑了，挣脱着还想抓桌沿，你别推我。
    秦墨岭不搭理她，推着她往门口走。
    他也不是真要推她出去，只是越想越气，又无处撒气。他瞅着她，非得抓桌沿，就不能抓别的？
    她身边除了他，没其他东西可抓住。
    简杭猛地反应过来，在他怀里转身，面对面，一把抱住他。
    秦墨岭没再推她，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第六十五章 峰回路转
    简杭靠在他身前，在他怀里缓了片刻。
    这两天心力交瘁，现在看到了希望，顿感轻松。
    她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尽量能让他理解她的决定，我没不把你当老公。你送我的车，手表，还有那些礼服，都是我不舍得买，也买不起的，但我还是收了。因为你是我老公，所以我就收了。
    你给我的四张卡，我一分钱没动。还没想好怎么投。
    投资明明是我自己最擅长的事，我能为尹林投资那么多家公司，一点负担没有，可收了你的卡，开始考虑投资什么时，我压力突然就上来了。
    以前投资，我想的是能赚多少钱，拿你的钱去投资，我脑子里全是亏了怎么办。
    说着，她抬起头看他，你懂我的意思吧？
    秦墨岭沉默了数秒，才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用我的钱。
    那四张卡，你是打算再还给我？
    不还给你。暂时买了低风险理财。至少能保本。我们结婚还不到半年，你给我点时间去适应。
    秦墨岭不指望她能适应，有些事跟时间长短没关系，就像他不打游戏，就是再过个十年，他还是不会打。
    他把她又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两人紧贴，简杭，你想没想过，你可能融不到一分钱。就算有风投想投给你，最后也不会投。
    简杭：你不会那么小心眼，故意给我使绊子。
    我心眼有多大，你不是没见识过。
    别动不动就亲。秦墨岭放开她，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把资料装在档案，塞她怀里，回去反思，什么时候在意我了再来找我。
    说了他也不信，又会绕到她不用他钱这上面。
    那秦总你忙，我回去看资料。她攥紧档案袋，如获至宝，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秦墨岭在原地气了半分钟，喝了半杯冷水才把无名火给压下去。
    他打电话给吴副总，告诉吴副总，简杭来找过他。
    她想起来代工这部分收入，所有代工的订单我都给她了。
    吴副总自我调侃，看来下次例会，我得准备三杯去火茶。除了跟简杭争辩，说不定当场还要跟赵颜海争执。
    乐檬几十个生产基地，都是赵董赵颜海负责。
    赵颜海代表的是一部分隐名股东的利益，这些年他在乐檬一直连任董事。被秦墨岭开除的原四部总裁郁鸣，就是赵颜海的人。
    郁鸣跟其他两个高管同时被秦墨岭开除，赵颜海勃然大怒。
    但因为郁鸣被抓住了把柄，明面上，赵颜海对秦墨岭无可奈何。自那之后，他和秦墨岭的内斗就没停止过。
    秦三叔让他来和稀泥，别偏袒谁，要平衡秦墨岭和赵颜海的利益关系，结果和着和着稀泥，他站了秦墨岭这边，把一盆稀泥泼到赵颜海身上。
    下周一的例会，吴副总想找个人帮帮简杭，他给秦墨岭提建议，你让殷擎到时也参加吧。
    上次会上，殷擎是第一个表态支持简杭方案的人。
    殷擎从不站队乐檬哪个利益阵营，他能力强，二部在他手上十多年，创造了多次销售神话。
    不管是秦墨岭还是赵颜海，都挺给他面子，从来不为难他。毕竟公司不能只争夺权利，还得有能力强的人来干活。
    秦墨岭道：不用殷擎再参加。海外事业部事情多，他一直留在国内，会耽误正事。
    殷擎能帮的忙有限，只能在方案上给予支持，接下来简杭要争取的是代工权限，事关赵颜海的切身利益，殷擎根本帮不上。
    五点钟，秦墨岭的手机闹铃响了。
    闹铃备注是：给某人买牛奶
    从公司出来，简杭驱车去宜硕银行。
    贷款资料准备好了，给冯麦送过去。
    冯麦问她，找哪家风投机构投资。
    简杭道：筛选了有可能投的几家，下周去拜访。等争取到代工权限，她就着手拜访风投机构负责人。
    冯麦了解她，不可能去找尹林，用不用我帮忙介绍几家给你？国内的风投机构，我比你熟。
    不用。简杭抿了一口咖啡，谢谢。
    她许久没喝咖啡，今天心情好，犒劳自己一下。
    冯麦还是推荐了几家风投机构，又道：GR资本你可以去试试。
    远维资本这几个字，到了嘴边她又咽下去。听身边的熟人说，远维资本实际控制人是秦墨岭和蒋盛和。
    这些年远维主要投资互联网科技、生物科技和新能源领域，从没投资过一家传统企业。
    远维资本没上市，资金基本来自他们两人。远维资本前后投资布局了上百家企业，成功退出了一半企业。其中有家企业，让远维赚了将近六十倍。
    还有一些优质投资，远维一直在长期持有。
    简杭告诉她：秦墨岭知道我借了你两千万。
    冯麦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简杭，还是该同情秦墨岭。
    秦墨岭自己不缺那点钱，老婆偏偏借钱都不用他的钱，他又高高在上惯了，不得被气得心脏炸裂啊。
    你贷款的事，他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
    还是别跟他说了，等有钱了你悄悄把贷款还上。要是被他知道你抵押房子，他能当场气死。
    冯麦再次叹气，四部就是个泥潭，你现在陷进里边了。关键是你做这么多，没人理解你。
    她还是那句话，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去乐檬。
    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简杭没吱声，喝完一杯咖啡，告辞离开。
    回到公寓，简杭冲了热水澡，简单吃点东西，坐到桌前看代工订单的资料。
    市面上她熟知的多款饮料，都是从四部工厂的生产线上下来。
    桌上的手机振动，简杭拾起来，是秦墨岭司机的号码。
    她接听，司机道：秦太太，牛奶和蔬菜水果给你放在门口了，记得出来拿进去。
    好的，谢谢。简杭习惯性问道：秦墨岭晚上有应酬？
    没有应酬。
    秦总人就在楼下车里。
    司机谨慎措辞，既不能说秦墨岭没应酬，也不能明确表示秦墨岭在楼下，就是不愿上来。
    他道：牛奶和蔬菜是秦总亲自去超市购买，秦总又在公寓对面的水果店挑了水果。
    简杭听明白了，你告诉他，等我五分钟。
    好的。
    挂了电话，简杭先去门口把牛奶和两大包东西拎进来。
    她身上穿的是睡衣，又去卧室衣柜里拿出一件吊带裙换上，罩了他的白衬衫在外面，简杭拿上手机下楼。
    司机找个借口去了对面的便利店，车里只有秦墨岭。
    简杭敲车窗，隔了几秒，里面才不情不愿滑下车玻璃。
    她弯腰，趴在车窗上，车厢里的灯没开，只有旁边昏暗的路灯斜照进来。
    他眼底明暗交汇。
    简杭说：冰箱里的牛奶正好也快没了。问他：你不上去？
    秦墨岭淡淡看着她，你没反思好，我上去干什么？
    简杭不跟他计较，安静又温柔地看着他。
    秦墨岭清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简杭，被分居的滋味，你体会不到。
    他又道：以后不管闹什么矛盾，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别墅。也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简杭伸手，握住他的手。
    秦墨岭打量她身上的白衬衫，天热，以后别穿这么多。
    嗯。简杭看着他，索吻。
    秦墨岭视而不见，没去亲她。
    他坐在车里，她也不方便亲他。
    简杭刚要站直，被秦墨岭一把扯住胳膊，他往门边坐过来一点，单手握着她脖颈，从车窗里，他覆上她的唇。
    吻结束，简杭贴着他的唇角，不上去？你不上去的话，我回去看资料。
    秦墨岭：不上去了。你好好准备，下周还要应付赵颜海。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不上去简杭就没留。
    一直目送他的车缓缓驶离，融进夜色，她才进公寓楼。
    有关赵颜海，简杭了解得并不多。
    次日到了公司，她打电话给周义，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义清楚乐檬高层什么情况，简杭让他给她科普一下。
    周义好心劝她：高层内斗你别掺和，赵颜海明面上没为难你，你就没必要跟他死磕。对你、对四部没一点好处。
    简杭从包里拿出代工订单汇总表给他，你看看。
    什么意思？周义翻了两页，不敢置信地瞅着她，你要跟赵颜海争工厂代工的权限？你还想干什么？
    简杭说：公司让四部自负盈亏，那该四部能支配的收入，就得归四部。代工的这部分收入，自然归四部。
    秦墨岭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知道。
    他也跟着你一块疯？秦墨岭开掉郁鸣他们三人，赵颜海恨得牙根痒，再从他手里分六座工厂出来，你知道利益不均的后果吗？容易翻车！多少家企业都毁在内斗上，没人有心思经营，最后宣告破产。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简杭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在他面前，你慢慢说，所有细节我都想知道。
    说起乐檬高层的内斗，那能说的可太多了，还得从十几年前开始说起。周义也是从他父亲那里听说。
    两杯水喝完，周义说得嗓子快冒烟，才将大概的内斗始末说清楚。
    简杭心里有了底，知道该怎么应付赵颜海，于是吃过中午饭后，她登录久违的游戏来续命。
    林骁激动道：【哥！你终于上线了！】
    简杭：【嗯。】
    她跟林骁和秦醒组队开黑，林骁没多久就挂了。
    林骁挂了后也没退出，观战小橄榄。
    小橄榄接连灭了对方两人，他忍不住冒了句：卧槽！哥，你牛逼！
    林骁戴着耳机，没听到办公室门口的脚步声，推门的声音也没听见。他隐隐感觉前方有道黑影，还感觉有凛冽的目光在逼视他。
    林骁猛一抬头，他讪讪扯下耳机，周总监。
    周义过来是问他官博运营的推进情况，活干完了？
    林骁：这不是午休吗？
    四部都这样了，你休得下去？
    关于午休这点，林骁突然特别怀念在尹林时，女魔头再苛刻，从不占用他们午休时间，也不会在午休时突然出现在他们办公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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