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旱、西南洪灾,哪一个不是忧?南疆的楚地与我国大军常年对峙,北边的北辽那不是虎视眈眈吗?”
“大旱、洪灾自有陛下安排赈灾款项,本就不至于动摇国本,南疆楚国已经被五皇子打回去老家了,短期内肯定不敢造次。
至于北边的北辽,他的使臣就在我盛京城内,眼巴巴盼着与我国结盟,哪里来的外患?”
“呃……”天色渐渐大亮,光线却有些阴沉。
红墙黄瓦的大殿顶上,有什么人不动声色的飞来了。
允乐一身黑衣,跳跃于宫殿之上,仿若翩翩起舞的大雁,没有人看见他,也没人能看见他。
他轻盈的跳到苏扬舲身边,完美的避开了巡防士兵的视线范围。
“主子。”允乐手里提着个小木盒子,颜色沉黑。
空气中弥漫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顺利吗?有没有受伤?”苏扬舲侧过头看着他,也看着大殿里的形势。
“就他们?可伤不到我。”
苏扬舲点点头,道:“把外衣脱了,陪我在这里等。”说完他又向里面扫了一眼,淡淡笑道:“时机快到了,你一会陪我进去。”
允乐讲那个木盒轻轻放在脚边,把自己这身黑色外衣迅速扒掉,一个眨眼的瞬间就把脱掉的衣衫藏在了某个墙角里。
又等了一会,朝臣停止了争吵,一个一个从大殿内鱼游而出,有的人兴致盎然,有的却是脸黑如水。
人群最后,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形如鹤,气度温润。
他跨出大殿门槛,侧目看着苏扬舲,顿了一下,随即又挂上他的笑容,浅浅的,淡淡的,如水的。
也藏着刀子的。
男子经过他的身边时,停下来,凑近低语,“四弟,战场凶险,生死难测。”
“你就不要再回来了吧。”
苏扬舲垂眸,一束寒光直直投射过来。
他也笑了,灿烂、动人,“好,如二哥所愿。”
苏云杪抬眼,惊讶一闪而过,“我的好弟弟,我劝你不要在耍什么花招了。”
“花招?”苏扬舲看他的一眼,道:“二哥的侍卫呢?绵一呢?绵一跟了你七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哥你都不去找找吗?”
“你!”苏云杪谨慎的向四周看看,才又凑近一步,咬着牙:“他死与不死,都成不了你威胁我的把柄,我只恨他太笨,竟然没有杀了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从玉阶上迅速走了下去。
姜帝看着越走越远的人群,轻叹道:“你啊,总还是那么任性妄为……”
他转过头来,看着苏扬舲,道:“舲儿既然来了,为何不肯进大殿议事。”
苏扬舲屈膝行了个礼,抬眸看着姜帝,道:“父皇,舲儿今日来,是有些话想对父皇说。”
姜帝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侍卫,道:“你一个人还是要带着他?”
苏扬舲看了允乐一眼,道:“一起。”
“那进来吧。”
允乐在进昭阳宫内殿前,几个宫中的侍卫先搜了搜他的身上,确定没有问题,他便随着苏扬舲身后走进了内殿。
姜帝坐在书案后面,御台上的奏折厚厚一沓,他面前拜访了一本,打开的内容刚好就是劝阻姜帝派兵进攻景国嘉陵关一事,他皱着眉头,袖子一扫,将那奏折扫到一边。
再抬眼,看见苏扬舲正看着那奏折在笑。
苏扬舲看了允乐一眼,开门见山道:“父皇,我给你带来了礼物。”
姜帝怔了怔,登时有些惊讶,搓搓手:“这又不是什么节日,你为何要给父皇礼物。”
“父皇不是想一统天下吗?”
姜帝闻言登时变了脸色,冷着声音问道:“这话谁说的?”
“城里的百姓、朝里的百官,都是这么说的。”
姜帝生气的拍了拍桌案,哼道:“朕就算想一统天下,难道有错吗?”
哪个皇帝不想一统天下?
姜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而这是流传千古的盛事。
苏扬舲抖了抖袖子,道:“没错,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这样的雄心。”
即便如此,皇帝也不可能会承认,如今天下虽然三分,但仍然算是安定,就算是几个国家之间偶有摩擦,也不会带来太大的变故,作为百姓来说,他们更希望的是国家安定,民富国强。
不管是什么样的战争,总会带来生灵涂炭,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底层的百姓。
“不管他们怎么说,舲儿能懂父皇的心思就好,这天下终归是要交给你的啊!”
姜帝向后靠了靠,面容带着几分憔悴,眼眸中可见深红的血丝,想来这次出兵嘉陵关,他也是顶着朝中很大的压力。
“父皇不看看舲儿给您送的礼物吗?”
苏扬舲指了指那个木盒,仰头去问。
姜帝强撑着站了起来,脸上有了点笑意,缓缓从桌案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说:“舲儿送父皇的礼物,父皇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
「啪嗒」沉黑色的木盒子打开搭扣。
“啊!”姜帝脸色大变,连连向后退了退,这才缓住了心思,猛地抬头指着苏扬舲大骂:“逆子!逆子!你好好地杀他做什么?”
苏扬舲看向那个木盒,里面的首级还睁着惊恐的眼睛。
他示意允乐合上盒子,冲着姜帝又笑了,道:“父皇,他要杀儿臣,儿臣命大没有死,难道第一件事不该是杀了他吗?”
姜帝缓了语气,带着几分哄弄,“他是宫中内侍,怎么会要杀你呢?一定是你看错了。”
“是吗?儿臣看错了,秦大将军也会看错吗?父皇的禁军也会看错吗?”
他步步向前,直到走上阶梯,双手按着桌案,直直盯着姜帝的眼睛。
“父皇,为何要杀儿臣呢?父皇不是说要把这个天下都给了儿臣吗?怎么忍心刺杀儿臣?”
他寸寸紧逼,每个字都说的又神情又哀伤。
“朕不是……”姜帝背向后靠着,几缕白发从鬓角滑落下来,他的浑浊眼眸里是黯淡无光的,“朕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姜帝没有想到,苏扬舲竟然这样警觉,福开作为一个小内侍,在皇宫内是极不惹眼的,姜帝特地将他安排在御茶坊,每日既可以有机会单独接近自己,又不至于碍人眼睛。
但是,苏扬舲昨天从奉先殿离开时,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小内侍的身影,正是当日在金河里藏着的那个刺客,是他在关键时刻从河里冒了出来拉着已经被擒着刺客的小腿,给了对方时间和机会舔毒自尽。
“父皇,你是想杀卫南寻吗?”
苏扬舲双手撑着桌案,半个身子向里探着,他的眼眸里藏着的仿佛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直戳姜帝心口。
“父皇,儿臣说过了,谁敢碰南寻一个手指,儿臣便要他的命。”
“父皇知道的,儿臣的话从来不是随便说说。”
第102章
◇
出征
“你在胁迫朕?”
姜帝看着儿子, 他到底是如何在乖巧和叛逆之间这样随时切换的?这样一张明艳的脸,到底不算是好事,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非议。
苏扬舲摇摇头否认,从台阶上缓缓走下去, 忽然转身, 笑着问:“父皇怕是忘记了, 我还中着毒。”
“朕没忘记。”
“可父皇依旧让我上战场, 父皇有没有想过, 可能我会死在这么遥远的路途上?”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为了自己那点扩张的私欲, 根本没在意过一星半点的亲情。
姜帝也自知这一举是踩着苏扬舲的底线在做事,可他没有选择不得不将这两个人分开。
但是对苏扬舲的毒, 他确实少算了这一点。
家国天下事那么多, 他如何能事事周全?
“舲儿, 你这毒不会瞬时要了性命, 到时候朕派几个太医给你, 肯定能确保你的性命无忧。”
苏扬舲道:“父皇那么确定吗?我自己反而不那么确定呢。”
姜帝凑了凑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道, 他有些厌弃的看着眼允乐手中提着的木盒, 道:“舲儿,这事我们说过很多次了, 朕的态度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至于你说的刺杀之事, 朕想杀谁你也清楚的很,既然如此,你就认命吧, 也给卫南寻一条活路。”
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如同一把利刃刺入苏扬舲的心脏。
从没想过, 一个人能把冷酷绝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苏扬舲觉得呼吸困难。
喉间一阵痒意突然袭来,他弓起身子咳了起来,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苏扬舲知道那是什么,他仰头见极力将腥甜压了下去,最后只有丝丝点点顺着嘴角蜿蜒流淌下来。
苏扬舲笑着擦了擦,盯着姜帝的眼眸,道:“父皇,儿臣答应你,会去嘉陵关的。”
姜帝先是望向他嘴角那抹触目惊心的殷红,听到他说会去嘉陵关,才终于在脸上有了笑意,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苏扬舲又向上走了两步,殿外的阳光破除乌云,终于钻了出来,铺满整个大殿地板。
他双手撑着御案,看看姜帝,又看看自己的小腹,突然就笑了,“父皇,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儿臣有孕了,就在这里。”
姜帝猛地抬起头,直直看着苏扬舲,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说什么?”
“我有了卫南寻的孩子。”
“荒唐!”姜帝怒火再次上涌,忍不住开始发笑,道:“闻所未闻!朕从没听说过男子能有身孕!你这孩子,是不是糊涂了!”
“等我继承父皇的大统时,天下都会知道,他们的新皇给男人生过孩子。”苏扬舲大笑,笑声在大殿之内晃荡,刺耳又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扬舲转过头,一步一步往外走,从没哪一刻他像现在这般感觉痛快。
姜帝最终还是下了诏书,由四皇子做为统帅带领五路大军向着嘉陵关进攻,五皇子和江恒做为副将,其中五皇子带领策南军的五千骑兵为左翼先驱,大军开拔日期定在了十日之后。
与往次不同的是,姜帝抽调了太医局二分之一的太医伴在四皇子身边,专门负责四皇子的身子。
大军开拔的那一天,许多来围观送行的官员都看见,四皇子上马前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穿书后我娶了敌国质子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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