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到前堂去找严祺。不料,他却不在这里。
女君要寻主公?仆人答道,他方才出门去了。
出门?漪如讶道,可知他去了何处?
说是去得月香。仆人道,主公还派人去官署找了宋郎他们,许是要做酒宴。
漪如不由感到额角跳了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都是不省心的。
得月香,在京城的酒肆之中颇为有名。
它陈设风雅,伎乐出色,到这里来消遣的人,非富即贵。将近黄昏之际,层层屋檐垂下的宫灯花烛已经点上,在街上看去,明晃晃的惹眼,颇有富丽堂皇之气。
一名胡姬面带温柔的笑容,给严祺将酒杯满上,操着生疏的汉话,道:郎君,请
话没说完,严祺已经拿过杯子,仰头灌到嘴里,看也不看她一眼。
胡姬神色尴尬,宋廷机在一边看着,示意她退下。
这又怎么了?他将一盘小食推到严祺面前,是你将我等从官署里唤出来喝酒,可到了此处,又闷着不说话,莫非就真的打算这么光喝酒?
高咏也拿着酒杯,笑了笑:听说文吉前阵子夫人生产,文吉为了陪伴,请了好几日的假,可谓伉俪情深。如何?可是终于觉得小儿啼哭烦人,受不了了?
听他提到容氏,严祺的目光定了定,随即又面无表情地灌下一口酒:今日大家喝个痛快,酒钱我出。
宋廷机是个心细的,见得严祺这副语气和模样,知道定然与容氏有关。
他拿起酒壶,将严祺的杯子斟满,道:我等喝个痛快自是应当,至于你么,就另当别论。再喝两杯,便回家去吧,不然天色黑了,夫人在家中等着可要担心。
莫与我提她。严祺烦躁地说,她那般全无肺腑之人,我岂值得她来担心。
听得这话,就连最为迟钝的郭昌,也品出了味道来,停住了杯子。
三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而后,高咏干笑一声。
这说的哪里话。高咏劝道,夫人不担心,谁担心?你迟些回去,只怕府里的人就要找上门来了。文吉也不必抱怨夫人管得严,毕竟文吉这般如意郎君,体贴妇人,关爱儿女,在何处不是个宝贝?夫人看紧些也在情理之中。
严祺冷笑一声,继续喝酒,淡淡道:日后,便不劳她操心了。
宋廷机道:哦?怎讲?
严祺又想起容氏方才说的那些话,脸沉下,狠狠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她要我纳妾。
三人不约而同地顿了顿,看着他,都露出惊诧之色。
宋廷机道:你从前与夫人成婚时,不是有过约法三章,说绝不纳妾?
严祺酒劲上来,愈发恼火,气哼哼地将酒杯啪一声放在案上:就是此事!你们评评理,我这些年可曾食言?我说到做到,一心一意待她,从无逾越!可她倒好,现在竟反悔了,哭哭啼啼说什么她
是为了严家!她将我置于何处?要我往东就往东,要我往西就往西,我是那圈里的马么!
三人面面相觑,未几,郭昌率先大笑起来。
如此,岂不甚好!他拊掌道,文吉啊文吉,我一直以为你要当一辈子柳下惠,不想你到底驭妻有术,大喜大喜!
高咏也道:这是好事,不知看上了谁家女子?若不曾看上,我等兄弟可帮忙。
第八十章 酒肆(下)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严祺无所表示,只拿起酒壶将自己的被子灌满。
正当他又要一饮而尽,宋廷机将他的手按住。
文吉,你再喝就要醉了。他说。
严祺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推开,仰头把酒喝了。
醉了才好他打了个酒嗝,夹起一筷子的菜塞到嘴里。
宋廷机看着他一脸不痛快的样子,笑起来。
别人要纳妾,都是欢天喜地的。他说,你倒好,哭丧着脸,仿佛天塌了一般。
谁说天塌了!严祺随即拉下脸,瞪向他,我乐意得很!
就是,纳妾是好事,岂有不高兴之理。高咏笑盈盈地将他杯子再满上,今日这酒,就是为文吉贺喜的。
郭昌附和,也跟着上前敬酒。
又喝了三轮之后,严祺的脸颊上酡红,眯着眼,显然快要醉倒。
郭昌坐在他身旁,语重心长道:文吉,不是兄弟说你,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真正当家的,毕竟还是男子。我知你对夫人情深义重,可要紧之事,还是要自己拿主意。你看史书上的那些王侯将相,古往今来,听信妇人之言的,谁有个好结果?照我看,此事绝非坏事,文吉你从此之后也该强硬些。堂堂高陵侯,总被后宅管着像什么话?看看你这些年,连我等兄弟都疏远了。
话不可这么说!高咏摆摆手,道,容夫人是文吉好不容易娶来的,自与寻常妇人不一样。平
心而论,就算在京中,容夫人也是一等一的样貌,一等一的贤惠
话没说完,突然,严祺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叩在在案上:贤惠贤惠,她要贤惠我就成全她!不就是纳妾,我一年纳一个他打了个酒嗝,一个月纳一个!她既然喜欢,我纳给她看!
就是!郭昌笑道,文吉何许人也,这话放出去,等着看好了不多时说媒的就要盈门而至。
似文吉这般无双才俊,又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高咏也道,纳便纳!
严祺神色亢奋:纳!
众人欢笑起来,继续哄他喝酒吃菜。
宋廷机则将酒肆的鸨母唤来,对她使个眼色。鸨母会意,笑盈盈地出去,没多久,只听外面莺莺燕燕的娇笑声传来,未几,雕花门打开,香风扑鼻。
只见几名盛装的美人,穿着妙曼鲜丽的衣裙,款款入内,环肥燕瘦,各具风情。
严祺纵然醉眼迷蒙,却还未醉到神志不清的时候。看到这些女子,他瞥了瞥宋廷机。
宋廷机笑道:文吉,既然夫人许你开戒,自今日起,我等兄弟喝酒,便不必再忌讳许多了。这酒肆里的美人,都是新来的,比伎馆里的还好。文吉多年不曾喝过荤酒,想必都生疏了,今日正好为文吉庆祝。
高咏在旁边道:文吉若是怕夫人口是心非,回去之后难以交代,我等也自不勉强,打发她们下去便
是
怕什么!郭昌随即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个妇人?
说罢,他招呼美人们上前,道:这可是高陵侯,快快来伺候君侯,不得怠慢。
美人们娇滴滴地应了,纷纷朝严祺走过来。
严祺望着她们,面色不定。偏偏酒力上来,脑子里似浆糊一般,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君侯一个美人走到他面前,正待坐下,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
未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她啊地惊呼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女童出现在了严祺面前。
那熟悉的脸瞪着严祺,满面怒气。
漪如?
严祺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闭了闭,定神再看。
仍旧是漪如。
严祺登时酒醒了一半。
宋廷机等人自是见过漪如,见她蓦地出现在此处,也皆是错愕,不明所以。
门口乱作一团,漪如带来的仆人声称是高陵侯府的人,将酒肆的管事、老鸨和伙计挡在了门外。
父亲怎在此处?漪如无视周围人等,只看着严祺,神色着急,我四处找父亲都找不到!家中出了大事,父亲快随我回去!
说罢,她上前拽住严祺的手臂,用力要将他拉起来。
严祺脑子仍晕晕的,被她拽的踉跄了一下,道:出了何事
母亲出事了!漪如睁着发红的眼睛,急切道,晕倒在了家中,人事不省!
严祺面色一变,剩下的一半酒也醒了。
不等漪如再说,他随即从榻上起来,连告辞也不曾,拉着漪如就朝外面走去。
此事突如其来,从漪如出现到父女二人离开,半刻不到,留下剩余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这就走了?郭昌仍有些不可置信,愕然看向宋廷机。
宋廷机盯着空空如也的门口,神色阴晴不定。
漪如是乘着马车来的,车驾就停在酒肆门前。
严祺匆匆一路跑下楼,带着漪如坐上马车,对车夫道:快回府!
车夫忙应下,一挥鞭子,马车就飞驰起来。
你母亲究竟怎么了?他忙对漪如道,怎会晕倒?
漪如看着他,只见他脸上那酡红的酒色虽然没有全然褪去,但已经恢复了常态,目光十分紧张,额头竟是沁出汗来。
父亲很担心母亲么?她说。
什么担心不担心,严祺不耐烦,快说!
漪如的唇角弯了弯,不紧不慢道:母亲不曾晕倒,我骗父亲的。
严祺愣了愣。
你说什么?他问。
母亲不曾晕倒。漪如道,她如今在家中,待得好好的。
严祺神色一松,却骤然怒起。
严漪如!他气急败坏地,你敢骗你父亲!胡闹!
我若不骗父亲,父亲怎有会从那酒肆里出来?漪如毫无惧色,两只眼睛清凌凌地望着他,父亲方才在做什么?那些漂亮的美人,是来伺候父亲的么?
他知道,刚才那屋子里的一切都被漪如看见了。
一时间,心情复杂。
什么美人什么伺候。他强自镇定,仍沉着脸,目光却不自在地闪了闪,堂堂闺秀,酒肆是你该去的地方么?待回到家里,看我用家法
家法在母亲那里,父亲要请家法,便到母亲面前将方才的事说一说好了。漪如道。
严祺张张嘴,却终于只能干瞪着眼,哑口无言。
第八十一章 和好(上)
你方才见到的那些,不许告诉你母亲。好一会,严祺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看着漪如,仍板着脸,强撑着父亲的威严,声音带着恐吓:如若不然,日后的月钱就没有了。
漪如道月钱都是母亲给的,又不是父亲。母亲问起父亲缘由,父亲打算如何解释?
见他气急败坏地瞪着自己,漪如却感到一阵心安。
他既然害怕容氏知道方才的事,可见他是真的在乎她,那么一切就有救。
你究竟想做什么?严祺不耐烦道。
父亲不过是不想让我将方才的事告诉母亲罢了。漪如笑了笑,我答应父亲,不过父亲也要答应我一事。
何事?
回家之后,便去找母亲和好。
严祺一愣,脸旋即拉下来:不去!
为何?
不去就是不去,好好的和什么好?严祺的脸上酒气混着怒气,仿佛要将她吞了一样,你听哪个长舌的说我与你母亲不好?我回去剪了她舌头!
父亲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漪如道,我还知道,上次父亲酒宴回来,衣裳脏了,母亲哭了一夜。
严祺看着她,登时僵住。
她哭了一夜?他的神色不定,狐疑道,你看到了?
自是看到了。漪如撇撇嘴,母亲抱着我,哭得可难过了,却不许我与父亲说。她还问我,想不想要多些弟妹,让许多人陪
我玩好不好
严祺怔忡不语。
那日你去宋廷机的生辰宴吃酒回来,是何人作陪?那日的衣裳我还收着,口脂印有好几处,你要看么?
容氏先前说过的话,犹在耳畔。
严祺一下靠在车壁上,只觉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她还说了什么?少顷,严祺问道。
也不曾说什么。漪如道,只说父亲为了我们,每日都十分辛劳,要我好好孝顺父亲,日后懂事些,莫惹父亲生气之类的。
严祺一时没有言语。
父亲,漪如扯了扯他的袖子,望着他,可怜兮兮,你不喜欢母亲了么?
严祺看着她,神色犹疑不定。少顷,他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搂在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夕阳西下,路上仍旧车马如梭,都是要在城门和坊门关闭之前赶回家的行人。
马车辚辚穿过大街,在严府面前停下。严祺带着漪如下来,守门的仆人忙迎上前行礼。
家中可有什么事?严祺问道。
那仆人有些错愕,忙答道:小人不曾听说府里有什么事。
严祺应一声,瞥漪如一眼,走进府里。
二人穿过庭院,一路走到容氏的院子面前,可还未进去,严祺却收住了脚步。
怎么了?漪如道。
我且去换一身衣裳。严祺说罢,不待漪如说话,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骗人,两炷香的功夫,他就走了回来。身上果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漪如凑上前
闻了闻,还有刚刚熏好的香气。他的嘴里显然也仔细漱过口,有兰汤淡淡的香味。
如何?严祺望了望院子里,小声问漪如,可还闻得见酒气?
漪如看着他的脸,上面似乎还敷了点薄粉,不由地觉得好笑。
果然是做贼心虚。
闻不到了。她答道。
严祺的神色松下,又对她严正告诫:你不许进去,就留在外面,知道么?
漪如笑笑:知道了。
严祺这才清咳一声,直起腰杆,迈步入内。
时近黄昏,屋子里很是幽暗。
玉如刚醒了一会,容氏给她喂了奶,又让侍婢给她换了尿布。玉如打个哈欠,又闭上眼睛睡去了。
容氏摒退侍婢,坐在床上,犹自发怔。
先前跟严祺吵架之后,容氏哭了一场,经过漪如劝慰,这才好了些。
可她仍就心情低落,提不起劲来。她想找漪如再说说话,可漪如却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严祺
你就是不信我!
想到他离开时,那双气得发红的眼睛,容氏愈加懊恼。
自成婚以来,虽然二人难免拌嘴,却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争吵。
而容氏知道,漪如说得没错。她嘴上说了许多,心里真正难过的,却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严祺真的纳妾,她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到别的女子那里去,跟她们调笑缱绻,生儿育女。
而她将这股无明业火,撒到了严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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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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