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前任驸马一样,死在了那间牢房。
甚至于,连死状都如出一辙。
而她远比前任驸马还要更凄凉。
这些男人一起杀了她之后,为了保命,连夜逃离了公主府,没有人上报公主已死的消息。
竹青在公主府中,制造公主还活着的假象,一直维持了两个月有余。
等有人发现公主死亡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蚊蝇鼠蚁啃噬着她的尸体,已然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第34章 有所求
竹青和于砚同样是在报复,但文晞感觉到他在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情绪并不高,还有那么点失落。这让她想起那些心愿已了之后,失去人生目标的人。
洛一悟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跟她说了竹青的心里波动。
竹青似乎很累了,他的生存欲不高。
洛一悟能听到竹青的心声,这意味着他没有对洛一悟设防,而洛一悟的读心术也更精进了一些。
要知道在之前一定是要妖主动跟他沟通,他才能听到对方心声的。
文晞瞧着竹青的侧脸,妖都生得容貌姣好,竹青自不例外。但这软嫩的肌肤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看遍人世邪恶仇怨的心。
这样的人世间,的确没什么好留恋的。
复仇的念头燃烧着于砚,同样也支撑着他。
只是他自己不这样觉得。他觉得他应该如老爷少爷那般怀一颗慈爱之心,但他又偏生是妖,没得生出人心的柔软。
他很矛盾,所以他很容易疲惫。
妖有执念这很正常,往往正是这个执念才是他们能成为妖能化人形的根本原因。
如果是清梅和雅可都是为了爱情,那于砚和竹青则是为了复仇。
竹青的手段未必就比于砚仁慈,他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没有殃及无辜,但谋害人命于何时何地的理法都不能容。
文晞可怜他,他和于砚的出生所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可人类社会,面对强权的时候如果不是靠他们两个,方家的冤屈便是再过上千百余年,都没有办法得到洗清。
文晞开始理解了洛一悟之前跟她说的那句话:妖和人一样,不能单纯地靠善恶来分辨。
其实洛家作为捉妖师家族,大部分洛家人是都认为妖生来就是作恶多端的,洛一悟这样的想法在其中完全是异类。
巧的是,洛家另一个异类洛祥璧也在这儿。
他根本分辨不出人形的妖,一律都拿他们当人看待。或许是他多活了十几年,比洛一悟的接纳性更强。他已经掀过了什么方家魏家老公主,他关心的是眼下切实的问题书库里一本本的无字书。
洛祥璧翻过那些书,问竹青:你们不会是真的想挑起战争吧?
竹青否认道:生灵涂炭对我们妖而言亦没有益处。
那你们消除书籍上的文字,目的是什么?文晞问。既然不是为了引发战争,他们又不是留国的奸细,这个举动的动因就很难想象了。
我只是想得到皇帝的封赏,让他为少爷昭雪。
这兄弟俩为方家做的够多了,文晞实在是想不通:害死方青研的人你们都杀光了,沉冤昭雪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
竹青像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文晞,好像在说这人怎么想法如此奇怪?还是洛一悟为她解了围:她是外国来的,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
竹青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谋反大罪株连九族,几乎所有的方家后人都被判刑流放,一直到今天,只要你祖上与方青研有关联,仍旧不能入朝为官。
这么严重?文晞粗略算了算,按照古人二十岁娶妻生子,到如今还活着的方家人都得喊方青研祖爷爷了,而这祖上莫须有的罪名仍旧禁锢着这个家族,绝了他们的前路。
洛祥璧则抓住了竹青刚才那句话中主语的问题,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他拍了拍竹青的肩,让他转过来面向自己:你不知道你的兄弟那位师爷想做什么?
几位大师揪着过往盘问不休,冯知县受不了了。要让皇帝知道了他今天在这儿听了那么多皇家秘闻,甭管书库里的书能不能复原,他都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来不及消化那些历史,挣扎着站起来,都快要哭出来了,求着几位自己惹不起的祖宗:我说各位大师,咱们能不能把过去的事先放一放?给我个准话,你们能不能把书库里的书恢复原状啊?皇上给我的最后期限可要到啦?要是实在没办法,我就去给自己定一副上好的棺材,准备后事了
他不说还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一提起,文晞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是揭了皇榜来解决书库里书籍文字消失难题的,但是她刚才试了,她做不到。于是她看向洛一悟。
洛一悟一摊手,他也不行,他又跟文晞一起望着洛祥璧。
洛祥璧从冯知县说话就跑去跟熊仔玩了,俩人玩得正开心,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两个孩子正眼巴巴望着他等着一个结果,他对此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伸手指竹青:病根儿就在这儿,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竹青身上,冯知县的目光是最热切的那个。在众人的注视中,竹青把手中紧握的书本放下,晃了晃手指,天光微亮,夜幕刚刚退去。
这时候几人才发现,他们刚才都被竹青施的法术所笼罩,与世隔绝着。
竹青的这个举动可以理解为示威,他在用这种无声的动作告诉其他人,在场没有人比他的法术高深,他没有取人性命之意,他但有要求。
我说过了,让皇上下令重新调查方青研的案子,还他一个清白,我和于砚会负责将这里恢复原样。
冯知县没有权力做这个决定,他如实相告:事关皇家,我还得去禀明圣上,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竹青笑了一下,不带任何感情:如果他不愿意,我想于砚是不介意让留国攻进来的。
文晞算是看明白了,竹青和于砚联手,玩了一出先礼后兵。
皇帝若是肯答应他们的要求还好说,若是不答应,等俞拾国城门被攻破,想必他们还有其他的办法让方青研案真相大白。否则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别的时机,偏偏在留国有意起兵时,搞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再联系到当初公主诬陷方青研是留国奸细,文晞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冯知县现在别无选择,他必须得去跟皇帝如实汇报竹青的意思,但他仍向洛祥璧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他知道洛祥璧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天师,如果他能陪自己走这一趟,那他成功的几率就能大几分,见到明天太阳的概率也能多几分。
洛祥璧把熊仔的手牵回给文晞,拍了拍手让冯知县前方带路。
他游遍四方,当然能读懂冯知县是什么意思,他可以帮这个忙,至于皇帝会不会同意,这个结果他很难保证。
这事儿对他来说其实有些无关紧要,他不爱世人,从小受到的冷眼让他心底里残留了一颗厌恶人类的种子。他一直压着种子没让它发芽,不过硬要说起来,他觉得于砚和竹青的行为是很合理的,那些人死就死了。留国要开战就开战,反正他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俞拾国人的性命与他又有何干?
洛祥璧跟着冯知县去面见皇帝,文晞和洛一悟留在书库陪着竹青。
竹青又回到了他之前坐着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阳光能照进来。他闭着眼,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细的阴影,熊仔蹲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姐姐,他很难过吗?熊仔稚嫩的声线让竹青睁了眼,他眼中神色喜怒难辨,打量了一会儿身边这个小家伙,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文晞把熊仔带到离竹青远一些的地方,拿出小木人给他玩:别去打扰哥哥,哥哥累了。
哦。熊仔拿着小木人去找洛一悟了。
文晞在不近不远地地方坐下,从她的位置刚好看得到竹青的侧脸。
手腕上的铃铛轻轻摇晃,银乐又出现了,一步步跳跃攀爬到了她的肩头坐下。他在这个时机出现是凑巧,并非是想要出来做什么。文晞看他无所事事,也不再管他,她想认真地跟竹青聊聊天。
竹先生。文晞措了下辞,选了一个称呼。
竹青睁开眼,露出几许不解的神情:喊我竹青就好。有事?
我想问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于砚,为什么要为方青研做到如此地步?
文晞总觉得自己不是太能理解这些妖们的想法,他们的脑回路似乎跟人类不一样。
反正要是换了她,喜欢的男人不喜欢自己就换一个呗,不能跟人类在一起我就找个妖双宿双飞,至于主人被人害死了,于砚和竹青根本连句话都没有跟方青研说过,怎么就能为了他将自己的一生都投在复仇大业上?
竹青用手背遮挡了一下阳光,他的手比起当年粗糙了一些,他喜欢自己的这种变化,这让他觉得自己更接近人类。
老爷对我们很好,少爷也是。你可能认为,我们都是独立的,与方家没什么关系,但如果没有方家的悉心爱护,我一支竹笔,又何德何能修炼成妖?
文晞仿佛理解了一些:所以方家对你来说,就像人类的父母一样,为父报仇是为孝道。
竹青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理解他说的话,他实在是没办法让一个人去与妖共情,敷衍道:差不多吧。
一直没出现的洛一悟抱着熊仔走过来,熊仔的头枕在他肩上,睡得正香。
洛一悟看着倚着书架坐在地上的竹青,轻声对文晞说:他对人类很失望。
第35章 生与活
在拥有意识还不能说话化成人形乱跑的时候,竹青和于砚只能安静地呆在方家小小的书房中。他们所见到的人都是方家善良仁慈的主人,就连对待没有生命的笔墨纸砚都极尽细心,这很容易让他们以为,所有的人都该是这般美好的。
但发生了方老爷意外死亡的事,他们,尤其是竹青很快就认识到,这人世间不只有好人,还有那么多心如蛇蝎之人。
他们迷茫、困惑,想要发泄愤怒,发泄过后又无所适从。
我的生命快终结了。在那之前,我们希望能再为主人做点什么。方青研盯着自己手心的一点阳光,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中。他在回答文晞刚才提出的问题为什么要为方家做到如此地步。
竹青的话非但没能解决文晞的困惑,反而让她更迷糊了,她问洛一悟:为什么会这样?妖的寿命不是应该很长吗?
他自己没有了生的追求,本体又脆弱,是会这样的。洛一悟解释道。这是他从书中看来的,从家里出来之前他没见过几只妖怪,他们都活蹦乱跳的,竹青这般生命短暂脆弱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文晞似懂非懂,又问起了另一位的情况:那于砚呢?
害人太多,作孽太深,是要遭天谴的。这次洛一悟答话的时候很小声,怕自己这番话会引起竹青的不满。
不过竹青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并且冷笑了一声:真要有天道,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没等其他人反应,他又说:我们除了那些恶人,我们就是天道了?说完他又笑。他在自嘲,他当然不可能真的以为自己大过天,只是抱怨罢了。
文晞轻轻挥动魔杖,一坛酒出现在她手上。她把酒坛递了过去,她总觉得竹青像是已经醉了,可他分明还没喝酒,文晞干脆用了个小魔法,把不远处酒铺里的酒变过来一坛。
她猜想,这种时候,或许他是想要饮上一杯的吧。
竹青承了她的好意,笑着道了声谢,似乎认为她很有趣,却没开酒坛。
竹青。文晞再次叫了他的名字。
竹青看出来文晞想跟他说话,他饱满紧绷的情绪稍微松懈了:文小姐想说什么?
当年的公主害死了方青研,她死有余辜,我不认为你们有错。可她已经死了,你们现在还在怨恨皇家吗?
竹青的手指划过酒坛的边缘:我知道,如今的皇帝跟那位公主血缘关系已然淡薄,他为人宽厚,治国有道,我笃定他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文晞从他的话中联想到了什么:所以你才没拦着于砚消除所有的文字?
竹青想优雅地笑,但他笑不出来:我又如何拦得住他?
他的生命在消减,妖力远不如从前。
两人是一同修行,竹青还要比于砚早些成功,但或许是本体的原因,也可能是他心事过重,从一开始他的妖力便不如于砚。
于砚能在魏家那么大的地方布置障眼法,而他只能影响人的精神力。如今又经过了百余年,真要是打起来,于砚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他的性命,毁了他的修行,他则毫无还手之力。
洛一悟在文晞身边蹲下来,直面对竹青:他很仰慕你。洛一悟没把话说的太明,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竹青坚持劝于砚的话,他是会听的。
这是他最近感受到的于砚心中所想。他们所在的书库与县衙距离不远,洛一悟能感觉到于砚的所在,同时也能感觉到他的想法。
他有他的活法,我不想干涉他太多。竹青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其实洛一悟同样能明白竹青是如何想的,哪怕竹青不说出来。可他觉得在心里想和宣之于口是完全不同的,很多话,你要说出来,才能得到情绪的抒发。
与此同时,也能让文晞更加理解于砚和竹青。
竹青是非常照顾于砚的,就像人类之间的兄弟一般。于砚虽然任性妄为了些,却很依赖自己的这个哥哥,舍不得他离开,才想要自己承担那些罪责。
伤天害理的事他来做,因果他来担,只要竹青好好的,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连这次的事情,明明他可以自己出面的,他已经完成了十分之九的布置,还是在最后关头把竹青推到了前面。
他本来的想法是,希望竹青能借着这次的机会,博得皇帝的青眼,借此平步青云。没成想,被洛一悟和文晞他们坏了事。
他一直在学你。洛一悟能感觉到于砚那颗不安分的心,这与他们先前见到的于师爷形象有很大反差。他在学着竹青的淡然处事方式,把衙内的工作和生活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但从本性来说,他是个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的急脾气。
我知道。竹青轻轻眨了下眼,他为了能留在县衙的书房,跟我学了很多。他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这是竹青一直很希望看到的,冯知县也算是一个尚可以托付的人选。他与于砚朝夕相处,又很依赖他,如果皇帝没有要降罪于他们,于砚继续留在县衙,他是放心的。
竹青的话听起来有那么点遗言的意思,洛一悟感受了一下他的寿元,问:你妖寿将近的事,还没告诉他?
他会闹起来的。竹青低语,乞求道,不要告诉他。
洛祥璧跟着冯知县又重新回到了宫中。他是话多,但对上皇帝这样的上位者,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几乎所有的话都由冯知县向皇帝一一阐明。
他略去了于砚害死魏家满门,以及竹青诱导面首谋害公主的事,把他们的悲惨下场通通总结为天怒人怨,天降惩戒。
这是他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不单是因为于砚是他的师爷,帮了他很多,他想回报,从而给于砚和竹青洗脱罪名。而是他认为,已经过去的事最好还是不要翻出来,让皇帝暴跳如雷或是大惊失色都没有好处,怎么能让皇帝最大可能同意这两位的要求,然后恢复书上的文字,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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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见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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