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齐冶闷闷地说。
    宋梦圆轻笑一声，琢磨着齐冶的心态，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说得肯定对。
    别打岔，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去想的。
    哦。
    你被迫来欧洲是因为他们挑起的，现在你们实质已经处于关系断绝的状态不管你对他们是否在意，你因为他们的做法受到了伤害，这是事实，而且你现在也仍然在承受这件事带来的伤害。你不想见到他们，但又想把这事给完结了的，所以你心里就觉得纠结。
    齐冶听罢，豁然开朗：你说得有道理！你太厉害啦，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那是因为我也觉得不爽，他们把你害成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齐冶眨了眨眼睛，寻思半晌，犹豫地说：我好像没你那么激动。
    宋梦圆：
    这傻子怎么总是比她想象的对父母还要冷漠。
    她想了好一会儿说：可能我刚才说的不能完全概括你的心态，你可能还有别的想法。
    啊。
    能听得出齐冶的沮丧，这至于么？宋梦圆忽然感到哭笑不得，问她：这件事你想自己解决，还是我来
    我来解决。
    好吧。宋梦圆能猜到齐冶在想什么，她不想再什么事都让她来帮忙处理了，深感欣慰，但反过来想，又非常不安了。她试探地问：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休息，能撑得住吗？
    我每天都靠和你通话充电呀。齐冶冲宋梦圆露出甜甜的笑容，看到你的脸，我就又有精神了。
    小禁肯定不会觉得开心，宋梦圆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前阵子小禁强撑着，你现在也老是强撑着，就不能轮流值班，劳逸结合吗？
    齐冶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一刹那间变得特别微妙，像是木然，又像是发呆，又像是思考，总之是宋梦圆见都没见过的神色。但凭这一年来相处的经验和直觉，宋梦圆将其判断为拒绝。
    宋梦圆更愁了，在她鞭长莫及的地方，小一和小禁又斗上了。就靠每天这么点通话时间，她真能调解好这两个人格的矛盾吗？她觉得有必要探探小一的想法。
    你要是觉得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我也不会非要勉强你去休息啦。
    齐冶的脸色又活泼了起来。
    我就怕你和小禁一样劳累过度，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
    宋梦圆才刚说完，就看到齐冶正色地一再保证：你放心，这段时间非常轻松，我完全不觉得累。
    看来一个招数不能重复使用，小一完全没上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么有心眼？
    你是打算自己去和齐切云和秦顺之算账吗？
    齐冶点头。
    宋梦圆这下真有些惊讶了，她以为小一一直拖到现在，可能是想把这事扔给小禁去处理的，原来小一是有在认真考虑自己去解决的。现在想想，小禁一直在沉睡，会对此事感到纠结的自然只有小一这个人格。如果是小禁，可能反而不会感到纠结，迅速把这件事给处理了吧。
    这个想法会是对的吗？宋梦圆很不确定，只能按捺住疑问，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跟他们算账？
    这下轮到齐冶陷入沉思，想了半天，说：我好像对齐切云没兴趣。
    就是没有见他的想法呗。
    是啊。
    宋梦圆倒也没那么意外，和齐冶的几次关于家人的有限交流中，能感觉得到她对父亲是完全无视的，与之相对的，倒很可能对秦顺之抱有一些感情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你要是觉得需要一个了结，就试着和秦顺之谈话吧。宋梦圆顿了一两秒后说，难道还要隔空掐架不成？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想他们应该有办法把秦顺之请过来。
    至于到时会是怎么个请法可就不好说了，两人心照不宣，直接跳到别的内容去。
    通话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宋梦圆还是没能打探出齐冶的想法，不禁感到深深的担忧，却又无可奈何，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欧洲见齐冶，只是这个主意很快就被迫打消了。
    国内围绕智能眼镜的纷争尘埃落定后，欧洲就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齐冶还活着，现已在中国驻法大使馆的保护之下。
    全世界都惊呆了，好长一段时间里舆论战场精彩纷呈，口水仗无数。各国老百姓们一边吃瓜，一边觉得非常迷惑，吐槽齐冶被绑架一案简直成了罗生门，都不知道要信谁的话才好。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达成了全球共识：有相当一部分人想齐冶死。这就惹了众怒了，纷纷声讨那些神秘的暗杀组织及其幕后凶手。
    在这个混乱的当儿，齐冶通过中国驻法大使馆放话，声明她将会继续和德、法、欧盟等法院打官司，但前提是她必须一直处在中国大使馆的保护下。
    各方反应都非常微妙，百味杂陈，谁能想到齐冶还会愿意留在欧洲继续打官司啊，正常情况下不是该逃回中国避难么。这让各国老百姓们一改对齐冶的观感，觉得她真是一名勇士，衷心希望她能顺利打赢官司。当然也有人觉得她愚不可及，恨不得她赶紧去死的，但这类言论一直处于边缘，只会被清醒的网友们吊起来锤。
    法国政府经过最初的混乱后，和中国大使馆一再交涉，只好放弃把齐冶引渡过来的想法，顶着德国暴跳如雷阴阳怪气的各种嘲讽，发出了第一次开庭的通知。
    至此所有明眼人都很清楚，齐冶和中国已经扳回了一局，以后再不会任由欧洲各种暗箱操作了。这些官司日后会是何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在这样的背景下，宋梦圆才刚透露出想去欧洲看齐冶的意思，王主任和奚雨铎都打来电话，劝她不要出国，理由也非常一致：外面太危险了，国外相当一部分人极有可能设法挟持她去要胁齐冶，到时就要拖齐冶的后腿了，出于对她和齐冶人身安全的着想，国家不会同意让她出国的。
    宋梦圆知道她们说得对，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齐冶还不知道宋梦圆有过这样的想法，好不容易来到中国大使馆住下，就对驻法大使和留下来给她当保镖的特种大队队长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想和秦顺之谈话。
    驻法大使意会：你想通过这次谈话决定对他们的制裁程度？
    可以这样认为，齐冶很自然地摆出漫不经心，但落在他人眼里就显得很冷淡的神情，她把我骗来这里就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是在我这儿，事情还没结束。
    这番话落在驻法大使耳朵里，则又是另外一种意思毕竟是母女，就算是齐冶也会在意，想要向母亲要一个说法吧。
    可是实际上齐冶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想让这事看起来有个结果，顺便想清楚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她觉得也许见到秦顺之就能想明白了。
    不管驻法大使和特种大队队长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秦顺之最终还是来见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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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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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使馆特意给齐冶清空了一个办公室, 方便她和秦顺之见面。齐冶不想太早去，只在约定的会面时间前五分钟进入办公室，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看到书桌上面还摆着纸和笔, 就下意识地拾起笔, 思考了一下是做题还是写文。
    她一直不知道小禁原来写了小说，这还是苏珊娜看到她还活着, 设法联系上她的时候，告诉她的。她看完小说已完成的部分，觉得写得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就把不喜欢的部分给改掉, 自己又给重写了一部分。她还记得小说停在哪儿, 干脆就动笔续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过了一会儿, 门声响起，大使馆工作人员进来说：齐女士, 秦女士到了。
    齐冶还在奋笔疾书，直到这个句子写完才抬起头，看到秦顺之已经走进办公室, 站在那儿, 头发拢得整整齐齐，穿着也很干净，稍施描画, 没戴任何首饰, 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工作人员给她们各倒了一杯水, 说声有事可以叫我，我就在外面, 就退了出去。
    齐冶将才写了大半页的纸折叠起来，塞进自己的衣兜里，请秦顺之坐下。
    秦顺之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正好和齐冶隔了一张书桌。
    齐冶看着她，只觉得这个人好陌生，一点亲切感都没有，什么想法也生不出来，就连一直以来的纠结也仿佛在此刻都冰消雪融了。有那么一瞬，她想起身就走。
    秦顺之并不想来，她对女儿没话可说，见到女儿只是看着自己一声不吭，很是不快，便张嘴道：你叫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齐冶看着她，忽然有些惊奇，原来这个女人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歉意，搞不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道歉也是为了能摆脱将来的报复。她干脆把猜测付诸试验：你做的事对我造成了伤害，请你向我道歉。
    秦顺之看着齐冶说：我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向我道歉？
    秦顺之：
    她很快就理解了齐冶的意图，按下自己被耍弄的屈辱，平静地说：因为我真的对你造成了伤害，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齐冶看着她：我不相信。
    秦顺之盯着齐冶：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就是要听你说真话。
    秦顺之有些气结，就知道这个怪胎不是好交流的。以前其实还好，可是自从她和宋梦圆相处后，交流突然变得异常困难起来，双方往往不在同一条线上。她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说话，才能迅速摆脱眼下和将来的困境。
    你在想一些多余的东西，你只有老实说真话才能让我们尽快结束谈话。
    陡然被揭破，秦顺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冶：我凭什么相信你？
    齐冶有趣地观察秦顺之的面部表情变化：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看着秦顺之变得警惕和暗暗疑惑，齐冶不紧不慢地说出答案：你现在就是一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顺之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
    你一直在伤害我，但我从来没伤害过你，你没有认识到这个事实，却对我产生了不信任，这是因为你下意识心虚。
    秦顺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她用了很大的劲才维持住自己的姿态神色。她发现齐冶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这就显得她对齐冶的不信任分外可笑，这让她感到了刺痛和屈辱。
    我怎么一直在伤害你了？我承认这件事上是我做得绝情了，但是以前我对你有哪里不好？
    我不打算跟你谈陈年往事齐冶忽然领悟，我记得你以前对我和后来对我的态度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我跟祖母生活了七年，你就觉得我是受了祖母的影响，处处觉得我很讨厌吧。
    秦顺之：
    她此时只有一个感想：齐冶毕竟不是傻子。
    宋梦圆觉得我对齐切云没有感情，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感受到他对我的嫉妒和忌惮，现在我才明白，他一生都活在父母的阴影下，到老了还要活在我的阴影下，真是个可悲的男人。
    秦顺之不得不出声喝止：闭嘴，我伤害了你，你恨我就罢了，切云可没伤害你，你不能对他这么放肆。
    齐冶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这让秦顺之感到了不自在。
    我不恨你。
    秦顺之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惊诧地看向齐冶。
    齐冶却露出思索的表情：刚才的话不准确，应该是我原谅你了。被你逼着来欧洲那段日子，我还是恨你的。
    秦顺之被齐冶自说自话搞得不知所措。
    你和欧美合作，逼我来到欧洲的动机是什么？
    秦顺之暗暗奇怪，她不知道齐冶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计算衡量起种种应对的得失来。
    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也能早点结束对话，这次对话都是我主导，也亏你能忍受得了，果然是因为心虚吧。
    秦顺之暗暗深吸一口气，强忍恼火的思绪，冷冷地说：我是为了救你父亲，你总该满意了吧。
    你不必强调他是我的父亲，你救他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你爱他吗？
    冷不防被问这个，秦顺之有些不自在，但她不想在齐冶面前示弱，只能维持平静自持的姿态说：是，你很在意这个？
    嗯，我很在意这个。你该庆幸自己如实回答了，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
    秦顺之微微蹙起眉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为了心爱的人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全世界的面连自己的女儿都坑，这种无谋的勇气让我很佩服。
    秦顺之一时间不知道齐冶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做得更好。齐冶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让秦顺之意外的话，这件事让我感到我确实是继承了你的血脉，看在你为爱人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秦顺之陷入了沉默。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有来往了，如果你们还要再坑我，我一定会报复过去，到时再不会有人站到你们一边了。齐冶起身，越过秦顺之。
    再见了。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看到大使馆工作人员和看守的士兵们，对他们说：我们的谈话结束了，把秦女士送回去吧。我想见大使。
    秦顺之坐在原地，感到自己今天一直被女儿牵着鼻子走，这让她感到耻辱之外，却也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感受。直到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过来，她方才起身，在他们的监视护着下，离开了大使馆。
    驻法大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齐冶，关心地问：和秦女士的谈话怎么样了？
    还不错。齐冶认真地看着大使，我想请你帮我向领导转达，只对秦顺之和齐切云作最基本的制裁。
    大使惊讶地看着齐冶：这样就可以吗？
    嗯。
    你真宽容大度，吴老在天之灵也一定很高兴。
    这和祖母没什么关系，不如说她这辈子受的苦至少有一半是祖母间接造成的，齐冶不以为然地想着，但她已经学乖，没必要说的话就不说了。
    领导会同意吗？
    国家会考虑当事人的感受，毕竟是你亲自提出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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