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雨婷请宋梦圆先吃，宋梦圆请裴雨婷先吃。
    两人的理由略相似，却又不同，宋梦圆尊裴雨婷年长，裴雨婷敬宋梦圆是上司。
    她们只稍作推让，宋梦圆便不再坚持，先动了筷子。
    裴雨婷没有跟着动筷：宋特助，刚才你说你是代表董事长过来找我谈话？
    宋梦圆听着这话不对，便顺势接了下来：是的，不过一半也有我自己的主张。如果裴经理要辞职，我第一个不同意。
    裴经理想到徐总的话，若有所思地说：宋特助真想多多给我工作干咯？
    宋梦圆有点迷惑，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裴雨婷的话给她感觉似是而非，以她在办公室近三年的经验，肯定是有人在故意造谣传话，才会引出裴雨婷这一句话来。
    宋梦圆谨慎地问道：是谁跟你这样说的？这和裴经理刚才突然想和我谈话，随后又取消是不是有一定的关系？
    裴雨婷瞧向宋梦圆，发现她感觉还挺敏锐，看在对方救了自己的急的份上，就如实说了：是徐总跟我说的。
    徐总，那个行政总监？
    宋梦圆记起她和杨暄离开休息室时，确实看到了徐总，恍然大悟，幽幽地说：看来休息室并不怎么隔音，隔了一道门还能有人听到。
    裴雨婷当即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徐总敢让自己去问宋特助。
    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那样的话。宋梦圆解释道：今天上午杨总来找我，是为了给裴经理安排新的岗位，她和董事长有点分歧，希望我能帮忙说项。我答应杨总让董事长重新考虑，给你一个更合适你发挥才能的岗位。
    裴雨婷默然片刻，问道：董事长是不想再用我了吗？
    宋梦圆大为惊奇：裴经理何出此言？
    裴雨婷看出宋梦圆的表情不似作伪，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怎么，你和董事长之间没沟通过吗？
    宋梦圆叹了口气：唉，我和杨总才刚分手，就被王总他们拉住，要我帮忙带报告书给董事长，让她签名，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就给耽搁了。我真是万万没想到，特助这活竟然能那么琐碎。
    裴雨婷笑了一下：给董事长工作是这样的。
    嗐，言外之意就是只有齐冶才这样麻烦。
    现在透露给你也无妨，要是你走了，还瞒这个有什么意思。宋梦圆生怕裴雨婷误会，很认真地说，公司准备组建投资版块，杨总想让你来牵头做这件事，但是公司现在要投资碳基芯片项目，手头没有钱，董事长的意思是先让你委屈下，到金融子公司当副总裁，等有钱了再腾出手组建投资版块。
    裴雨婷轻轻地哦了一声，这条信息和公司的现状确实非常符合，宋梦圆没有说谎。
    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也开始吃菜了。
    宋梦圆知道裴雨婷态度松动了，暗暗放下心，心想一定要趁热打铁完全稳住裴雨婷，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和她搞好关系。
    她问道：裴经理为何会觉得董事长不想再用你了。
    裴雨婷迟疑了一下，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当时心情不好，误解了董事长的意思。
    宋梦圆可不敢大意，坚持让裴雨婷说出来，方才知道智能眼镜一事。
    她露出迷茫的神色：董事长真这样说了？
    对，交代得很清楚，要我转移出所有资料，送还给研发部恢复出厂设置。
    宋梦圆：没道理啊，董事长又没有辞退你的打算，为什么要你送还眼镜？裴经理可以先把这事放一放，我回去问清董事长的意思，再向你转达，你看怎么样？
    裴雨婷无可无不可，只微点了一点头。
    剩下的菜都端了上来，两人继续吃饭。
    宋梦圆试探着问：裴经理，你现在还坚持要辞职吗？
    裴雨婷微微一笑：不好说呢。
    宋梦圆知道自己还不能松懈，便继续殷切地劝说：裴经理，公司现在真的离不了你，你离开对公司来说将会是一个极巨大的损失。薪酬方面，公司一直不曾给你调低待遇，就连现在的岗位也只是暂时的，这些杨总当时都跟你说过，可是裴经理还是想离开，是有其他什么理由吗？
    裴雨婷眼神微妙地看向宋梦圆。
    宋梦圆立马领会了她的不言之意，有些讪讪地说：难道裴经理是对董事长失望了？
    有点吧，裴雨婷轻描淡写地说，我一直以为董事长虽然行事常出人意料，但肯听得进他人意见，从不介意别人主动提出意见，是个难得的好上司。但是，最近发生的事让我产生了怀疑，不得不重新审视上司。如果上司不具备足够优秀的素质，我再呆下去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提前离开，早早找到更合适的工作。
    宋梦圆悟了，应是齐冶引发了裴雨婷的PTSD。
    到目前为止，她和裴雨婷只有工作上的来往，还不清楚裴雨婷的过往，现在看来，只要能打消裴雨婷的疑虑，把她留下就十拿九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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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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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遭遇了什么, 我不清楚，就算我问你，你应该也不会随便告诉我吧。
    裴雨婷不置可否, 宋梦圆继续说：
    如果你是担心董事长会做事不公,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不会影响到你和其他人的。你看, 杨总想给你安排一个极重要的岗位，董事长出于公司现状的考虑, 没有完全采纳杨总的意见，但她同意要给你转到比现在更好的岗位上，等条件成熟了，再将杨总预想的岗位交给你。这件事, 裴经理总不会也认为董事长是出于私心, 待你不公正吧？
    裴雨婷还真无可挑剔。
    宋梦圆又继续说：我和杨总不同意董事长的处置, 她也没坚持己见, 同意让我第一时间过来和你接触，询问你的真实想法。裴经理, 不管董事长之前向你释放了什么信息，导致误解，可是现在才是董事长的真实意思, 她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挽留你。
    裴经理迟疑地问道：你确信没有曲解董事长的意思？
    没有, 事实上直到你提出之前，我根本没听说董事长有表示任何开除你的意思。她一向很倚重杨总，把所有人事工作交给她处理, 这一点, 裴经理应该很清楚的。
    你说错了一点, 裴经理悠悠地说：董事长特助这个职位的人选，是她自己决定的。
    宋梦圆哽了一下, 看来董事长特助是绕不过去了。
    她想了想，说：裴经理不止是对董事长有意见，也对我有意见吧。
    裴雨婷落落大方地承认了：对，事实上，在你出现之后，董事长的表现和以前就大不一样了。
    比方说？
    董事长从来没公开表示过对特定人物的爱憎好恶，但是你
    裴雨婷看到宋梦圆露出一脸难以言表的无奈神色，话音戛然中断，顿了一顿，就转变了方向：看来你自己也不想享受这样的待遇。
    宋梦圆叹了口气：这个怎么说呢，我也没想到新上司是我前同学啊。
    裴经理忽然笑了：真的只是前同学？
    宋梦圆幽怨地看向她：可以不要问吗？
    全公司都知道董事长正在追求你，你再瞒下去也只是掩耳盗铃吧。
    宋梦圆当着裴雨婷的面，双手捂住脸：果真挽救不了吗？
    你现在对整个公司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梦圆卒然放下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裴雨婷：裴经理，这正是我需要你留下来的原因！只有你留下来，才能稳定整个公司的人心。
    裴雨婷故意反问道：可是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就凭你的事业心！
    裴雨婷单手托着腮：何以见得？
    我周六上午坐公交车，偶然看到你从医院里出来，左臂非常不方便行动。今天我看到你的垃圾桶里有布洛芬胶囊就明白了，你周六那天去医院，其实是去做皮埋手术的吧？
    裴雨婷很惊讶：你竟然知道。
    这也是巧合，以前我的室友有痛经的毛病，我曾经陪她去医院看病。当时医生给另一位年纪比较大的病人看病时，就提到过，皮埋手术不但能避孕，还有一定的概率能治好痛经的毛病。
    宋梦圆看向裴雨婷：裴经理，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才二十八岁吧，这么年轻就做皮埋手术，若没有你的坚持，医生一定是不会给你做这样的手术的。
    裴雨婷：我先声明一下，皮埋手术是可以逆转的，只要将避孕药取出来就可以。
    大家又不是外国人，自有国情在此，我还是知道的哦，当年我陪室友去医院可不是白去的，她到现在还是做不了皮埋手术，理由就是因为年轻。裴经理，这可不是嘴上坚持就能实现的手术，你能做到，就意味着你宁可放弃婚恋生育，也要以工作为优先。
    裴雨婷这才不再说话。
    就算有杨总提前跟你打招呼，你突然被撤下董事长助理一职，转岗为行政部副经理，依然不骄不躁，认真做事，即使心里对我有意见，仍然和我出色地完成了交接工作。我认为这是很难得可贵的，能有你这样心态稳定、公私分明的同事和我合作，公司能有你这样的人当领导，无疑是我们之福。
    宋梦圆送完高帽，话锋一转，笑道：当然了，如果裴经理觉得我们公司不行，可以跳槽去其他公司，但裴经理能保证别的公司会公正行事，不会给你添堵吗？
    裴雨婷不由得指责道：你这是在恶心我。
    我只是用三年来不断跳槽的亲身经历提醒你。我相信，我的经历一定比裴经理所经历过的还要恶心。真正理想的公司是不存在的，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就连我们现在呆的这家公司，自身也有一大堆毛病。
    裴雨婷不禁笑了一下：你这样说董事长的公司，不怕被人说恃宠而骄吗？
    我只是如实评价罢了，说真的，董事长在智造这家公司上的股份操作真能震撼我一整年，一想到我们要苦哈哈地为董事长当初的操作擦屁股，我就
    宋梦圆适时地切断了话，裴雨婷已然笑出声，赞同道：是这样没错。
    可是和公司本身的矛盾相比，我认为董事长本人还是比较可以的，只要你能拿出正当合理的理由，她都会听进去，不会故意为难你。事实上，我觉得董事长把火力转向我后，反而对裴经理你非常有利。
    这话怎么说？
    至少不会有人说你是以色事人，靠潜规则上位。
    你不喜欢的话，大可以走人的。
    唉，我也想啊，可这不是走不掉吗？宋梦圆卖了个惨：我有把柄在董事长手里，她拿来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啊这，裴雨婷觉得这牵扯到别人的隐私，不好打听，难以判断真伪。
    只是看宋梦圆这样子不像是在演戏，眼神里透着无比真诚和难受。
    裴雨婷突然不知道怎么评价齐冶跟宋梦圆这档子事了。
    没想到宋梦圆还是个受害者。
    裴经理，董事长特助真不是个好活，你能从这个坑里解放出来真的是件好事。接下来公司将会在短时间内为你安排更适合的岗位，董事长除了偶尔抽风外，也勉强算是个可以的领导，你真的不愿意考虑留下来，在这个大有可为的舞台上，作一番事业吗？
    裴雨婷拣了几口菜，细细咀嚼后吃掉，在宋梦圆急切的目光里，终于慢吞吞地说：说实话，你并没有打动我，不过你说的确实大部分都是事实，我觉得暂时还可以呆下去的。
    宋梦圆喜出望外：裴经理，谢谢你愿意相信我，相信公司。希望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可以改口叫裴总。
    裴雨婷不禁笑了：你还挺会说话。
    宋梦圆殷切劝菜，顺便向裴雨婷请教：裴总，你对今天下午要开的董事会怎么看？
    裴雨婷差点喷饭：你这么快就叫上了，时间是不是太短了点？
    这不是有求于你吗？宋梦圆很自然地为裴雨婷倒了一杯青梅酒。
    裴雨婷欣然笑纳，浅啜了一口，说：怎么，你对这个会议感到很为难？
    是啊，我在想要不要推迟董事会，准备万全再说。宋梦圆跟裴雨婷解释原因，主要是董事长没把这个会议当回事，仍然打算由总公司全资投资钱教授的碳基芯片项目，这恐怕会激怒龚总，他背后的明锋科技，嗯，还有明锋科技背后的大佬们。
    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裴雨婷沉吟片刻，含笑道：不过，我建议你不要推迟，还是正常召开董事会。
    为什么？
    不管会议是否推迟，董事长都已经作出了决定，况且董事长会这样做，也是因为明锋科技已经不会再为其他项目投入资金。所以今天的会议实质上是在董事长已经作出决定的前提下召开的。推迟开会只会拖慢公司所有项目的进度，还不如继续开会，加快流程，尽可能减少损失，尽快收回成本，争取利润。
    宋梦圆很关心地问：在那之后，明锋科技及其背后的资本会怎么做呢？
    过了今天，他们就再做不了什么了，最多只能根据我们的进度做出调整，要不是后悔，要不是付出更高的价格加入我们。他们要拖我们的后腿，从逻辑上就不合理，除非他们要止损撤资。
    看来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裴雨婷并没有就此中断讨论，继续说：今天的会议，乍看上去是围绕要不要投资，怎么投资碳基芯片项目这个议题，本质上仍然是公司如何能摆脱目前不断投入开发的泥沼，尽快投入实质的生产销售好变现，收回成本和盈利。
    宋梦圆大受启发：确实是这样。
    这样一来，只要我们这边提出有针对性的提案就可以了。除了明锋科技的代表们，其他董事们都是中立的，只要能让他们看到投资回收并盈利的希望，他们就会立刻倒向我们。
    宋梦圆赶紧接话：这个提案，裴总是不是已有想法了？
    裴雨婷笑道：你是想把活全推给我呢？
    哎呀，这不是时间不多了吗，下午一点半就要开会了，可以的话，我希望裴总也能到场旁听。
    裴雨婷冷笑道：放心，我本来就会去。上午徐总已经安排我去给端茶倒水，做会议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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