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何惊年发现枕头都哭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何惊年一大早就去了工作室。筹备婚礼再忙,他也要见缝插针,不能把手头的工作给落下来。
一到那儿,他看见门口站了个人,大清早的会是谁来找他?等那人转过身,他不由更加吃惊,竟然是川源市珠宝首饰设计师协会会长吴慧。
吴慧忙得很,如果不是事关全行业脸面的大事,也不会特意过来一趟。她直接长话短说,说上面已经决定了,希望他参加这次圣衡在全国范围内举办的珠宝设计大赛。
“你这可是为我们市争光。”吴慧断然不给何惊年犹豫的机会,“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对你来说这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何惊年犹豫半晌,到底还是答应了。吴慧满意点头,说这就好,她早知道他一定会去。协会已经帮他报好了名,他可以开始准备初赛了。
当天,何惊年在饭桌上,向沈家的人说出了这件事情。
“不会影响婚礼的。”他反复强调。
沈鹏笑着点头,说年轻人专心事业,应该的。庄曼吟欲言又止,被他轻轻按住了手。
初赛是根据官网发布的命题绘制设计图,再统一提交至大赛组委会邮箱。何惊年近期特别容易精神倦怠,做些金工勉强还行,但要做创造性的工作就很艰难。设计需要灵感,他没有灵感,脑子生了锈,闷重的一团铁,转不动。
费了很大劲儿,他勉强画完了设计稿。朱静媛看过,也一如既往夸了好。但听她语气,何惊年知道,其实比以前差了很多,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等入围初赛进入复赛,何惊年完成第二张设计图,按下发送键的刹那,他立刻捂住嘴冲到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
吐完,他漱了口洗了脸,振作精神下楼吃饭。他不坐到餐桌边,庄曼吟是不允许开饭的。
晚餐的时候,庄曼吟像跟平时一样,给他夹了许多他爱吃的菜。他做出很有胃口的样子,努力地吃着,却还是被庄曼吟瞧出端倪,问他是不是比赛遇到了什么问题。
何惊年摇摇头,说自己已经交掉了复赛的设计。
“那你参加这个比赛,会见到原辞声吗?”庄曼吟又这样轻描淡写地问道。
沈鹏轻咳一声,“曼吟。”
庄曼吟笑笑,“我就随便问问。”
很快,复赛结果出来了,在业界引发轩然大波。入围复赛的参赛者名单里,何惊年是最后一个,评分最低,擦线过的。在此之前,他可一直都是优胜者的热门候选。
何惊年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还能进决赛。他一点儿都不想进决赛,决赛是最难的三小时内现场绘制,评委们当场就会对选手作品进行评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高压的创作环境。他没有灵感,没有想法,笔拿在手上如有千钧之重,江郎才尽离他不远了。
任何一个从事创作的人,有这种感觉一定会内心恐惧,可何惊年没有。他曾经很热爱这份职业,如今渐渐失去了动力。有一次,看着顾客送过来的宝石,他不停地想,这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连它们的颜色都辨不清了?
没有光芒,没有色彩,没有了意义。
一头倒在床上,何惊年戴上耳机,蒙住被子。
就这样吧。
决赛的通知发布了。何惊年看着上面的日期和地点,一阵阵地发愣。
二月二日,恩慈福利院。
晚上,原辞声给他打了电话。细微的电流声里,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原辞声先开了口:“你还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初赛和复赛的设计,我都看过了。”
何惊年一怔,没想到原辞声竟然能从两张图上发现问题。“我挺好的,只是最近比较忙,有些疲惫。”
“忙什么?”
何惊年没回答他,“为什么把决赛定在哪里?”
“没有原因。”
“就算去了,我也不会记起任何东西。”
“你能想起来与否,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何惊年手指微蜷,“过去的事情,谁都不会在乎了。”
“那就好,预祝你比赛顺利。”
“等一下。”
“还有事吗?”
“二月二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按日程正好定在这天而已,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
“没事我就先挂了。”
“再……”
原辞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何惊年扔掉手机,把头蒙进被子里。
他知道相比于纠结二月二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自己更应该担心决赛那天是否还能画得出东西,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在黑暗里闷了好久,何惊年胃里忽然涌上一阵剧烈的恶心感,冲到洗手间把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撑着台盆边缘,他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
终于到了决赛当天,在前往恩慈福利院的路上,何惊年脑海中一直勾勒着记忆中那栋建筑的样子,陈旧又灰败,充斥着挥散不去的霉腐气息。他不知道原辞声为什么要把一个最高规格、最高层次的比赛,定在那样一个灰扑扑的地方。
城市的下只角,棚户区的中心,那种地方实在和圣衡一直以来高端奢侈的品牌形象大相径庭。原辞声再疯,也不可能拿辛苦经营的家族企业开玩笑。更何况事到如今,他们两个人再沉湎于过去的事情,也是绝对没有一丁点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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