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惊年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把自己落水和摔跤的事全说了出来,医生听完,又狠狠把原辞声批评了一顿。
“怀孕初期是最脆弱也最关键的时候,一个负责任的丈夫,绝不会在妻子怀孕的时候还呼呼大睡。他总要比妻子晚睡着,就算深更半夜也还是很警醒的。怀孕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医生说得语重心长,两人听着俱是无言。
“原先生,您先回去吧。”何惊年哑哑地开了口,嘴唇上的鲜血还未凝固,与惨白透青的脸色反差强烈。
原辞声看着他,有点迟疑,“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何惊年尽可能轻松道:“医生说就是留院观察几天。”
“那我先回去了。”原辞声顿了顿,“有事随时联系金秘书。”
第二天,何惊年就被转到了高级单人病房,杨莉阿姨每天来给他送饭。何惊年不想麻烦她,可杨莉阿姨说自己闲着也是难受,来这儿还能陪他说说话。
许是见他时常神色郁郁,杨莉阿姨委婉道:“少爷可能脾气有点古怪,但心真的不坏,有些事您千万不要放心里。而且……而且他以前,也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何惊年笑笑,“我知道。”
杨莉阿姨走后,他会拿出素描本,随手画点设计图。相比板绘,他还是更喜欢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到了午后,阳光不是那么强烈了,他便会去花园里散散步。
散步的时候,时而会看见幸福的一家三口。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宝宝坐在里面咬手指,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下午有例行检查,何惊年闲逛完一圈就准备回病房了。路上,听见身后连声传来“宝宝、宝宝”的呼唤,声声殷切,十分令人动容。
“等等……妈妈跟不上你……”
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何惊年心想是不是她的孩子调皮跑丢了,可刚转过头,那女人一见他停下,立刻跌跌撞撞朝他跑了过来。
“宝宝……”女人一把抱住他,就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妈妈终于找到了你,宝宝对不起,妈妈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她盯着他,美目慢慢红了一圈,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如此怪异的行为自然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何惊年本来也有些害怕,但看着女人无比哀怜的神色,不禁让他想到早逝的母亲,胸中不由一片酸楚。
“夫人,您是住院部几号楼的?我先带您回去好吗?”他柔声询问。
可女人显然听不进他的话,只生怕他会离开似地紧抱住他,一边“宝宝、宝宝”地唤他,一边从手袋里摸出许多糖果,拼命往他口袋里塞。
“糖……宝宝吃糖……糖甜……”
病号服的口袋根本装不下这么多糖,好几颗骨碌碌滚落下来。五颜六色的糖球掉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像开出了鲜艳的太阳花。
何惊年蹲下身,把糖果一颗颗拾起来,又在女人充满期盼的眼神中,剥开一颗放进嘴里。
女人见他吃了糖,终于高兴起来,又把手伸进手袋,想要摸出更多的糖给他。可是,手袋里空空如也,她已经把所有的糖果都给了他。
“宝宝喜欢,妈妈再去买……宝宝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女人拉着他的胳膊,执意要带他去“买糖”。何惊年跟上也不是,拉住她也不是,幸好这时候,有人带着护士找了过来。
对方应是负责照顾女人的佣人,她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对他道歉,说自家夫人总是时清醒时迷糊的,本来好好的,结果突然又犯起了糊涂,偷偷跑出来找她失去的儿子。
女人被带走的时候,还哭着闹着要她的“宝宝”,频频回头朝他望。何惊年看着她的身影,心里酸涩难忍,好像她真成了自己的母亲。
很快,何惊年就要接受第一次产检。隔天夜里,金秘书照例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他紧握手机,犹豫许久,低声说自己今天有些不太舒服。
挂断后,他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发愣。自己好差劲,竟然在这种事上撒了谎。可他实在没有办法,他不知道原辞声怎样才肯过来。他不会浪费他很多时间的,他只想和他一起听宝宝最初的心跳,一下下就好。
翌日,何惊年起了个大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空的,没有任何消息。他揉了揉眼睛,扶着僵痛的腰艰难下床,认真洗漱。无论如何,他想要振作精神,高高兴兴地见自己的孩子。
因为比预约时间早到许多,何惊年就坐在等候区等着。其他孕妇陆陆续续来了,基本每个人都有丈夫或家人陪同,就他孤零零的一个。
何惊年轻吁一口气,手不由自主伸进口袋,拿出随声听。戴上耳机的刹那,纠结成团的心慢慢舒展开来,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小少爷真好,世界上再没谁比小少爷更好。小少爷就像一轮独属于他的月亮,无论何时,都向他洒下温柔纯净的光。
蓦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何惊年的心怦然跳动,满怀期待地回过头,闯入视界的却是一双笑意盈盈的墨眸。
何惊年摘下耳机,惊讶道:“你是……沈先生……?”
“沈棠风。”沈棠风摘下贝雷帽,和他握了握手。
何惊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救命恩人,连忙向他道谢。谁知沈棠风笑着摇了摇头,说应是自己向他道谢才对。何惊年不解,沈棠风便问他:“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花园里遇见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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