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间,他绕着湖畔逛了会儿,停下脚步,敲了敲有些发麻的小腿。因为孕期症状,他的腰背和双腿特别容易酸疼,站或动的时间久了,还会变得僵硬、不灵便。
小腹也开始不适,这几天这种情况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频繁。
何惊年摸摸腹部,心想是不是自己难受,所以害得宝宝也难受。回想起来,也是在这样一场豪华绚烂的宴会上,他误打误撞和原辞声有了这个孩子。
那天,本来是庆祝六月花嫁企划顺利完成的庆功会,原辞声上台发表致辞,对每位员工的辛苦付出表示感谢。
大家都很高兴,连总经理这种级别的领导都特意过来,还给他递了一杯酒,说什么设计部就需要他这样的年轻血液。
何惊年不会喝酒,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还是努力喝了下去。
没多久,他就觉得酒劲上来了,整个人晕晕乎乎,四肢乏力,好像下一秒就能睡死过去。
这时,总经理叫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们带自己去休息。自己连忙说不用,却还是被不由分说地架去了酒店客房。
头沾上枕头,他就再也克制不了想睡觉的冲动,可眼下的情形又让他觉得很不对劲。缓了好一会儿,他刚想试着爬起来,不料房间门开了,又有个人被送了进来。
然后,就是门被锁上的声音。
何惊年很害怕,问那人怎么回事,可对方仿佛听不见他说话,神志不清也像被下了药。他奋力躲避挣扎,剧痛却骤然袭来。那人一只手桎梏住他两只腕子,高高按过头顶,另一只手用力掐住他的腰,几乎带了股野兽捕猎时的狠劲儿。
隔着几层衣料,他也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热得吓人,呼吸粗重,喷洒在脸侧、颈窝上的气息像火流星。而且动作也越发放肆,大有一种要把他连皮带骨吞吃入腹的架势。
何惊年吓傻了,死命挣出一只手,颤抖着探向床头柜,他记得那里放了个花瓶……
银白的闪电掠过落地窗,一瞬照亮整个房间,也照亮了那双镶嵌在深邃眼窝中的碧绿眼眸。
手终究还是颓然垂落,花瓶掉地,迸散成无数瓷片。
几声沉闷的巨雷滚过头顶。
暴雨倾盆而下。
*
何惊年正定定地想着心事,这时,几个明显喝多了的宾客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从这里晃过。
他回过神,赶紧侧身避让,结果一脚踩上湖边湿滑的草地,一只脚瞬间被水没过。孕期行动笨拙,他想撤回却已经来不及,身体朝后一仰,直直掉进了湖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没顶而过。
这湖虽然是景观湖,深度却超过游泳池的深水区,何惊年不会游泳,大口呛着水,徒劳地扑腾出狼狈的水花,连呼救都做不到。
自己一定是要死了。寒冷彻骨的冰水疯狂倒灌进鼻腔、肺部,彻底倾轧殆尽最后一丝氧气。湖底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不管怎么挣扎,都在不停下坠、下坠、下坠……
小少爷。
为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本能想到的还是小少爷。
只有小少爷,只有他,在自己绝望无助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大步走向自己,朝自己伸出双手——
然后握紧。
“噗通。”
模糊的视界里,好像有个人跳下水,奋力朝自己游了过来。他用力攥住自己的手臂,托着自己朝岸上游去。
溺水的人一旦抓住可以倚靠的事物,一定会使出全身力气牢牢依附。何惊年昏闷痛苦到了极点,不顾一切地抱紧那个人,连指甲都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直到那人稳稳地将他放到岸上,都颤抖着不愿松开。
“原先生……原先生……”何惊年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白,趴在那人肩上瑟缩不止。他就知道原辞声一定会来救他,除了原辞声,不可能再有别人。
“原夫人,您没事吧?”那人终于说话了,温柔和煦的声音像精心酿造的丝绒巧克力,和原辞声那种带有冷漠金属感的声线截然不同。
何惊年怔住了,慢慢朝后退开,睫毛一烁,扑洒下几颗小水珠子,落在苍白的脸颊上。“谢谢,你是……”
“啪。”湖边的景观灯倏然亮了起来,一瞬打亮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张非常好看的年轻面庞。皮肤白皙,像刚出窑的洁净瓷胎;眉眼漆黑,犹如水墨勾勒般鲜明深秀。同样刚从水里出来,他却丝毫不显仓皇之态,优雅地接过侍者送来的柔软毛巾,手一扬,轻轻替他包裹严实。
何惊年腿还有些发软,一时站不起来。那人便伸出手,仔细扶住了他的胳膊。何惊年感激地抬起头,又想道谢时,视线却越过那人肩膀,看见了快步走来、脸色沉冷的原辞声。
“你放心,我现在就带他去换衣服。”那人目光笑吟吟地从原辞声脸上掠过,“晚上还是挺冷的,千万别冻感冒了。”
被那人带去宅邸的路上,何惊年注意到,他轻描淡写地弹开了其他所有宾客的疑问。多亏了他,自己才没进一步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何惊年尽可能快速地冲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心情总算平复了一点。可一出来,看到原辞声满脸不悦地站在那里,心又沉沉地坠入谷底。
原辞声睨了他一眼,旋即转身朝门外走去,何惊年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恰巧这时,先前救他的那人走了进来,正好与原辞声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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