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话没用。
沈余不会离开,只要有明美冉在的一天,他就绝对不会离开。
贺之臣!
温雅的爆呵声在他们身后响起,王笑笑和贺之臣同时愣了下。
贺之臣回身,刚一扭头,就迎面被曲启明重重砸了一拳。
曲启明喘着粗气,他还穿着画展上的白西服,整个人从头发淋湿到肩胛,也没空去搭理。
贺之臣被他揍了一拳,还有心思笑得出来,他叫:表哥。
曲启明攥着手,阴沉的道:你可真是能够的,被你爸妈知道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他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进去,跟在身后的助理朝贺之臣点了点头,快步跟上,脚步急促的像是去赶命。
贺之臣由着心意来了一回,他不后悔,只是可惜没能把沈余带出来。
他注视着曲启明的身影消失在拐道里,嘴角扯着的笑意逐渐放下。
怎么可能不愤怒?
只是愤怒在强权面前一分钱也不值,因为他这一次放肆,贺家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曲启明几乎想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给当场揍死。
他在画展接到通知的时候手都在抖,一分钟没干耽搁的就冲了过来。
谁他妈知道贺之臣说了什么东西,沈余现在人事不知,等宗楚回过神来整治他还能有个好!
宗楚在病房内。
他离床位有两米远的距离,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床上陷进去一小块的人,没靠近。
沈余就像块易碎的玻璃,连呼吸都是弱不可闻的,宗楚不敢再往前进一步。
他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无措,只是脸色越来越阴沉。
曲启明与门外的卫臣打了个招呼,侧目看着里边,敲了敲门。
男人高大的身躯半晌才倾斜过来,看见是曲启明,视线眯了眯,倒也没说什么,让他进来。
曲启明关上门,皱着眉看了眼沈余:沈余他
没大事。
宗楚言简意赅,他侧目:你来干什么?
总不至于是单跑过来看看沈余的情况。
曲启明收回视线,他有些难以开口,但是又不得不说,说晚了,情况就不一定会是什么样子。
老宗,贺之臣他,是我表弟,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贺家,他们会把贺之臣看好。
曲启明低着声音开口。
贺之臣。
宗楚眼底幽暗,他抱着肩,想起那个该死的东西抓着沈余还拼命让他离开的模样,阴鸷笑了两声。
贺家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曲启明眉头压得更深,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宗楚表情已经尽数收敛了,冷沉的说,启明,出去,别让我说滚。
曲启明彻底哽住,他哑然顿了顿,随后微微点首离开。
这条小插曲让宗楚坏脾气更甚。
他视线阴翳地扫过沈余的脸,心里越发确定早都不该由着他的性子让沈余离开,还在什么娱乐圈工作,心思都玩飞了,连这种人都随意放在身边。
宗楚往前走了两步。
沈余的病房布置的很优适,看上去就像简单的高级公寓,柔软的床铺把他淡白的脸色显得更仓白。
宗楚压抑的愤怒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脸色很不好看,但是拇指却小心的往前凑了凑,贴上沈余的额头。
温热的,属于正常范围内的温度。
他放下心来,小心的沿着沈余高挺秀气的鼻梁往下,最后捏了捏他的鼻尖。
狠心的家伙。
养了他四年,归根结底可能他宗楚在沈余心里,连个明美冉都比不上。
宗楚说不上刚才的心情。
只不过人最后还是在自己身边了。
他视线变得收敛,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这一动作,把床上躺着的青年弄醒了。
沈余睫毛动了动,他睫毛长,但是却不卷,顺直得像两把浓密的小刷子,在稍微有些青色的眼底刷下一层阴影。
宗楚看着他,把自己表情变得严肃。
在想等沈余来撒娇示弱,然后自己顺理成章的把人抱住轻哄两句。
养了四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只要沈余老老实实的回来,他就一切都不再追究。
至于贺之臣,宗楚虽然很清楚沈余不会接受外人,但也不会就那么轻易放过他。
所有和沈余相关的人,在宗楚这里都是诱引他离开的根源,就算现在不除掉,早晚他也会切断这些人和沈余的联系。
他只有自己就足够了。
沈余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有些呆呆的看着宗楚,直到男人目光变得更沉,扫视着他的脸,好像再等他说些什么。
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一幕幕重归沈余脑海内,最后只留下宋河肯定的不知道三个字。
沈余像是惊醒一样,大口喘息了两下。
宗楚表情变得难看,他把沈余扶起来靠在怀里,轻轻顺着他瘦了一圈的脊背。
而他手掌不过刚刚落下,沈余就抖了一下,他轻轻拽住男人的手,把自己从宗楚怀里隔离开,仰头看着男人,眼珠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淡色,但是里边却看不见一点之前的情绪,不管是喜欢、亦或是少见的恼怒或者示弱。
宗楚动作顿住,他心头涌上一股这段日子并不陌生狂怒,他阴沉的盯着沈余,等他一个解释。
青年却只用平淡的用哑着嗓子对他说:先生,我回来了,可以让我去见见我母亲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
宗楚简直压抑不住那股无名的愤怒。
沈余请求的很得体,人也乖巧的留了下来,但是他看着沈余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头的怒气却越发膨胀。
沈余顿了下。
他感受到男人阴森的视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要他怎么做?
你他妈给我笑!
宗楚恼怒开口。
笑。
沈余视线恍惚了一下。
他脑海中出现少有的几次和男人玩闹,那时候的他,似乎是真的笑得出来的,但是现在想想,似乎隔了天际那么远。
他失去自由,受人禁锢,曾经他最爱的人把他亲手压到无望的深爱,或许爱他一点的人被带到深渊,无处挣脱。
他怎么能笑得出来。
但是宗楚要他笑,他就笑了。
简直比哭还难看,宗楚呼吸变得粗重,
他们猛地压低身子,把沈余按在病床上,眼底几乎冒着红色的血光,语气低沉恼怒的喊:
你不满意?嗯?沈余,你是不是想他妈回去!你想和谁在一起,嗯?和那个叫贺之臣的废物去参加那些废物比赛吗!我告诉你,你他妈哪也别想去!
沈余静静的听着男人的怒吼,表情没有一丝变动。
他眨了眨眼,心底竟然还能泛出来一丝疼意,自损八百的招式,甚至带着点快意。
他闭上眼睛,只说:好。
沈余答应的很痛快,宗楚却越发暴躁。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他恼怒的喷着热气,视线凶狠得几乎想把沈余绞杀在其中,好让他歇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到底是哪步出了错?之前四年都乖顺倚在他颈边的人,现在却对他竖起了最高的防御。
你想都别想跑。
男人只能阴沉的在他耳边下定论。
沈余闭着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能跑去哪呢?
他哪也去不了,他曾经向往的那些,曾经距离他一步可遥的东西,全都再次失去了。
宗楚愤怒离去,门被砰地甩上。
沈余压在被子中,缓慢的,抓紧了蓬松的被角。
他甚至开始疑惑起来。
曾经把他从深渊中救出来的人,为什么能豪不留情的再把他从即将触碰到希望时重新拽下深渊。
那之前所有的一切,全都只是他自作多情的幻想吗?
宗楚甚至连最后一点怜悯也没有给他留下。
第36章
一个星期后,沈余在重重安保下重新回到了庆德公馆。
沈余很快适应了庆德公馆的生活。
只是再回来而已,他在这个房间待了四年,现在再回来,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不会再想继续完成画室的那幅画,也不会再想什么剧本出去。
他每天像个游魂一样,会笑,也会说话,只是每次回应男人,得到到总是男人越发黑沉的脸。
再一次被男人摔门离去,沈余安静的放下筷子,轻轻拿起纸巾,攥紧在手里。
从他回来,两人似乎就没有过友好的交谈,要么宗楚气急败坏,要么是他,实在没有任何心力再去和男人面对面交谈。
宗楚没有再提过明美冉,沈余尝试着提过一次,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最后被恼怒的男人按到了床上。
沈余觉得困惑。
他们俩人是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的?
他想不明白,也没办法再进一步沟通。
宗楚从没对他展示过的狠辣的一面,在他眼前如同画卷一般慢慢掀开冰山一角。
沈家、明美冉、他的事业,全都是其中用来震慑他的最有效的手段。
德叔一直侯在他们身后,等宗楚气急离开,他看着沈余落败的样子,抿着唇两三步招人来收拾东西,沉声对着青年规劝:
小少爷,你知道五爷的脾气,和他对着来能有什么好处?
哪怕沈余能给宗楚一个笑脸,事情都可能会迎刃而解。
但只是可能,出发点也只是德叔这个外人。
让沈余能对着宗楚笑得出来,就算是最心大的人在自己母亲和家庭都被人当做掌心威胁他的东西时,也不能向罪魁祸首笑得出来。
而这个人,还曾经是让沈余唯一信任,唯一感到温暖的人。
德叔自己都说不下去,这事看来就是无解的难题,沈余和宗楚,也只能这么盘根交错地两败俱伤下去。
沈余闭了闭眼。
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是或许心底还带着之前和男人熟稔的关联,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斩断。
他做不到毫无芥蒂的、就像是一个金丝雀该做到的那样,温顺的、柔软的对待男人,哪怕他知道自己受制于宗楚手里,还有一点隐秘的希望。
宗楚不会这么绝情,他不会伤害自己的家人,不是吗?
连沈余自己都不敢确信,只是他放不掉这丝希望,好像紧抓着最后一根还能和宗楚活在一起的稻草。
宗楚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冲出公馆。
他眼底发红,控制不住的暴怒的想法,却又像个不知道怎么发泄的野兽。
李德刚迈出五十六层的电梯,就和总秘吃了苦瓜似的脸打个照面,他立马心领神会,舔了下牙根,牙疼似的说:
哎呦,来的不赶巧真是,犯牙疼病了,我去趟医院啊,和你们宗总说一声我赶明儿再来。
他眼疾手快的就要往电梯里跳,结果脚刚迈进去,总秘那边接了个电话,假笑着对他喊:李总,您慢着我们宗总有事要见您,正在办公室等您呢。
五十六层是董事办公室,除了宗楚,外边他的助理秘书一共二十来个人,地广人稀,显得十分空旷,总秘这会儿的声音也就格外嘹亮。
李德那脚硬生生的收回来,他心肝儿都在滴血。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真是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疯非得这时候来见宗楚这个煞星!
李德苦着脸,横了一眼总秘。
总秘无辜脸。
这可不怪他,怪只怪集团前台动作太迅速,李德上来之前早都已经有人汇报到宗楚那边了。
别的不说,至少今个儿这出气筒是有了,他们终于能安然度过这一天。
总秘悄悄松了一大口气,叫了声Linda去安排工作,笑话,现在工作就是福气好吗,只要别在他们宗总面前碍眼,干什么都行。
整个五十六层在李德上来前都弥漫着鸦雀无声的恐怖气息,这完全不是空穴来风,李德敲门的时候腿肚子都快软了。
本来以为沈余回来能让宗楚收敛一点,结果宗楚这家伙办事办得太狠,把人逼到了绝路上,人现在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得偿所愿的宗楚反倒是气压一天更比一天低。
宗楚冷漠叫了声进。
这回李德牙是真疼了。
他打开门,很好,办公室倒是没被咂。
他轻手轻脚关上门,生怕把在办公桌上拄着头的男人给惊动。
这不是他过度警惕,是因为前几天他们几个来找宗楚的时候,正好遇见十几年一遇的宗楚现场发火。
整个办公室被砸的乱七八糟,连高价拍来的古董艺术品都被砸了个稀碎,完全不能再复原的那种,唯一完好的,就是桌面上沈余当初送他的一个小烟灰缸,灰扑扑的,完完好好立在破了一个角的黑木桌面上,像是嘲讽这个闹剧。
今天没咂,说明人还有理智。
李德咳了声:老宗,你找我有事啊?
空气安静了一瞬,下一秒,男人缓慢的放下交叉的手指,抬起头来。
对上他发红的眼睛的那一秒,李德是真觉得他疯了。
再让他说放过沈余的话也不可能,这就是他妈自己往死路上凑。
宗楚没说话,李德大概也琢磨出来了。
这事难办就难办在低头。
谁也不知道宗楚有多喜欢沈余这个小情人,能为他做到哪一步,现在知道了,但是好像也有点晚了,早把人吓得都已经心寒了,怎么暖?低声下气的哄吗?别说李德,就是曲启明在这也不会说这个蠢建议。
让宗楚去低头道歉哄人,这比人均GDP一千万还不现实。
但现实就是,宗楚这家伙是真的狠,半点路也没那小孩留。
李德唯一能想到的点,也就只有那位。
他说:要么让酶酶去?
宗楚视线更暗沉,那双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定在李德脸上。
李德哽住,手忙脚乱的解释:我不是说她比你有用,是,是哎!我就直和你说了吧,真是看不了你这样儿了!
李德豁出去一样喊:你说关人家妈就关人家妈的,是,你是好好把人在疗养院养着,但他妈沈余不知道啊。人好好的一夹家子变成这个样,他不恨你恨谁!
要归李德说,这还真是亏了沈余觉得自己欠宗楚的,要是换个平白无故的人被这样逼,这他吗还不得鱼死网破。
原先李德也只以为宗楚是玩玩,谁也没想到他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这要是认真那也不该是这个胁迫法子。
好。
李德埋头继续: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他见嗯?
宗楚刚说了什么?
李德顿住,眼睛慢慢睁大。
宗楚他,刚答应了?!
意见是他提的,李德也开始怀疑人生,他舔了下嘴,又试探着说:人你也给放了,吓两句就算,不然人不吓出个好歹来。
宗楚沉着脸看他,语气森然:你想救他?
别,别别别,我可没说!
李德跳着脚反驳,这罪名他可不敢接下来。
宗楚视线阴森,他单臂支在桌上,思考李德的建议。
宗楚就从没想过再把沈余放出去。
出去四年,看看学到了什么?心思都飞了,现在都敢和他摆脸色。
他就是仗着自己不会动手!
宗楚憋闷的几乎爆炸,他活了三十多年,唯一一个敢在他脑袋上蹦,他还下不去手的,只有沈余一个。
让宗酶去,行。
让沈余出来,不行。
他神色晦暗,看得李德忽然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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