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婧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平复了：嗯。已经没问题了，现在在检查新水。
    裴炎卿沉默了一下，拨动了盒子：我想问你关于教授的能力。
    他们之间谈话不必藏着掖着，早就有了坦诚相待的信任基础。
    教授有一只精神蝶，也有免疫能力，这是我知道的，凌婧没有废话，但这次的能力我也不清楚。
    裴炎卿沉默，能力者最高觉醒三阶潜力阶，难道教授早就突破了三阶吗？
    凌婧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没必要猜来猜去，干脆坦诚地去问教授，他不会无缘无故隐瞒。
    裴炎卿扶了扶额，低笑：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但凌婧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教授，教授就自己找上门来。
    唐晏风和京墨走在前面，身后还跟着个鹌鹑样的空宇。
    凌婧愣了愣：你们这是？
    京墨让出空宇，问：你自己说，还是我们说？
    空宇吸一口气，去看凌婧的眼睛：凌婧姐，我来是找你坦白，我的能力并不是预言！
    凌婧看着他忐忑的表情，突然笑了：我知道，你当我没见过预言能力的人？东部基地就有一个。
    凌婧看上去毫不在意，但空宇更愧疚了：您不生气我的隐瞒吗？
    凌婧脸一板：生气！
    空宇浑身一颤，立马想要解释，就听凌婧继续说：不是气你的隐瞒，而是气你现在的害怕。
    能力是每个人的底牌，你有是否告知的权利，之前对基地的贡献也是不可泯灭的。但你现在这么害怕，是对我不信任吗？
    害怕我会把你抓去做实验？
    空宇连连摆手：因为加入基地之前曾经有人把我抓起来做坏事，所以我才想要隐瞒。
    问题不大，凌婧想了想，说，但是谎报能力，你还是要受到惩罚
    空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凌婧：扣工资！你这个月别想有闲钱了！
    空宇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惩罚
    所以你真正的能力是？
    空宇：时间倒流。
    唐晏风想了想，说：所以你之前的预言，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然后你动用能力回到之前再说出口。
    空宇点头。
    凌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可以让时间回到基地没被感染的时候吗？
    空宇叹气：我也想，但我的能力是有限制的，时间上并不充裕。我得知基地水源被感染的时候，已经远远超过了能够倒流的范围
    你的能力靠什么限制？唐晏风突然问。
    一般来说，能力有两种限制，一种是能力本身做不到的，这是硬限制，比如商璘能长出尾巴，但不能长出翅膀来；另一种是能量限制，是软限制，如果能量越多，能力的上限就越高。
    是能量，我体内的能量根本支撑不住倒流这么多天。
    空宇说完，看见凌婧和京墨都笑了。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问号：你们笑什么？
    凌婧指指京墨：这家伙可是最不缺能量的一个。
    空宇刚放下些心，又提起来：就算他的能量足够，那应该怎么传给我？能量又无法导出。
    唐晏风伸出手，手心打开，上面依旧是一枚十面体：还有它。
    十面体在空中缓缓转动，其中的白光将室内照亮，京墨体内的能量外现成流动的暗光，被白光引导着流向空宇。
    除了这四人身处的房间，屋外的昼夜正在飞速倒退，治疗室里病人的肚子缩小，治疗师们的神情变得和缓，冰湖面上打出的孔洞变少
    时间第一次变得可视，可惜只有屋内的四人见证这神奇的场面。
    空宇神情复杂地维持着能力，逐渐接近鱼出现异常之前的时间。
    他头一次使用能力的时候感觉如此丝滑，仿佛体内链接着一片能量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有一点之前能量使用过度的胸闷气短。
    空宇悄悄瞥了一眼神色平常，甚至还跟另一个客人说悄悄话的京墨，不由感叹：这是个怪物吧。
    调回了正确的日子，几人站在仓库，空中旋转的十面体轻轻碎裂，化成点点粉末落下。
    空宇找了个借口逃掉了，仓库原本堆满的水都消失不见，显得空荡荡的。
    凌婧神色认真地承诺：接下来我会对湖面严防死守，绝不重蹈覆辙。
    唐晏风点头：我们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口中的我们，显然只指他和京墨。
    旁边的京墨脸一亮，尾巴都要翘起来，凌婧好笑地摇摇头：你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东部基地，他们的信号断了。
    也好，跟我们吃顿饭就去吧，凌婧道，他们基地有个真正的预言能力者，在这之前留下的最新预言是
    大雾，临丧，只进不出。
    东部基地首领楚一朝再次喃喃着这段预言。
    东部基地已经被困在云雾里有一段时间了，只要踏出屋门，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让人心生胆怯。
    但东部基地的成员并不害怕这片云雾，因为这是他们战场上最强的保护伞和激励号02号实验体【雾云】司洺。
    几天之前，司洺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突然化身云雾浮上了空中，大小也由原本的一小团慢慢延展，最终成了现在笼罩着整座基地的大雾。
    雾云大人在化身云雾之前，似乎在检测空气质量。
    这是他们拿到的唯一线索。
    雾气中极易迷路，只有几个拥有视力能力的成员负责分发物资，但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他们没办法出去，是现实版的坐吃山空。
    大雾，临丧，只进不出
    楚一朝望着雾蒙蒙的窗外思索，大雾是目前明显的境况，只进不出显然也被证实了，那这临丧呢？
    是指食物终有一天会吃完，无法逃离的东部基地众人，还是现在化身云雾没有丝毫回应的人？
    不，也不是毫无回应。
    楚一朝打开门，伸手探向雾气，能够感觉云雾传来的一股压力，像是在把他往屋里推。
    云雾不会说话，楚一朝也无从得知这到底是不是司洺的自主意识。
    嘀、嘀、嘀
    门上的自动门铃响了。
    楚一朝看向门口：送物资的早就来过，现在正在门外的会是谁？
    门内有个显示屏可以看到门外的情况，此时屏幕上依旧大面积充斥着挤挤挨挨的云雾，但一颗缓缓旋转着、中心是一只眼睛的十面体正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光芒打在门外两人的脸上，显出了八分容颜。
    楚一朝先认出来人：01？教授？
    然后他又认出了那枚十面体：潜能具现核？
    那是曾经被疯狂买卖过的违禁品。
    北部基地，凌婧刚处理了一个被逮住的离子人，跑到中心区休息。
    她对裴炎卿说：虽然你不记得了，不过我觉得我应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裴炎卿：什么？
    关于教授的能力他一阶能力是免疫，二阶的能力名为复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超级年下！
    不过身心都已成熟嗷hhh
    小剧场：
    京墨自荐由自己带路，牵着唐晏风在东部雾气里转了好久
    唐晏风：你最好不是故意的（默默取出十面体）
    第61章 教授的理想（15）
    看到他们的瞬间,楚一朝没想到，自己心底第一个念头居然会是估计会有新预言了。
    有些人仿佛生来就要搅动风云，供人仰望,当他们站在那里的时候，时代的书页就被轻轻翻过篇章。
    楚一朝没有太深远的理想，他只是想活着，活着而已，跟司洺一样。
    有人说四位数字实验体分去了东西南北四个基地,看上去简直像一碗水端平。但楚一朝知道，他们本身对于所在的基地都是极为契合的，就像司洺之于他。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但别人要问起挚友,彼此心头第一个浮现的都会是对方的名字。
    但司洺现在生死未卜，他的心情也跟着半死不活。
    楚一朝心底喟叹一声,打开屋门强撑微笑：欢迎二位登门。
    十面体停止旋转,在空中点点消散,唐晏风和京墨踏进屋内。
    这间屋子整体整洁干净，但不同于裴炎卿整肃的风格，在细节处很有些随性的散漫。
    比如歪斜乱放的水杯、东一本西一摞的资料、冷藏柜门上的便利磁字和床底下奄奄一息的闹钟。
    楚一朝顺着两人的眼神探去床底：
    他扶额苦笑：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有事耽搁,没怎么收拾,见笑了。
    唐晏风摇头,并不介意：挺好的。
    唐晏风深知,就算是战争时代，人也要过得有些活气,不然就会真的熄灭枯萎。
    精神是一种强大又脆弱的东西，也是禁不住试探的东西。
    楚一朝脑内的那根弦崩得很紧,这些散漫杂乱的东西反而能让他感到轻松。
    它们还代表着生命的痕迹。
    人类太奇怪了，京墨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看向楚一朝，语气含着疑惑，你明明不想笑，干什么要逼着自己笑？
    这
    楚一朝拿出茶包，为他们沏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耸耸肩：伸手不打笑脸人。
    京墨并不知道这句谚语，说：谁说的？我连笑脸人一起打。
    楚一朝：
    这句话的意思是对方态度好，就不忍心过多为难。
    唐晏风跟他耐心解释，抿了一口茶，垂眸：这茶水没有一点茶味。
    楚一朝自己也尝了一口，反应过来：这茶要过三遍才能出味对不住。
    他心思太杂，忘了再泡。
    最终，唐晏风没再让他过多招待，直入正题：外面的雾是司洺？
    对，已经许多天了。
    这雾罩着整座基地，光是能量消耗也是个巨大的数目，谁也不知道司洺能坚持几天，更不知道能量消耗完是变回来、力竭损伤，还是消亡。
    但唐晏风是知道的。
    他手里有个仪器，安装上配套程序就能检测能量浓度，进来的时候测了一次，现在拿出来再看，数字减少了一些。
    虽然缓慢，但是确实在不断减少，身为教授的唐晏风当然也见过能力者体内失去抗体能量的样子。
    他们身上会顷刻间出现能量过载的状况，晶体从体内刺出、血液变得凝固粘稠、四肢充气，离子人的三种形态会一一显现在他们身上。
    他在变成这样之前在做什么？唐晏风问。
    检测空气质量，我在之后也检测过，抛开云雾的影响，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吧？京墨玩着那个仪器，四处嘀嘀，像个爱玩的孩子，你觉得司洺是个随随便便就要变成这样的人吗？
    对，他不是。
    司洺平时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一直维持云雾模样对他来说不可能是自愿，而是不得不。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让他不得不变成云雾，也不得不维持这个样子，无法复原。
    唐晏风看楚一朝的神情，知道他是想通了什么，于是把之前北部基地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们抓到一个想要在湖里投放东西的离子人？楚一朝是聪明人，脑子转得很快，抓住一条线索就能顺着发散，直接想到了这里的情况。
    他们北部基地附近正好有湖，所以派人在湖里放东西；我这东部基地不挨湖，他们是不是可能在空气里投放什么？
    东部基地别的不敢说多，但风总是管够的。他们偶尔能在晨间享受风的叫醒服务，也在晚上起夜时被风一个猛子吓得尿惊。
    如果有什么东西想蔓延全基地，这风会是最好的顺风车。
    这么看，05岂不是更不容易了？京墨侧耳倾听，果然捕捉到了某些风声，他还得稳住自己，不让自己被风吹走啊。
    唐晏风说：既然有了猜测，就去证实。先给成员分发呼吸面罩，然后尝试把司洺恢复人形。
    现在这样就算问话他也无法开口，没人知道事情始末。
    京墨笑了一下：这人还真是，不到不得不就不动弹。
    在之前，司洺觉醒能力，战线吃紧，他不得不上，成了个半瘫；
    实验基地里，两两打架，他上来就化雾，看得见摸不着，只有京墨的荆蔓把他挤成一小团，才不得不打两下；
    到了现在，他又不得不阻拦离子人投放的东西。
    这种不得不，也是一种当仁不让。唐晏风说。
    司洺显然把那些看做自己的事，他明可以把事推给别人，自己清闲，但现在却化成云雾笼了一座基地。
    东部基地是没有面罩库存的。楚一朝有些发愁。
    这种东西不是必需物资，忽然需要，东部基地也拿不出来。
    不用担心，唐晏风说，我可以联系到西部基地。
    西部基地风沙大，肯定会有面罩库存，但
    楚一朝惊讶道：教授怎么联系到西部基地？
    这里自从大雾弥漫只进不出以后，所有信号也像是被禁锢在这片基地里了一样，没一个发送成功的。
    唐晏风肩头的白蝶忽扇忽扇，浮现出来。
    京墨凑到唐晏风旁边，看着教授点开了一个软件慢慢调试，而通讯器上的信号也跟着浮动。
    这是你曾经说过的，系统的能力吗？
    他的呼吸和体温又蔓延过来了。如果说唐晏风把界限拿捏的很好，那京墨可以说是他的反面面对教授时，总是毫无界限。
    他搭过唐晏风的肩头，给予过唐晏风拥抱，喜欢用脸去贴唐晏风的手。
    唐晏风最初也是不太适应的，这人体内像燃着一团火，处处温度都高上一些，甚至连眼睛都是含着热度的。
    但唐晏风像块冰，每每被他贴住，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会产生应激反应，然后把人撩开。
    到这种时候，就能看出京墨的狡猾：一向叛逆的他反而在这种时候不甩脸子，要用一种感伤的眼神去望教授，顺便带着疑惑开口：我不能碰你吗？
    这仿佛不是在问我能不能，而是在问有没有一个做人的资格。
    他好像算准了教授就吃这一套。
    可怜兮兮的话说出口，唐晏风会僵一下，接下来露出一些京墨最喜欢的为难神色，像是要拒绝又不忍伤了京墨的心，正在心里反复斟酌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