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程晚乔，但皇帝如此敏感之人又哪里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自己。
    身为父亲，让人将重病的儿子千里迢迢抬入京城，又为了逼迫他们夫妻就范，将儿女软禁在宫中。
    可以说皇帝这一个月来将所有无耻之事，悉数做了一遍。
    慕泽川仗着皇帝有求于他，说话半点不客气。
    皇帝的脸色几变，看着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福州不适合做封地，朕准备年后收回你去滇州吧。
    是，儿臣遵旨。
    郑王慕泽乾被皇帝下旨贬为庶民后，滇州现在就不再是藩王封地。
    皇帝如此说也是要给慕泽川一个下马威，想让他明白，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皇帝赐给他的！
    只是福州现在所以的一切都在靠着他的魏王府再撑着，一旦他离开皇帝眼中的花团锦簇就会变成镜中水月。
    所以这种威胁慕泽川半点不怕，去滇州更好，位置偏远又适合种植，在程晚乔眼中那就是风水宝地，半点不比福州差。
    那边没有倭寇，也不需要操心太多，日子可以过得更滋润。
    他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神色上没有任何变化，这就让皇帝有些摸不准他的回答到底是在置气还是真的不在意。
    福州皇帝早就动了要收回的心思，但倭寇欺软怕硬，没了老四坐镇的福州，倭寇肯定会跟之前一样猖狂到一路打到江南。
    让倭寇在大楚的疆域中肆虐也是他无法接受的，所以此时皇帝冷冷的扫着慕泽川，想再分辨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朕跟你五万大军，限你三月内收回西北，提着曹卓的人头来见。
    儿臣做不到，求陛下现在责罚。
    五万人三个月，到底谁疯了！
    曹家在西北攥着三十万大军，还都骁勇善战，只给他五万废物，还让他三个月内大获全胜，慕泽川此刻相当疑惑，不知皇帝到底是从何处生出的对他的信任。
    第388章 谁赢了
    他拒绝的无比干脆，干脆得让皇帝觉得他这就是不给他半点颜面。
    朕只要结果，做不到那就想办法，什么时候收回西北，什么时候来宫中接那对双胞胎。
    慕泽川落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捏紧成拳，皇帝是真的疯了吗？！
    他用这样无耻卑鄙的手段来逼迫他就范，就不怕他收回西北的第一时间就反了吗？！
    儿臣做不到，求陛下现在就治罪。
    他躬了躬身，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若是跟他十万大军让他慢慢去磨，他也许还能考虑一下。
    五万的乌合之众，去西北送死和在这里之间等死有什么区别。
    他满身冷淡，皇帝这一刻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既然已经无耻他就不介意无耻到底。
    治你的罪有什么意思。
    皇帝想到程晚乔这位魏王妃就总觉有些妖异，他脑中已经生出让她走不出皇宫的念头。
    这个人医术和各种手段都格外高超，让他生出了浓浓的威胁感，他不能再将人留下！
    他这样说着，慕泽川面上依旧没有太多起伏，只抬了下手摊开手掌示意皇帝看他掌心的药丸。
    没有独家解药五十日内嗅到气味之人会暴毙而亡。
    皇帝不讲道理，他们同样可以不讲，至于威胁只要他们离开皇宫，以程晚乔的易容手段又有空间在手离开京城易如反掌。
    所以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没必要装出顺从的模样。
    皇帝看着他摊开的掌心，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你，混账，你敢给朕下毒？
    陛下说错了，儿臣只是觉得既然三月后要回京受罚，不如现在自罚，五万乌合之众想要赢过曹家的三十万铁蹄
    他嗤笑一声，似是在鄙视嘲笑皇帝的天真。
    皇帝还在冒冷汗，他不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这药丸真的有问题，他这一刻只觉心慌气短，想要拍案再吼几句，但莫名的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陛下，儿臣已经十日没有看到一双儿女，还望陛下成全。
    他举着药丸又向前走了一步，皇帝白着脸，身子猛地靠在椅背上。
    你给朕滚！
    是，儿臣领旨，儿臣在偏殿等着一双儿女的到来。
    他说完人就转身慢吞吞的出了御书房，他的一双腿似是有些沉，走路都有些不顺畅。
    皇帝双眼突出死死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又是气闷又是烦躁。
    这个老四！
    每次跟他对上都没好事，他这个做父皇的似乎在他心里就没有半点该有的敬重。
    不对！
    皇帝瞳孔一缩，瞬间就想到慕泽川刚刚进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喊过一声父皇，而是全程都在称呼他陛下。
    这个逆子！
    不认他这个父皇就算了，还敢给他下毒！
    皇帝心中全是怒火，想要弄死程晚乔的心思也又加重几分，这个祸害不能留，说什么都不能留！
    程晚乔才懒得去管他如何忌惮猜疑，她等回慕泽川后没都就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一双儿女。
    夏嬷嬷和周嬷嬷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已经要满周岁的他们身边虽然没有奶娘，也能靠着牛乳和一些辅食吃饱肚子。
    好多天没有见到父王和母妃，两人一进门看到他们变得格外激动。
    伸出的手不停挥动，想让他们抱一抱。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等。
    等贪生怕死的皇帝熬不过心中的恐惧和煎熬，放他们回福州。
    他不管皇帝口中的年后收回福州是否当真，至少现在福州还是他的。
    而且千机营的将士向来只认人，不认兵符，就算他离开那些人也能全部带走。
    皇帝若是真想摘桃子，那他就六个空壳子给他。
    程晚乔没有再多问，所谓的无色无味的毒他们都用上了，就算是彻底撕破脸，回去后就要开始做应急准备。
    虽然她对这皇宫没有半点好感，可皇帝如何昏聩无能，早点退下来养老也很不错。
    皇帝果然没有让慕泽川失望，只一个晚上就煎熬的有些受不了，他再一次将慕泽川喊到书房。
    这一次他们父子二人谈了许久，再出来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出宫出京城。
    殿下，你同皇帝到底承诺了什么？
    若是没有承诺，不能让皇帝如愿，他们是不会这样轻易离开皇宫的。
    慕泽川冷哼了一声，十五万人半年内想办法收回西北，若是半年期限中无法收回西北，后续朝廷不给加派粮草。
    程晚乔：
    这特么的是什么要求，国库就穷成这样吗？
    不是国库穷，是他将银子用在了没有的地方。
    这几年大楚上下都在修建庙宇，明明生命不过走完一半，可皇帝已经在担忧惊惧，他不想死他想长命百岁！
    这几年修建的庙宇中都立着他的铜像，他人还没死就已经开始享受人世间的香火供奉。
    以为只要信徒足够多，他就能永生不老。
    程晚乔很是无语，他发现这位皇帝真的是一次次打破她的底线。
    半年能打下来吗？
    她去过西北，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北的曹家军如何。
    别说只有十五万人，就算是给足了三十万人，就算有鞑子在关外捣乱，西北也收复不了。
    慕泽川勾着冷笑：当年打不下来，半年只够我将这十五万人变成我的。
    只要这些人变成他的部下，等西北收复他就不介意带着这十五万人一路逼近京城来逼宫。
    一次次的胁迫，是人心中都会有火气！
    程晚乔只微微点头，不用他多解释心中就已经明白他这番话是何意。
    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福州？你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你们现在就走，我送你们到天津卫，路上我会派专人来保护你们，孩子们你之后的日子里尽量带在自己身边。
    吊着皇帝的那颗毒药还没给解药，慕泽川要求的是要收到妻儿安全到福州回到魏王府的消息才会给出解药。
    所以这一路虽然会有风险，但在他看来这份风险并不大，毕竟皇帝如此惜命。
    会做出那些可笑滑稽的事，这种脑子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
    而程晚乔已经拉上他的手，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389章 一定要杀了她
    已经出宫，接下来他们要做的自然就是趁着皇帝还没有其他举动前，先一步离开京城。
    在程晚乔看来皇帝自大到癫狂的程度，总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的王者，所有人都该乖巧听话，他给予的任何一点好处都是天恩，对方就该跪着感激。
    他忽略了人性的复杂，那需要承受的反噬也不能怪别人。
    程晚乔知道自己这次回去需要做什么，在出京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各种准备。
    我会将我爹娘还有爷奶都接到府城，你在西北小心一点，我会寻机会过去看你。
    是看她，也是将粮草偷偷的给他送过去，用车马运送目标太大，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空间偷偷的送过去，还有银钱和各种物资。
    他们在琉球岛上开采了各种物资，尤其是生铁，又有程占武那一知半解的冶铁技术，现在千机营的各种武器都不缺，而且远比从前坚固。
    所以皇帝这样逼迫慕泽川换来的除了他会反抗再就没有任何意义。
    嗯，路上小心，你带着孩子还有几位嬷嬷都谨慎一些，如果觉得走水路不编辑就中途该走马车，知道吗？
    因为不能将人送回福州，慕泽川现在满心都是担忧。
    皇帝既然已经撕开伪善的面纱，又开始不管不顾，那他们就要做好各种最坏的打算。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程晚乔没说的是她水性很好，真到了危急关头她就将两位嬷嬷还有一双儿女丢进空间，然后她直接跳海。
    保命对她而言不成问题，她现在担心的反而是远在福州的爹娘，还有要留在京城慕泽川。
    他们夫妻二人心中各自带着担忧，在天津港的码头挥手作别。
    一直到船远去看不见，慕泽川这才转身准备回京城，只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念头突然钻进脑海，他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快，寻一艘船过来，追上前面那艘船。
    以皇帝的小气和睚眦必报，他一定不会冒险让程晚乔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也许他们的船走不了多远就会沉下来，他要追上去，一定要追上去。
    什么西北不西北的，他要亲自护送妻儿回到福州，见他们安全平稳的回到王府才可以。
    他身旁有皇帝派来的人，看到他似乎瞬间就反应过什么，也跟着变了脸色。
    他们是说什么都不能给魏王找船的，他们出发前皇帝一再的交代，程晚乔必须死。
    他们没人动，慕泽川扫着他们眼神冷厉，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盒子里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中装着一颗赤红色的药丸。
    他抽出瓶塞，在其中一个知情人脸色骤变中，将药丸丢进了海里。
    现在，能去找船了吗？
    不能，那就让皇帝给程晚乔陪葬好了。
    知情人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咬着牙转身去交代部署，而他们这里的变故也让人快马送回了京城。
    皇帝原本还自得于自己的布置，想到再过两天老四就会收到程晚乔死在了大海里的消息，心中无比畅快，近一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身心畅快。
    不过是一群小家伙，跟他玩，呵，还是嫩了点。
    正准备让人送上一壶酒来，他要浅酌一番，结果就收到了天津港那边传来的消息，再听到慕泽川居然将解药丢到了大海里，他心中再次燃烧起怒火，一把将桌案上所有的奏折全部扫到了地上。
    真是反了天了，慕泽川这家伙就不怕朕杀了他！
    皇帝心中已经升腾出杀意，等曹家的叛乱解决了，他第一时间就要处死这个不听话的逆子。
    慕泽川一路追上程晚乔所坐的商船，上了船后同程晚乔说了自己的担忧后，他们夫妻二人也没有换船，就继续呆在船上，等着船抵达福州。
    会在整个大楚四处修建寺庙道观的皇帝怎么会惜命，那颗药丸就像是保命丸一般，让他们一路平安顺利的抵达了福州。
    回到福州已经十二月初，这一次进京认真来说他们跟皇帝算是两败俱伤。
    皇帝没占到任何便宜，但他们也被打乱了各种计划。
    已经回来慕泽川就不着急离开，他先是到了千机营跟自己的心腹手下商讨了一整晚，又同程占武密谋了一整天，这才又回到府城，跟蒋瑜谨刘生夜几人一起密谋了一天一夜。
    曹家虽然是西北的地头蛇，可曹家现在在大楚境内得到的粮草大部分都是他转手让人送进去的。
    所以只要断了曹家人的粮草，再将他们对外所有的通道都断了，曹卓就算有万般本事也没办法坚持半年。
    将士们不可能饿着肚子陪着他，也不可能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陪他们做叛逆。
    所以半年的时间让曹家军内部出现动荡，而他收服那十五万人，等曹家军被收整的那一天就是他魏王慕泽川背上弑父的千古骂名正式造反的一天。
    蒋瑜谨和刘生夜都没想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紧张，也没想到皇帝会用双胞胎做人质来逼迫他们夫妻二人就范。
    他们无话可说也就明白现在处境不是程晚乔和慕泽川想要如何，而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程家还好，只有程占文在京城，翻过了年他在翰林院就要坐满三人，可以申请调离京城。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想要外放都不会惊动六部尚书，更不会惊动皇帝，所以翻过年在吏部寻个人塞点银子就能正大光明的离京回福州。
    而程家的其他人现在都在福州，而千机营慕泽川要交给程占武来掌管，几万将士还护不住程家那几口人吗？
    所以程家的风险很小，几乎没什么风险，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蒋瑜谨的家人还有于氏的家人。
    他们的家人都在京城，要如何能让他们安全的离开京城，不让皇帝拿捏他们的性命这才是重中之重。
    我可能会用一年到两年时间来收回西北，这中间时间不算短，足够你们来想办法安顿家人，不要全都带来福州，目标太大，安顿到你们各自的老家就好，我会让岳父派人去护住他们。
    第390章 紧迫
    蒋家在京城不算大户，于家更不算，蒋家官职最高的就是他的祖父，但也只是正四品，跟他这位王府长吏的品级相同。
    自是他祖父人在大理寺手上有实权，而他在福州是王府的长吏，官职虽高但同京中的实权四品相比相距还有些远。
    而于静璇的娘家于家只有她祖父是鸿胪寺的五品官，也是京中最为普通的官宦人家。
    所以他们真要离开京城也不是不能运作，如果心够狠盼着一点不好的，家中长辈过世他们也是要扶灵回乡的。
    所以就如同慕泽川交代的那般他们确实有充裕的时间来运作这些事。
    之前送去杭城的花植，以后每个月会提高到十盆，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赚银子，攻打倭国的军用宝船先不建了，将船改好交给程占军，让他出海去寻东西。
    他们要从现在开始为造反做准备。
    蒋瑜谨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殿下放心，臣知道如何做，殿下只管放心去收拢那些士兵。
    真要是慕泽川能上位，那他们蒋家就是从龙之功，是所有人都不敢想但又真实的会马上发生的，他心中突然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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