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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文(18)

    倘若他有燕也然那样奋不顾身的勇敢呢?
    倘若他也能做到,无论是否拥有爱,都敢去爱,他们是不是不用走到这一步?
    江弃忽然卸了力,靠在机场外的护栏旁。
    过往的车辆,接送着这座城市来来去去的人。有人离开,也有人留下。
    江弃和他们不一样。
    他没能留下自己想要留下的人。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江弃已经没了心情接起。
    可又担心是关于燕也然的消息,因此目色空洞地接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
    那一刻,江弃的背脊忽然挺直。
    是谁?
    他刚要拿开手机看来电显示,忽然听见了对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想念已久的声音。
    燕也然笑着叫他:江弃。
    江弃好像喘不过气,他张着嘴,却不敢呼吸得太用力,唯恐吵到燕也然的声音。
    对面的燕也然语气轻松地问:你回来了吗?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好像他们没有吵过架,没有对峙过,他没有走。
    江弃很急迫,又努力克制,嗓音嘶哑颤抖:你在哪里?
    我在小区楼下散步呢。
    他没有走。
    江弃只留下这一个念头
    燕也然没有放弃爱他,也没有放弃信任他。
    燕也然还是决定为了那小于两成的希望,留下。
    等我,我现在回来。
    江弃找回了他四肢百骸的力量,立刻站起身,慌乱顾盼才找到自己的车,不肯挂电话,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断地喊着,
    然然,再等我这一次,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无双更,打磨一下接下来的剧情。
    为防新读者不清楚,前排提醒:这是我第一次一章收到那么多评论,我是既高兴又惶恐。但还是不得不告诉大家,我是工作党,而且激情开文无存稿,所以无法保证日更。一般来说每天早上九点更新,像今天这样修文迟到的会在评论区提醒一下。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能保证六月完结(就是说日不日更反正六月都会完结)
    祝大家天天开心,啾!
    第22章 江弃,我们都没有错。
    江弃从未这样害怕过。
    这种害怕和十年前找不到燕也然时的那种害怕有些相似, 但又不太一样。
    那时候江弃的不安,来自于消失的燕也然。
    他会反复将把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以印证那样的结果
    是不是燕也然终于把他追到手, 因此开始腻烦,
    是不是在他们短暂的相处中,燕也然发现自己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是不是某一次燕也然的撒娇, 他没有及时回应。
    又是不是头一天夜里他们做。爱, 他没有让他开心。
    江弃一向表现出来的冷酷桀骜, 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随性,在燕也然身上都不作数。
    他因为爱上燕也然, 因此变得敏感,偏执,明明可以对任何事情不放在心上, 但燕也然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眼神他都看得认真。
    他相信自己了解燕也然,他感受到了那份爱意,所以敢赌上一切和燕也然在一起。
    那时候的江弃,是真正走钢索的人。
    而燕也然的爱是他的平衡木。
    那时江弃的矛盾, 来自于他既渴望被燕也然爱, 又害怕给不了配得上燕也然的生活。
    现在,那根钢索没有了,江弃脚下一路坦途。他的物质生活充沛得可以让燕也然过上最好的日子。
    可他却仍然有种随时坠落的错觉。
    因为江弃最怕的事情被印证了
    燕也然的十八岁,因为爱他,得到的是挫骨扬灰的结局。
    他们的过去未有善终, 他们那十年满目疮痍,将自己搞得狼狈, 一切皆是因为江弃。
    一路上车子不断加速,风从窗户缝隙刺进来, 像刀片凌迟着江弃的眼睛,一阵阵干涩的疼痛。
    可这样的时候,江弃竟然还分神地想,如果燕也然在旁边,是不是又要用那种认真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江弃,不可以超速啊。
    于是江弃真的就慢了下来。
    还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江弃却拨通了燕也然的电话,扬声器扩大了燕也然软糯的笑意,充斥着整个车厢。
    喂,江弃。
    好像听到燕也然的声音,江弃心里的慌乱才得到一些安抚。
    我快到了。
    燕也然那边好像很安静,江弃听得见他走路的声音:那我去门口等你吗?啊,你要走停车场。那我回家吧,我买好了菜,你等下帮我一起哦。
    好,一起。
    你累不累呀?
    不累。
    哦
    燕也然走得很慢,脚跟在地面轻微摩擦着,那一点点声音透过电话刮擦着江弃的耳膜。他跟江弃说,你刚下飞机吗?我看到你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我不是故意不接的,我我没看到。
    嗯,没关系。
    江弃现在很谨慎,他怕说得太多,再吓到燕也然。
    燕也然把那些过去藏得很好,他不想让江弃知道。
    可江弃没有办法做到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因此只能少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燕也然那边传来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江弃。
    嗯?
    不挂电话吗?
    就这样吧。江弃说,我想听你的声音。
    可是电梯里没有信号,待会儿它可能会自己挂断。
    没关系,我会再打过去。
    江弃回去的速度很快,要不是楼层太高,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直接跑上去。
    因为在电梯里等待的那几秒,他感到很紧迫。
    好像这双腿不朝某个方向狂奔,他就没有办法安宁。
    打开门之前,江弃却又停顿了片刻。
    沉下呼吸,收敛表情,做出一切安稳如常的样子这是燕也然希望的。
    燕也然想要像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活着。
    是江弃逼他面对。
    打开门的时候,江弃看到正在厨房忙碌的燕也然。他好像这一刻才完全注意到了燕也然的全部。
    不再只是死盯着燕也然的眼睛,想要从中确认他的真实性,或是试探燕也然对他的感情是否如初。
    江弃现在能看见完全的燕也然,属于这一刻的燕也然
    他正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兜帽衫,被洗得褪了色,胸前巨大的兔子印花也斑驳皲裂,有一只耳朵只看得到轮廓,残破得很怪诞。
    燕也然每天都这样穿,他想藏住的一切早已暴露。
    如果江弃好好想想,其实是可以记起来的
    那天燕也然说要去上班,他给他买了一套正装。那时候燕也然的惊喜和小心,并不都是为了面试。
    江弃说不合身的时候,燕也然很紧张地看着镜子。
    他其实不是怕江弃说不好看,他不在乎好不好看。他只是怕江弃收回。
    他想要自己看起来崭新一点。
    为了上班,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服,不用担心它被弄脏,因为他要待的地方是那种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那时候燕也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接近了一些,也感觉十年并没有剥夺他太多的未来。
    但江弃并不知道。
    江弃那时候只在乎燕也然的笑是不是真心,只担心燕也然会不会跑掉。
    他们在不同的危机中各自不安。
    你回来啦。
    江弃出神片刻,就被燕也然唤回思绪。
    看到他回来,燕也然抬头和他打招呼,是很开心的表情。
    水池的水没有听,燕也然的手还在忙活着,打完招呼就埋下去继续干活。
    他不再像之前一样,如同等待晚归的主人,会很明显摇着小尾巴地扑到江弃怀里。
    但江弃并没有为此遗憾。
    这次换他朝燕也然赶去。
    江弃身上带着连日奔波的风尘仆仆,他的唇边有一圈隐约可见的疲惫的青茬,但眼神却脱离了几个小时前的颓唐。
    当终于抱住燕也然的时候,江弃却又不敢用力。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弄痛燕也然,手臂在几次想要收紧的时候,予.Yankee极力地停在原地。
    这个拥抱显得不那么激烈。
    但江弃的心脏却跳得像是爆炸的火苗,四溅着烫伤人的火星。只是不知道燕也然是否感觉到。
    然然,我很想你。
    江弃在路上也设想过应该怎么和燕也然开口,如何告诉燕也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些被藏起来的过去,又该如何卸下燕也然对他竖起的防备。
    江弃失去了燕也然对他的信任。
    现在他在接受这种代价。
    我很想你。
    因为没有得到答案,他又重复。
    眼睛里隐忍着疼痛的猩红,口吻却捏造出轻柔平静的假象。
    出国前,他们之间并不太愉快。
    江弃不想那么快再次让氛围冷却,所以他选择暂时不提及那场谈话。
    燕也然好像接收到了他的这种暗示,于是从怀里抬起头,仰着下巴望向江弃,道:我也想你的。
    他仍然对江弃笑。
    但眼里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起伏跳跃的微光,紧张的害怕的兴奋的期待的一切都被抹平至此刻的云淡风轻。
    江弃被那双眼睛望着,感到浓烈的不安升腾而起。
    然然,我
    是不是坐太久的飞机,你看起来好累。
    燕也然打断了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江弃的下巴,然后笑弯了眼睛,道,长胡子了,硌手呢。
    江弃的话停在嘴边。
    随即又说: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嗯嗯。燕也然点点头,说,洗香香哈。
    江弃失笑,他想起自己确实一路未停,身上有些劳顿:好。
    水温偏低,兜头浇下的时候,江弃的脑子终于稍微清醒。
    他现在只能感到庆幸。
    因为燕也然还在这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燕也然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冲洗得很快,好像晚一秒就会多一些可能出现意外。
    结果还是没赶上。
    头发尚未擦干,江弃忽然听见厨房传来一阵响动。
    乒乒乓乓好几下,锅碗瓢盆全都砸地上的声音。
    江弃神经一绷,心跳快得难受,他冲出浴室。
    燕也然摔在地上,四肢蜷缩,脸色惨白,身体细密地颤抖。
    然然!
    很多事情在那一刻从江弃脑子里闪过,他捉不住细节。
    朝燕也然狂奔而去的时候,江弃发现很多东西是零碎着散开的。
    他总想追究,总想弄懂,想要让一切都摆在眼前,才敢做出决定。
    可其实他很清楚,无论结果是什么,他的答案只有一个他不可能对燕也然放手。
    他把人抱起来带到沙发,坐下时,却没有松开怀抱,手臂终于敢收拢,把人紧紧揉进怀里,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燕也然缓了一会儿,才探出脑袋,撑着他的手臂喘了喘气:没事。
    说完又是一哆嗦。
    他疼得很明显,嘴唇全无血色,眉头死死蹙着。
    江弃心头一跳,终于捡回了他丢失的理智。
    他抓住燕也然的手,和他紧紧相依,与此同时终于不吝啬地时放出了足够的信息素,浓烈汹涌的属于Alpha的爱都藏在其间,空气里满是他的味道。
    江弃的手也抚向燕也然的腺体,一点点轻轻地按揉摩挲,开口时好像哄小孩睡觉时那样的温柔亲昵:好点了吗?
    江弃从医生口中听来了很多。
    有关于燕也然这些年的身体状况,也关于燕也然做过的所有决定。
    江弃每了解多一分,都感到灵魂被炙烤的滚烫。
    是他把自己绑上刑架,可行刑后痛的却是燕也然。
    许久后,燕也然的脸色逐渐好转。
    江弃低头再次询问,得到的不是求助,是燕也然礼节性地笑,说:谢谢,实在麻烦你了。
    江弃的嘴唇至喉头都干涩生疼。
    我好多了,不用管我。你去看看厨房,我们的晚饭是不是没啦。
    燕也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推开他。
    事实上,阔别重逢后的燕也然,一直都是这样把分寸把握到极致。
    他不会要求江弃做什么,如果确定江弃想给,他才会开口要,而得到了江弃的好,他就立刻会回报什么。
    没有办法单方面地,安心地享受这一切。
    他做出那些小心谨慎的动作,从来不是演给江弃看,是江弃一直以来不经意流露的审视,让燕也然害怕。
    是谁把燕也然变得这样畏首畏尾,如履薄冰?
    是时间,或是江弃。
    江弃忽然用了些力,抱紧燕也然,他眼底波动的剧烈恐慌几乎把他自己溺死:然然,对不起。应该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却不在。
    没关系啊。燕也然拍拍他的背,安慰说,是我的问题嘛,我早点说清楚就好了。我如果告诉你我需要你,你肯定不会走的,对不对?
    江弃不明白,为什么燕也然是这样的。
    他为什么不生气,不发火,不憎恨或是厌弃。
    为什么轻易地藏起自己的所有情绪,好像不相信江弃会站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燕也然忽然说:要不要我帮你?
    江弃顿了顿。
    他刚才过度释放的信息素,牵连了自己的身体。因而有了些欲望的势头。
    但江弃的心思并不在那上面。
    他只是亲了亲燕也然泛红的耳朵尖,轻声说:不用,我们去吃饭。
    可是没有饭了,我把汤撒了。燕也然很遗憾。
    我去弄。江弃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我。
    燕也然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江弃在厨房忙前忙后,他好像很新奇,歪着脑袋瞅了半天。
    江弃把最后的菜出锅,燕也然就蹦着跳着跑过去帮忙,两个人端着盘子到餐桌上,气氛在和谐中却总透露出一种古怪的不平衡。
    江弃一开始不知道这种古怪来自哪里。
    他们还是像之前一样,坐在一起吃饭。
    燕也然给他讲一些冷笑话,江弃陪他笑。燕也然说看到了一部电影推荐,听说很好看,江弃就说那晚上看。
    燕也然问:你在国外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江弃说没有。
    燕也然撇撇嘴:哦。
    但是去了海岛。江弃很少聊这些日常琐事,他能留心的有意思的东西也不多,只能努力地拼凑出一句废话,然后说,很漂亮。
    对吧!K国的海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干净的海。燕也然扯着嘴角,好像很开心江弃能回应,虽然只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小事。
    要说古怪,江弃好像找不出具体的原因。
    燕也然笑得那么开心,像之前的每一天。
    甚至像十八岁那年。
    但这种平静还是被打破。
    在晚饭快要结束的时候,燕也然忽然放下筷子。
    他看着江弃,说了句:我没有骗别人钱。
    江弃目色一滞,缓缓抬头,和燕也然对视。
    其实从燕家离开,我最早就是来这里,因为这是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嘛,我想这里的活路总会比别处多。结果没多久就被人骗了。他们说有一份工作,钱多,活少,又简单。我当时比较笨,没什么经验,我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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