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以为傅珣即将将它扯下来扔在一边时,傅珣忽然放下筷子,看向他身后的眸底黯了黯,紧接着站起身。
他敛起下颌,微微颔首。
徐小姐。
跟随这一声称呼,陆荷阳脊背猛地一僵,下意识也跟着站起来,身前的餐巾如受伤的白鸽一般被扯得坠了下去,一如他的心。
绊倒铁盒
关于在淋浴间傅珣找陆荷阳要的时候,到底喊他什么,其实喊陆荷阳我觉得就很合适。但我xp使然,觉得叫哥实在太斯哈,所以就改口叫哥了。大家根据自己的xp脑补吧,陆荷阳哥好哥哥都可以(笑)。
第50章 秘密
他回过头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提着柠檬黄色的链条包步伐轻快地走过来,通身穿一套千鸟格套装裙,裁剪合体,用料别致,彰显她身世的显赫。
她的长相虽算不上美艳无匹,但面部轮廓柔美,看上去令人想亲近,妆容很精致,笑容极有亲和力,似乎有将周围呆板的空气都带动活跃的魔力。
我是不是说过?叫我令妤就好。
她看来有意和傅珣拉近距离,可傅珣只叫她徐小姐,既然已经订婚,这样的称呼未免太过生疏,陆荷阳不禁感到奇怪。
傅珣的脸色并不好看,徐令妤心领神会,却表现地毫不在意:是不是打扰你们吃饭了这位是?
傅珣一时沉默,陆荷阳只好伸出手去:陆荷阳。
我知道你。徐令妤目光落在陆荷阳的手腕处,片刻之后伸出手,就着指节的部分浅浅一握,落落大方,礼仪得当,珣之前家庭的哥哥,对吗?
她叫他珣,且了解他的过往。
一对璧人,其间的亲密无需多言。
幸会。陆荷阳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
你的腕表很好看。徐令妤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谢谢。
话说到这里,已经算得上一段合格的寒暄,但徐令妤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陆荷阳。
陆荷阳尴尬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三个人对峙如同等边三角,最稳定的形状,却是最不稳定的关系。他明白自己对傅珣来说,是附赘悬疣。他们是未婚夫妻,要走的理应是他。
他从座位里踏出来,站在过道中,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将无处安放的右手揣进兜里,佯装自若:突然想起我有点事,我
徐令妤忽然倾身,陆荷阳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她再次摁回座椅里去。
她展颜轻笑,精致的眉眼弯起,外露着小女人的自信与娇俏:我不是来找他的,我会这么闲吗?我约了Ada在里面包厢吃饭。珣这家伙,约不上我的。
其实如果她不是傅珣的未婚妻,没有那些先入为主的偏见,陆荷阳倒觉得她与徐涧中完全不同,身上一点富家千金的架子也无,是一个很值得信赖,且有独特人格魅力的女性。
傅珣的唇绷成锋利的直线,视线紧盯着她扶住陆荷阳肩膀的那双纤手,如临大敌。她左手中指上也有一枚闪耀着光泽的白金戒指。
徐令妤似乎对傅珣暗藏杀机的眼神忍俊不禁,她挑衅地探在陆荷阳肩头朝傅珣眨了眨眼,又敏锐地在他压近一步之前,适时地撤开手。
傅珣正打算逐客,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他低头看一眼屏幕,是傅乔羽打来的网络电话。他手指紧了紧,犹豫过两秒,还是转而对陆荷阳交代:我去接个电话。
傅珣离开后,徐令妤更难掩对陆荷阳的兴趣,干脆在对面坐下来,掀起淡淡的香风,似乎是蒂亚雷花、依兰与香草混合的香水,淡雅清新并不刺鼻。
你觉得傅珣怎么样?徐令妤随口问道,手上状似无聊地摆弄着傅珣的餐巾,一双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上红色的珠光随着纤细的手指上下翻飞。
陆荷阳将这理解为婚前审查,向亲朋好友了解自己未婚夫最真实的一面。
他如实回答:有事业心。
傅珣眼里总有消退不尽的红血丝,日日应接不暇的会议,游轮旅行途中依旧专注地办公。
也足够细心。
做后替他清洁身体,在小吃店为他擦拭桌面,注意到他点滴速度的快慢,以及握住他的手就能感知他略低的体温。
值得托付。
上班前会向他讨一个上班吻,有空时研究烹饪,照顾他的口味,从酒局将他接回家,不回家吃饭的时候会提前报备。
他无疑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然而却不再是他的,而是她的。
陆荷阳喉咙发紧,眼底热潮汹涌,酸涩的感觉从鼻腔灌入胸腔,他狠狠咬住下唇内侧的一点软肉,挤出笑意,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说服力:你们很般配。
徐令妤的眼眶弯得更明显了些,眼尾隐着笑意,用柔软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陆荷阳,足足十秒,她忽然撑住下颌,贴近桌沿,靠近对方。
此时在餐厅用餐的人已经很少,以至于她用极轻的声音说话也可以被清晰地接收到。
她对他说:你知道吗?
陆荷阳甚至看得清她眼底细碎的闪烁,像藏着一个秘密,不由得下意识引颈去迎接。
Datejust永恒之爱腕表,是男士情侣款。
如羽毛一般轻飘的一句话,却像春雷,刹那间划过心头,震耳欲聋处,惊醒长久以来埋在心底未有细思的细枝末节,震蛰虫蛇出,惊枯草木开。
陆荷阳微微瞪大双眼,徐令妤却不再多言,欣然站起身,做最后的道别。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再掺和珣的事,他又得生气。她啧了一声,似乎这个人的坏脾气给予她极为深刻的印象。随后她朝陆荷阳点了点头,拎起小包离开。
待陆荷阳回神,只余下对面座位上,徐令妤用傅珣的餐巾折叠成的一个心形,方方正正地摆在餐盘边,像是一个隐晦的暗喻。
傅珣回来的时候,身上还裹挟着甲板上冷冽的寒气,这通电话也并不愉快,加之心忧徐令妤与陆荷阳这边,他走路的步子不知不觉加重。
可陆荷阳浑然不觉,发怔似的,与周遭一切声响隔绝,神思不属地对着面前的餐盘消遣,筷尖无意识地去挑傅珣盘中冷却鸡肉上挂着的鸡皮,经年的习惯让他可以将自己抽离出来去做这一切,而不必动用脑筋。
傅珣拧起眉,放轻脚步,目睹这个人娴熟地清除干净,又将筷子伸入鸡汤里,挑浮在上面的鸡皮和油花。
挑这个做什么?傅珣问,声音轻缓,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这样轻柔的问话,根本没有激起心猿意马的陆荷阳任何警觉,他心里揣着事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你不是不吃
声音悬在半空,戛然而止。
傅珣勾起唇角,短促地轻笑出声。这一笑情绪复杂,最表面的一层是气恼,然后内里是难以抑制的自嘲。
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不吃。
绊倒铁盒
#双双掉马
徐令妤:请叫我嗑学家。
*下章信息量超大预警
第51章 交易
你根本没有失忆,对吗?傅珣语气不善。意识到对方辛辛苦苦地演戏只是想斩断关系以便摆脱他,他感到愤怒又可笑。
话说到这个地步,陆荷阳哑口无言,再多的掩饰都只显得欲盖弥彰。
于是他选择反击,毕竟在他与傅珣的关系上,心虚的从来都不该是他自己。他果断站起身,攥住傅珣的手腕,将它抬起来横在他眼下,红着眼质问他。
情侣款腕表,是吗?
还有那些同样暧昧不明的,生日蛋糕,玫瑰,船票。
他喉头重重哽咽了一下,觉得莫名屈辱。
如果像徐令妤所暗示的那样,他真的在意他,那他怎么舍得,让他像乞丐一样,在这里向他乞讨这份爱。
一边和徐令妤订婚,一边骗我一起戴情侣腕表;说是带我出来疗养,却不告诉我,徐令妤也在这艘船上。我一退再退,想成全你,你大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做你的傅总,娶妻生子,想怎么样都好。可你却不放过我,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当玩笑。傅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又当成什么?!
这一句压抑在陆荷阳心底很久,如垒块,如巨石,今天终于倾力宣泄而出。
他感到整个人瞬间变得空洞了,像是一个巨大的虚空,毫无招架之力地等待对方的判决,等待一场大风袭进去、大雨灌进来。他下沉,又下沉,如同深海呛水之后的症状,口鼻里满是辛辣的滋味。
听到他这样一连串近乎失控的质问,傅珣神情复杂。他沉默两秒,表情郑重地唤他姓名,声音很沉:陆荷阳。
我和徐令妤订婚只是一场交易。
我一直想跟你说这件事,但你逃跑了,等我找到你,你说你记不起我是谁。傅珣一时也提高音量、发音滞涩,他停顿片刻压抑情绪,才继续说道,我怎么开口,你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我,我要怎么开口?
时至今日,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陆荷阳从病床上幽幽转醒,侧头瞥向他的那一眼,那么冷漠,像是看一个连过客都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陆荷阳握住对方腕骨的虎口一松,嘴唇苍白,胸腔深处升起钝痛,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逃避可耻且无用,他单方面地拒绝对话,不仅伤害了自己,更伤害了傅珣。
舷窗外开始下雨,尽管合上了窗帘,依旧能听到雨水密集地拍击玻璃和海面的声音,喧杂且暴烈。游轮小幅度地晃动起来,有明显减速的趋势。
在绵长的沉默与空白中,两人逐渐冷静下来。陆荷阳脱力般地跌坐进椅子里,傅珣沉重地吁出口气,亦在对面坐下。
面前的餐巾上残留被仔细折叠和重新展开的纹路,杂草似的,他扯了扯,又烦乱地扔在一旁。
这一切要从十年前说起。
当年陆荷阳出国,陆珣考上大学。不久后,陆珣就发现有人在悄悄跟踪自己,他自认一介平民,思来想去只能怀疑这恐怕与陆秉文夫妇的车祸脱不开干系,于是拜托一位父亲是警察的同学,打听案件的具体细节。
他得知,当初的卡车司机平日里并没有饮酒的习惯,更不要提醉酒驾驶,但确实也不能排除他就是当天饮酒过度,然后心怀侥幸,爬上了驾驶位启动车辆。所以虽然有疑点,但缺乏其他有效证据的警方还是按照醉酒驾驶导致交通事故结的案。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在陆珣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思及本来在车上的应该是自己,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生活,比如平日多住校,尽量乘坐公共交通,记住自己锁门的角度,避免一个人出行,回家取东西也尽可能找友人陪伴。毕业后,他搬出来租住,半年换一次住址,直到一年前,徐涧中找到了他。
他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傅乔生走失多年的儿子,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乍听的时候有些可笑,可是胎记对得上,时间也对得上,甚至他不知从何处搞来了傅家人的DNA样本,比对结果也确证无疑。最关键的是徐涧中摆出了一些相互关联、可供推测的证据,告诉他,当年陆秉文夫妇的那场车祸,正是他叔叔傅乔羽的手笔,因为他也找到了他,他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彻底独占傅氏的继承权。
这不仅解释了车祸案,更解释了这些年或密或疏的监视。其中逻辑太过合理,瞬间击中了陆珣,也几乎击垮了他。
因为他可悲地发现,他极力压抑对陆荷阳的情感,真心实意地恨了他很多年,以为是他使得父母死去,让家不像家,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侵占了陆荷阳的家庭,让他失去了亲生父母,甚至连陆荷阳自己都差点替他而死。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恨,简直荒诞又可笑,他应该做的事是复仇和赎罪。也唯有让身负罪行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他才能真正摆脱东躲西藏的生活,亦能够挺直脊梁,走到陆荷阳的身边。
可惜的是,当年傅乔羽买凶杀人一事做得极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直接证据。徐涧中劝他,如果现在一定要报警,很可能判不了多久,甚至傅乔羽花点钱随便找个替罪羊,就能毫发无损。相比纠结于这件事,不如先想办法回到傅家夺权,就算无法收集到更多证据,也足以给予傅乔羽重击。
得到陆珣的默许后,徐涧中很快给了他一个方案,为了摆脱盯着他的那些眼睛,他将为他策划一起诈死案,等到傅乔羽以为稳操胜券、放松警惕的时候,徐涧中会安排他和傅老爷子私下会面,促成他重回傅家,夺回家业。
而徐涧中要的,是一个方便操控的傅家继承人。陆珣掌握家族生意后必须与徐家合作,分给他航空运输的一杯羹。为了让陆珣死心塌地地和他站在一边,他提出,他必须与他的妹妹徐令妤结婚作为条件。
陆珣当然无意与徐令妤结婚,但在得知徐令妤也因反抗这段婚姻而被监禁在家以后,他想方设法地联系上了她,二人约定假意订婚,等到徐涧中解除她的监禁,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他帮助她用假身份登上去往欧洲的船,她在绿洲号上此行,正是打算背着徐涧中,偷偷离开中国,去欧洲深造。
面对巨大的信息量,陆荷阳灵魂撼动,很久都未能眨眼,眼眶的干燥使得他一瞬间有流泪的冲动。
我想着,十年不见,你又那么恨我,应当已经将我忘得差不多,用我的死骗你回国一趟也就够了,我远远看你一眼就好。傅珣说。
犹记得那个阴天,他遥遥望见刚回国的陆荷阳高了也瘦了,戴一副金边的眼镜,在黑色衬衣的包裹下愈发衬出脸色的苍白。他浅浅拂去他墓碑上沾染的尘土,放下一束带露水的紫色桔梗,面孔上带着恰合时宜的沉重,例行公事似的,并无一丝多余的表情。这一度验证了他早已将他忘却的结论。
但我没想到你因此结束了国外的一切,也没想到,会在深蓝遇见喝得烂醉的你。我发现你很痛苦,这让我又怀抱无法抑制的冲动,我想你对我是不是还有感情,无论是家人间的还是别的,是爱的、是恨的,我是不是不该让你这么痛苦。于是我忍不住接近你,想知道你对我的想法,但接近了之后又后悔。傅珣捺着眉心,话语零散而失序,好像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他矛盾的心情以及此时的懊悔。
因为尽管我出入都很小心,可那对学生父母拍摄的视频,还是让我在网络上暴露了行迹,也因此让你涉险。
或许你一直以为那天撬开你家房门的,是想来匡扶正义的网友。
陆荷阳露出诧异又疑惑的神情:难道不是吗?
傅珣小幅度地摇头:那天将你屋子翻得一团乱的,是傅乔羽派来的人,他们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可能你不了解。他眉宇间变得凝重,咬了咬牙:傅乔羽其人,为人城府极深,手上有不少人命,我已经让你陷入危险中,唯有我尽快回到傅家,才能让傅乔羽无暇他顾。而且当时你恰好陷入舆论危机,心烦意乱,确实也不够安全。所以我提前开始接近傅老爷子的计划,并且找徐涧中要了一个安全屋将你关了起来。
我当时正在和爷爷见面,将你带到新庭别墅的事由徐涧中一力操办。我确实是后来才知道他用的是绑架的手段,不过想想也好,简单高效,毕竟不能奢求一无所知的你配合。
其实他事先不是没想过叮嘱徐涧中几句,但像他这样一个如履薄冰的人,最不该被人发觉的就是软肋。为此他在徐涧中面前装作对陆荷阳恨意丛生,又在陆荷阳面前装作薄恩寡情。直到此刻,他第一次有如释重负般地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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