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抬头看着下楼的盛月白,看着看着,表情忽然变得有点紧张,赶紧走过来扶:少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盛月白摇摇头,说:早上刚起来,缓一缓就好了。
盛月白从沙发拿了个坐垫放到椅子上,喝了一碗骨头汤,小半碗粥,实在坐得很不舒服。
管家看着根本没吃几口,就又搁了勺子起了身的盛月白,说:少爷吃得太少了,要不再给您盛碗汤吧?
盛月白摇头,说:我房间今天先不用让人打扫了,陆政还在里面休息。
管家愣住:陆、陆先生怎么会
盛月白眼睫垂了垂,轻咳一声,含糊道:我最近又有些失眠,他陪着我我能睡得好一点儿。
管家愣愣地点了点头。
盛月白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往外走去,说:总之让他多休息会儿,他这两天晚上都没睡好,一会儿他下了楼,让他吃了饭再走,就说是我说的。
管家跟在后面,点头应是。
还有。盛月白想了想,又嘱咐道:姐姐应该在思思屋里,她们今天应该会睡得久一点,不用特意去叫,中午之前应该会下楼的。
管家说:好。
盛月白妥善安排好家里的事,院子里站了会儿,听见院墙外面传来车声,接着有嘈杂的说话声,便往大门口走过去。
门卫是盛月白前些年从路边带回来的一个孤儿,年纪不大,遇事沉不住气,冒冒失失地飞跑过来,差点跟盛月白撞了个正着。
盛月白伸手扶住他,问:怎么了?
门卫表情惊惶,脸色发白,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全:少、少爷,外面、外面有有
盛月白问:警察局的来人了?
门卫一愣,是、是!
盛月白神色不变,说:是找我的?
卫兵点头如捣蒜,语气慌乱不已,哆哆嗦嗦道:他们说、说昨晚发生了一起命案!要要带少爷回警局问话!
盛月白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门卫看着抬脚就往外走去的盛月白,急急忙忙追上去,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道:少、少爷!您不能出去啊!他们带着手铐来的!不能去!我、我这就去孟府找人,我
慌什么!盛月白眉头拧了一下,淡声斥道:找什么人,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慌成这样?
门卫一下噤了声。
盛月白表情淡淡地,说:问话而已,你回去看好门,我很快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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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现在怎么又不嫌丢人了?
大约连警察都没料到今天能这么顺利就见着盛月白。
几辆车有模有样地团团包围在盛公馆门口, 十多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个个都带着枪,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带队的逮捕科队长却仍半分不敢懈怠, 眼睛紧紧盯着公馆的漆红色大门, 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突如其来的变故。
金属门锁咔哒一声, 高门底下侧门被一只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推开。
一个身着对襟浅蓝色短褂和月白色长衫的漂亮青年, 步履不紧不慢, 面容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
逮捕科队长并不陌生,这就是上虞城大名鼎鼎的盛家公子盛月白。
逮捕科队长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赶忙挥了挥手, 警员们顷刻涌上前, 把盛月白扣上镣铐,押送上了车。
回警局的路上, 逮捕科警员们一路都极其警惕, 生怕横生什么枝节, 但直到把盛月白押到了警局,预想中的孟家军队都没有出现。
刑讯科看着走进警署的逮捕科组长, 笑了下道:速度挺快啊,看来一路上是没碰到什么意外了?
逮捕科队长点了点头没说话, 刑讯科队长往他身后走去:孟家还算识趣,知道这次保不住了, 知难而退, 也免得我们再多费些功夫。
刑讯科队长停在盛月白面前,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盛月白一圈, 伸手摸向盛月白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声:好久不见了盛公子,徐某这些年可想你想得紧呐。
盛月白抬眸看了徐献一眼, 启唇道:抬个手就抖成这样,看来恢复得不怎么样。
徐献和约翰一丘之貉,喜好幼童男色,当初在一次宴会上将还未成年的盛月白误认为兔儿爷,意图对盛月白下手,被孟擎宇当场打折了胳膊。
粉碎性骨折,即使养得再细致,也还是落下了病根,使不上劲,抬久了会抖,阴雨天更是苦不堪言。
徐献被戳到痛处,脸色变了变,手指从下巴摸到盛月白的嘴唇:牙尖嘴利。
盛月白冷冷地看着徐献,眼里满是厌恶。
不过我还就喜欢像你这样性子烈的。徐献笑笑,凑近道:还是这么漂亮,就是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吓得没睡好吧,别怕,宝贝儿,待会儿进了我的刑讯处,一定好好招待你
盛月白张开了嘴。
徐献下意识收手,却还是没来得及。
盛月白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拇指,徐献连声都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听到耳朵里传来咔嚓一声。
鲜血瞬间迸出。
变故来得太快,身后的警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徐献捂着手指头,边往后退边发出惨叫声。
十指连心,徐献几乎疼到瘫软,捂着手指头不断哀嚎,惨叫声撕心裂肺,警员们都吓坏了,急忙搀着徐献要往医务室去。
徐献满头大汗,一把推开掺他的警员,跨步上前,挥手狠狠给了盛月白一巴掌。
盛月白被打得偏了头,踉跄着退了半步,剧烈的疼痛使眼睛里涌上一阵温热,眼泪抑制不住得滚滚落下。
盛月白死死咬着牙关,抬起被手铐铐在一起的手,拿手背擦了擦脸。
徐献气急败坏的指着盛月白怒骂起来,盛月白低笑一声,重新抬起了脸。
他的双眼里显见地泛了红,脸颊一片湿润,身姿却挺拔依旧。
即使手上带着镣铐,浑身上下却仍不减那种遥立云端的矜贵,盛月白慢条斯理地吐出了嘴里的鲜血,面上毫无畏惧,瞥着徐献的表情像是在看路边一块不起眼的垃圾。
徐献顿时勃然大怒,扬手又要打,可这次却没那么容易了。
逮捕科队长抓住徐献扬起的手腕,面容冷下来,说:盛月白现在只是嫌犯,证据尚不确凿,你有权利审问,没权利对他动用私刑,如果你不按规矩办事,我会如实将今日所见所闻向局长汇报。
徐献噎了一下,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却也着实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越权,只得讪讪地收回手。
徐献瞪着盛月白,正要说话,局长办公室的警员忽然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
长官。警员们纷纷低头问好。
局长办公室警员看了眼徐献,说:局长有新的指示下来。
徐献自然不敢懈怠,赶紧走过去听指示,警员在徐献耳边耳语,徐献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逮捕科队长看着徐献变化的脸色,对传令的警员问道:这位长官,请问是案子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需不需要我们逮捕队参与协助一二?
逮捕科队长又笑了笑,说:如果是不该我知道的,您就当我没问。
警员看他态度不错,便回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局长下令将嫌犯转拘押科,暂扣看守,暂停一切审讯。
局长怎么会下这样的指示?徐献脸色涨得青紫,插话道: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偏差
警员听到自己被质疑,语气顿时变得不怎么好了:你是在质疑上峰的决策吗?要不我再去帮你找局长确定确定?
徐献忙拦住警员,挤着笑脸道:不敢,不敢劳烦长官,我这就去办。
警员不冷不热地说:我看刑讯科的脑子不怎么冷静,还麻烦逮捕科协助,将嫌犯押送看守。说完也不管徐献什么反应,转头就走了。
逮捕科队长说:长官请慢走。
徐献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下了面子,面色铁青,看向盛月白的表情更是扭曲。
盛月白朝徐献瞥了眼,沾着血迹的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弧度,说:蠢货。
徐献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们还有得耗,你最好永远都这么傲气,带走!
盛月白被带了到地下一层,最里的一间单独牢室。
牢室内很干净,内设也和一路过来见过的那些阴暗狭小的牢室截然不同。
不仅桌椅被褥一应俱全,桌上还摆上了台灯、茶具和几本书本,甚至连墙角边都提前燃上的火笼,温度比外面高了几个度,连地下室的阴冷湿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稍微简陋了些的厢房。
徐献忍着手上的伤押送盛月白过来,却没想到下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形,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但有逮捕科队长在旁边,徐献就是再大的气也不能拿盛月白如何,就连搜身流程也被逮捕科队长以逮捕时已经搜过身为由直接略过去了。
人很快都散了去,盛月白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床上的褥子意料之中地很软,底下不知道垫了多少层,坐下时人竟然能微微陷下去,虽然比不上盛月白房间的床垫,但在这个时候已经能让盛月白舒服了不少了。
盛月白低下头,手指抚着被褥,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
盛月白小口吸了口气,蹙着眉头,拿手指去碰了碰脸颊,立刻感觉到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盛月白闭了闭眼,将手套摘下来,拿桌上茶壶里的水打湿了,咬着牙,颤抖着手,一点点地去擦脸颊上干涸的泪水。
等到擦干净了脸,盛月白脖子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盛月白把手套搁到桌上,爬上了床,挨着墙角的枕头靠过去,窝进被褥里,静静地阖上了眼睛。
盛月白没能躺多久,大约只过了不到半刻钟,牢房外面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渐行渐近,顿了一下,声音在距耳畔很近的位置停住了。
盛月白听到了铁栏响动的声音,以及不太连贯的呼吸声。
盛月白睁开了眼。
牢房的铁栏外站着两个人。
孟擎宇一身军装皱皱巴巴,下巴冒着青黑色的胡茬,眼里压抑着滔天怒意。
孟雁秋衣服头发乱糟糟,脸上挂着彩,满脸写着苦大仇深。
盛月白差点被逗笑,整了整衣裳,起身走了下床。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盛月白说:我都快分不清究竟是我在坐牢还是你们俩在坐牢了。
自从盛月白和孟擎宇断绝来往,这两年里,盛月白就没再心平气和地跟孟家人说过话,要么就视而不见,比之陌生人还不如,要么就呛声讽刺,直戳人心窝子。
这还是头一次,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冷眼相待,盛月白用这样开玩笑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两人一时都呆了。
孟擎宇嘴唇动了动,说:疼吗?
盛月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看着很严重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体质麻烦了点儿。
虽然是这么说,盛月白手碰着脸上的皮肤时,还是蹙了下眉。
孟擎宇也沉下了眉头,似有重重山岚压在眉端。
孟雁秋咋咋呼呼,怒气冲冲像是只炸了毛的狮子:盛月白!你为什么就不能等我们去接你?为什么要什么事都一个人冲在前面!你当我们不存在吗!!
盛月白视线落到孟雁秋身上,却没有说话。
怎么?孟雁秋气势汹汹,瞪着盛月白说:你不是一向很了不起吗!现在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就行的吗?被当成犯人关在这里,还被人打成这样!你不是一向要面子吗?现在怎么又不嫌丢人了?!
孟擎宇瞥向孟雁秋,语气含着沉沉地警告:孟雁秋。
孟雁秋毫不示弱,气愤撑破了胆子,对一向惧怕的孟擎宇怒目而视:我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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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你到底有没有心
盛月白扶额, 头隐隐作痛:孟雁秋,你好吵。
孟雁秋瞬间涨红了脸,气不打一处来, 咬牙切齿, 怒气冲冲地看着盛月白, 又要骂盛月白不识好歹。
却看见盛月白蹙着眉头, 拿食指和拇指揉了揉眉心。
孟雁秋嘴唇微抿, 突然间哑了口。
盛月白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舒服。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孟雁秋就发现了。他站得不像平常那样直,走路能看出脚下细微的踉跄, 还有在那张白皙的脸颊上看起来极为扎眼的伤痕
孟雁秋绷着脸, 从袖子里把偷偷带进来东西掏出来, 顺着铁栏丢了进去,然后似乎避之不及一样, 头也不回地飞快退回了墙边。
盛月白看了看滚到脚边的东西, 弯腰捡起来, 是一小盒西药。
盛月白低头瞧了瞧药盒上的说明,抬头看向远处的孟雁秋, 问:给我的?
孟雁秋垂着脑袋不看盛月白,闷着声不说话。
有镜子吗?盛月又白兀自问。
孟雁秋背靠在墙上, 咬了咬牙,没拿正眼看盛月白:你要镜子做什么?
盛月白仿佛听不出孟雁秋语气里的不耐烦, 神色依旧平和:没有镜子没法抹药。
牢房外静了几秒, 孟雁秋忽然抬高了嗓门,恶狠狠地对盛月白吼道:你他妈的爱抹不抹!
孟擎宇终于忍无可忍, 三两步过去,一把薅住孟雁秋的衣服,沉声道:孟雁秋, 你冲谁发脾气?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孟雁秋身体被扯地晃了一下,却直直地站在原地不肯动弹,眼睛死死瞪着盛月白。
盛月白面容平静地与孟雁秋对视,表情没什么波澜,可看着看着,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因为盛月白忽然发现,孟雁秋长高了。
上次分明在汪宋的就任晚宴上就见过,临要走时碰到孟雁秋,还说过几句话。
可盛月白对那时一点印象也无,因为那时盛月白心态还没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盛月白仍然不想看到孟雁秋,甚至对孟雁秋抱着逃避厌烦的情绪,不愿意对他投以丁点儿关注。
在今天之前,孟雁秋在盛月白的印象里,依旧还是两年前那个,只到他肩膀的小孩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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