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月白听着,不禁好笑,心想怎么会有人用这样愉悦的语气,跟人分享自己刚出的车祸,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盛月白问:严重吗?
陆政说:不严重,只是车灯撞碎了,光照着有些刺眼。
盛月白有点好奇的问:还能亮吗?
能亮的,比碎之前还要亮得多。电话那边的陆政非常认真的跟盛月白商量:你想看吗?我去把它从修理铺开回来。
盛月白忍不住笑了一声,说:然后又撞一次电线杆吗?元熙路上的电线杆是不是也太可怜了一点。
不会。陆政的语气像是很笃定。
顿了顿,陆政说:因为刚刚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到了你,心跳变得很快,呼吸也是,注意力好像没有办法再集中。
它现在静下来了。陆政说:刚才一听到你的声音,忽然就静下来了。
盛月白没有说话。
陆政语调一下放缓了许多:要睡着了吗?
盛月白阖上眼,放任疲惫缓缓涌上来,嘟嘟哝哝了声晚安。
晚安。
陆政说话的声音放得很慢很轻,透过听筒没有任何杂音,似乎要与窗外寂静的无边夜色融为一体:好梦。
盛月白闭着眼抬起胳膊把听筒放回去,卷了卷白色绒毛毯,翻了个身,在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之后的好些天盛月白一直待在盛公馆,一是盛月婉依旧不放心他,二是盛月白自己确实也没什么事需要出门。
期间他和陆政通过几次电话,都是陆政打来的,时间都是在晚上,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的时间,每每都卡着盛月白睡觉的点。
如果盛月白当天没有接到,那么电话便不会再次响起,但在第二天同样的时间,电话铃声依旧会响起。
陆政说话依旧温吞,如果盛月白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陆政便先问一问盛月白的伤,再静静在电话边待一会儿,然后就到了跟盛月白互道晚安的环节。
时间就这样过去,眨眼就到了远洋公司第二次股东会议的日子。
远洋公司是上虞城最大的一家股份制公司,专营海运业务,由上虞城最大的几家商行老板持股。
远洋公司的设立是政府在其中促成,主要图的是与外国的长远交流发展,但谁也没料到正好赶上顺风局,公司刚一成立,国内突然刮起了洋货潮,作为上虞唯一一家拥有具有长途海运能力货船的公司,远洋公司一经成立,年年盈利,才几年下来,就赚的盆满钵满。
而在这些赚的盆满钵满的人中,最惹人眼红的当属盛家。
公司设立之初盛家出资最多,股份占据其中百分之四十,美国那边公司技术出资又分去百分之二十,其他几家只平摊了剩余百分之四十。
如此一来,其他各家不干了,纷纷吵着要重新分配股份,于是年前开了第一次股东大会,大半股东投了赞成票,公司通过了增资扩股决议。
今天是决议通过后,各家第二次齐聚一堂,商定增资方案的日子。
时间还未到,会议室的长办公桌上两边已经坐了大半人,只剩下最上座余几个椅子上还空着。
众人压着嗓子聊天,隐隐能听到盛家旧仇一类的字眼。
一堆男人里,只有长桌右侧第三个位置上坐的是个女人,她穿着身红色法兰绉旗袍,披件白色的貂,嘴上还抹着艳红的唇脂,看着格外醒目。
柳家商行的掌柜正与她说话,柳老板侧着大半身子,浑浊的视线流连于女人胸脯,说话时嘴快要凑到人脸上,想了这么久,今天会都要开了,盛夫人究竟想清楚了没有,要不要我们柳家合作?
女人低着头没有避开,一副很羞涩的模样,娇滴滴的说: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有柳老板这样的气魄,这么大的事,柳老板再容我多想想。
柳老板哈哈大笑,搂住女人的肩,摸了摸她的胳膊,说:凡事多想想也确实是好的,只是如今时间不等人,盛家那两姐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盛夫人得抓紧啊。
话刚说完,盛月白和盛月婉走进了会议室。
原本热闹的会议室突然静下来。
各商行老板顿了一下,纷纷站起来招呼,盛月婉长袖善舞,不管这些人今日表情如何怪异,见了面皆笑脸寒暄,盛月婉打完了招呼,便和盛月白一起向最前面走去。
盛月婉径直走向最靠前的第一把座椅,伸手拉开座椅,等盛月白坐下,盛月婉自己才在盛月白旁边的第二把座椅上坐了下来。
柳老板抬了抬手,哟,两位盛老板也到了?
盛月婉说:柳老板今日到得早。
要我说,女人做成盛小姐这样,真是太不值了。
法兰绉旗袍女人看着盛月婉,眼里讥笑昭然若揭,却摆出一副不忍的模样,盛小姐手上不拿盛家一分钱股份,却整日劳累奔波为盛家打工,好生辛苦,唉,也不知一辈子能在盛家拿到多少辛苦费。
柳老板笑眯眯不说话,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盛月婉径直越过女人,看着柳老板问:您身边这位姨娘是
女人笑脸一变,黑着脸说:你骂谁?
盛月婉惊讶的看了女人一眼,似乎这才认出来人,十分歉意的笑道:是许小姐啊,抱歉,一时间竟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哪家出门逛街的姨太太走错了地方呢。
你!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柳老板这才过来做好人,搂了许小姐劝,两人不知道凑一起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许小姐又笑起来。
盛月婉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盛月白闭眼倚在椅背上休息,权当看不见这些人。
这时有个人进来在柳老板耳边说了句什么,柳老板和另外两个商行的老板匆匆忙忙站起来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久,柳老板又推门进来,另外两人也扶门站在门边,脸上笑容谄媚。
会议室里众人互相望了望,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
盛月婉也站起来,同众人一起望过去,看见走进来的人,盛月婉神色并无诧异,只是表情比之前绷紧了些。
赫尔曼先生。
赫尔曼先生,欢迎您大驾光临
赫尔曼先生
一屋子人纷纷跑过去迎,全然忘了上次见面的羞辱,拿着提前背好的几句蹩脚的英文,对走进来的男人点头哈腰,比夫人小姐家养的哈巴狗还要谄媚。
赫尔曼并不与人握手,只微微颌首,就表示已经听见了。
翻译走在侧前方,殷勤的为赫尔曼带路:赫尔曼先生,位置早为您留好了,您请上座。
赫尔曼手上仅持有刚从美国那边的公司收来的百分之一的远洋公司股份,但在场所有老板都知道,只要有了股东身份,以赫尔曼的财力,想要拿到更多股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赫尔曼坐上座,在场没人会反对。
于是柳家十分殷勤的提前为赫尔曼预留了左边的第一把座椅,也就是盛月白的对面。
等赫尔曼走过去,众人视线跟着移过去,才发觉最前边座位上有个人坐着。
满屋子的人都拘谨的站着,赫尔曼先生不坐谁都没坐下,盛月白竟然从始至终老神在在的在那儿坐着。
不仅坐着,他甚至还闭着眼,那位尊贵的赫尔曼先生站在他对面,盛月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众人见这情况,想起前几日外边传的风风雨雨的仇怨一说,顿时更为确信了几分。看来是早认出来了,明白讨好不了,便破罐子破摔放弃挣扎了。
柳老板心里一阵幸灾乐祸,面上装出一脸善意提醒的模样,喊盛月白说:盛老板,你怎么
开始吧。赫尔曼忽然开了口,他拉开椅子坐下,瞥了眼腕表,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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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你在想什么呢?
增资扩股,说到底其实也就跟煮粥熬汤差不太多,吃饭的人嫌粥不够喝,于是大家一合计,决定把原来煮粥那锅换个大点儿的。
锅大了,以后煮粥时米就得多加,各家添钱买这多出来的米,把这锅粥继续煮起来。若是哪家还只花原来小锅的钱,不愿意新添米钱,那以后的粥再煮出来,这家分到的粥自然也就比原先少了。
盛家原本分的就是最大的那碗,这次增资有权继续买到原份额,继续占大头,只看盛家能不能吃得下。
盛月婉倒是想全吃进去,可惜盛家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然拿不出钱的也不只盛家,这样巨额的出资,还要求一次性缴清,全上虞没哪家有底气敢说大话,各家铺子能拿得出一半都够呛。
因此今天这会名义上叫股东大会,实际上也就是各家齐聚一堂换个地方吵架,顺便再打探打探各家现下都筹到了多少钱。
炮火依旧集中在盛家,柳家带头,催促盛月婉赶紧拿钱,拿不出钱就赶紧把股份让出来,别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盛月婉抿着嘴唇笑靥如花,连讽带刺的挨个怼回去,诸位有闲心操心我们盛家,不如多花心思操心操心自个儿,我看方才进门时这阵仗,还以为钱到齐了呢,这听了半天,怎么横竖也没见着一分钱,合着这羊还在山上跑,到了诸位这儿,倒像是羊毛都剐了做成衣裳卖了。
哎哟,柳老板您看我做什么。盛月婉笑了笑,您别怪我多嘴,我盛月婉虽然不比诸位下得去面儿,但我想着,想求人给钱,总归不是光跟哈巴狗似的趴在地上冲人摇尾巴就行的吧?
柳老板憋了半天,只咬牙切齿说了一句:盛小姐好伶俐的口齿。
若是放在平常,这样的情形早骂起来了,今天碍于赫尔曼在场,各家都不愿意把场面弄得太难看,无论愿意不愿意都得咽下这口气。
各家老板脸色阴沉的盯着盛月婉,像是恨不得拿眼神把盛月婉戳出个洞来。
盛月白婉视若无睹,又看向斜对面的赫尔曼,笑着找茬:赫尔曼先生,您认为呢?
赫尔曼像是根本没听他们说话,闻言看了眼盛月婉,才问:什么?
盛月婉才不管他是真没听见还是故意作态,旁若无人的把之前那段话重复了遍,又问:您觉得我说的如何?
赫尔曼说:自然。
赫尔曼发了话,一屋子人脸顿时更不好看了,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这时盛月白也已经打了个盹儿醒过来了,悠悠睁开眼,把耳朵里的塞的东西取下来,才发觉整间屋里鸦雀无声。
盛月白懒洋洋偏了头,问盛月婉:结束了?
嗯。盛月婉收了笑脸,站起来视线往屋里看了一圈,说:没什么好再说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是卖厂卖铺子我盛家也会缴足,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父亲既已给了许小姐,我盛家也再管不着,诸位想拿只管各凭本事吧。
一场会开下来各家老板脸上青得青白得白,还得挤出笑脸作陪,比吃了屎还难受。
陆政看完了整场戏,站起来打算离开,柳老板和其他几个老板立刻也起来跟过去送。
好不容易碰了面,柳老板自然不会浪费机会,趁机说:柳某今天中午在七号公馆定了桌西餐,还请赫尔曼先生务必赏光。
陆政看了严南一眼,严南顶上前来,说诸位有心了,只是赫尔曼先生等会儿还有事,这午饭恐怕是吃不了了。
几人看着赫尔曼走远的背影,只得掏出几块金币硬塞到严南手里,巴结道:我们也知道赫尔曼先生日程忙,但再忙总还是要吃饭的,柳某今天一天都在七号公馆,赫尔曼先生随时去我们都恭候,还请助理先生替我们美言几句。
是的,是的,还请助理先生替我们多多美言几句。其他两人也在一旁应和。
严南笑眯眯说:那是一定的。
下到一楼,盛月白忽然顿住脚步,对盛月婉说:我去趟洗手间,姐姐先走吧。
盛月婉看了眼表,说:我等你啊,先把你送回去我再出门,来得及。
家里菜吃腻了。盛月白低头理了理衣领,说:今天打算去莳花小班吃,想换换口味。
盛月婉顿时一副了然模样,拍了拍盛月白的肩,揶揄道:喜欢就带回家去,姐姐是很开明的,不反对你自由恋爱。
盛月婉还要跟银行的行长吃饭,叮嘱几句便很快离开,等盛月白从洗手间出来,陆政已经站在门口等他,看见盛月白,眼里带上了点笑意,问:睡得好吗?
有点吵。
盛月白低头拿帕子擦手,陆政很自然的接过盛月白另一只手上的手套,盛月白丢了帕子,抬头看着陆政说:头都疼了。
陆政忙说:那我一会儿给你定个安静点的包间,吃完饭可以再躺下休息会儿。
盛月白从陆政手里拿过一只手套,边往手上戴,边好笑道:然后睡醒再继续吃晚餐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不远处忽然传来交谈声。
那位助理是能在赫尔曼先生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他就是顺嘴提上一句,也抵得上咱们讲十句百句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等会儿记得让人去梁停路上的书寓请几个姑娘过去。
清晰的说话声从楼梯口传过来,这赫尔曼肯在金城馆一掷千金,咱们投其所好,饭桌上兴许也会好说话些。
还是蒲老板思虑周全!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盛月白了然道:原来赫尔曼先生晚上已经有约了。
没有。陆政语速很快的说:我没有答应过他们。
盛月白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戴手套,跟陆政说:书寓的姑娘们弹琴唱曲儿技艺极佳,没人介绍出再多钱也是请不到的,不去有点儿太可惜了。
陆政垂着眼,看着盛月白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被绸缎遮挡住,像是被魇住了似的。
盛月白两只手重叠,让两边的指缝处贴紧,等把手套完全戴好,发觉陆政一直没说话,便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呢?
陆政喉结动了动,声音听着有些低:我只想和你吃饭。
严南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陆政从走出来。他刚要下车看看情况,远洋公司的玻璃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了。
严南的目光定住,完全被玻璃门里走出来的人吸引。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青年人,略长的黑发垂过肩,看着甚至有些雌雄莫辨。
严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坐在车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走在青年旁边,帮他推门的男人竟然是他老板。
司机站在门边,见陆政走过来,要替他拉开车门,陆政看了司机一眼,司机愣了一下,犹豫着往后退了两步。
陆政上前一步,拉开车门,弯下腰扶盛月白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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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一只小甜甜(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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