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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做梦 第142节

    程京闻以为杜窈还有什么话要说,眉眼一挑,索性开了免提。
    “还怎么了?”
    传出来却是姜维的声音。
    惶然又缥缈地回响在汽车一方狭小的空间里。
    “程哥……我好像杀人了。”
    作者有话说:
    走走剧情
    第68章 做梦
    医院里的光苍白地晃。
    略是刺眼的, 在地砖上反射一圈朦胧的冷色晕边。
    杜窈赶来时,姜维已经上过药。脸上贴了白色的绷带,身上灰色的卫衣有一片暗沉的血渍。
    程京闻坐在他身边。
    黑色的大衣搭在一旁, 衬衫袖口上挽。手里拿一张单子,眉心拧起。
    听见脚步声, 抬眼。
    看见是她, 稍是一顿。大概, 发现她今天打扮得多精心。伸手揽她, 垂眸。
    声音低哑, “抱歉。”
    “……没事,”她胡乱摇一下头。白色的珍珠耳坠也簌簌地晃, “这是怎么了?”
    “我与你说过。周绿被她的父亲家暴,请我帮忙才改名换姓地逃走。”他看一眼急救室上面的灯匾,“从成悦离职以后,她在派出所拘留了十五天。这事没有成悦替她压着,立刻传得沸沸扬扬。身份信息被人传到了网上, 也被她父亲李三看见, 就找了过来。”
    杜窈听得怔神。
    还没有来得及问其他细节,便听姜维嗤笑一声,“他是什么父亲。对自己的亲女儿下狠手——畜生不如。”
    “那你就动刀砍他?”
    “……他活该。”
    毕竟还是十九岁的小孩。
    姜维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声音小下去,但依旧犟了一句。
    “我回家的时候, 他正在拿刀割她的脸……我只是还了他两下。只是这样。”
    他坐回冰凉的银灰色椅子里。颓然,手肘撑在膝上, 脸深深埋进掌心里。
    那里, 还有太用力握过菜刀橡胶长柄的红痕。只看一眼, 尖锐的金属没入皮肉组织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潮水一般回溯。
    姜维瑟缩一下。
    像一只小狗被路边的皮鞋踹了一脚,应激似的躲避。
    “我没有办法……”他茫然地喃喃,“除了动手,我还能怎么办?她都快要死了。”
    杜窈坐到他身边,安抚性地摸摸肩膀。但除此以外,也说不了什么。
    直到急救室的门打开。
    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并不凝重。姜维急促地起身,“怎么样?”
    “来得太晚了,出血太多。所幸刀伤都不致命。可以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了。”
    “谢谢,”姜维深呼吸,“谢谢你们。”
    医生摇了摇头,离开。
    一张病床被护士推了出来。
    上面躺了一位女人,蓝白色的病号服。脸被纱布包裹。但从四散的海藻似的乌发能辨认出,是周绿。还昏迷着,一动不动。
    姜维跟着病床走了。
    杜窈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很可怜她,也并不能原谅她。在原地旁观片刻,直到那副病床消失在电梯口。
    脑袋忽然一沉。
    程京闻摸了摸她的发顶。低头,“要不要先回去?”
    杜窈摇了摇头,“我陪你吧。”
    “嗯,”他亲了亲她的嘴唇,有些凉。便拿大衣拢住她,“抱歉,今天事发突然。”
    “我知道。”她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响起。
    “明天要不要……”
    “再说吧。”
    杜窈蔫蔫儿地叹一口气,额角抵在程京闻的胸膛前。
    直到另一扇急救室的门打开。
    李三被姜维下狠手砍了两刀在背上,是重伤。但好歹保住了命。
    程京闻与抵达的警察说了情况,看他们下去找姜维做了笔录。直到凌晨,才算大概没什么事,回家。
    杜窈很疲倦。
    窝在车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生出睡意,反而很躁。看了几眼手机,又晕车。索性拉下车窗,把凉瑟的风放进安静的车里。顷刻,猎猎作响的鼓噪声充斥耳膜。
    程京闻看她一眼,“怎么了?”
    “热。”杜窈言简意赅地答。
    身上薄薄的雪纺开衫被风吹开,露出胸口白晃晃一片肌肤。
    于是红灯的时候,程京闻去碰她的手。刺骨的冷。顿时蹙一下眉,把她膝上叠放的大衣扯开,盖在她身上。偏偏,杜窈一推他的手。
    只嚷:“热。”
    “都要冻成冰块了,”程京闻去摸一下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烧,“还热?”
    “哎,”杜窈把头扭开,“你好烦。”
    大概语气实打实的不高兴。
    程京闻顿一下,也真没再去招惹她。车开进小区,停在路边。才熄火,杜窈已经推开车门出去了。
    湿漉的月光被风裹挟。吹过,裙摆边儿上的细碎印花也垂头丧气。
    -
    进门。
    杜窈踢开脚上一双高跟鞋。赤脚,剥皮山竹似的莹白,踩在玄关口灰色的砖面上,比光更晃眼。
    拿足尖把拖鞋拨过来。还没伸过去呢,就被一只手从后捞了腿弯,腾空。
    遽然的失重感袭来,她下意识并拢了双腿。膝骨一抵。
    抓紧他的衣袖,怕摔。又不满地一翘鼻尖,“你干什么?”
    程京闻不答。捉了她往客厅走。
    坐上沙发,把怀里咕咕哝哝的小东西也调个位置。放在腿上,跪坐。手臂轻轻揽她的腰,讲话声也放低。
    “不高兴?”
    “没有。”她把脑袋撇开。
    “那公主,笑一笑。好不好?”
    他身上有薄薄的寒气,人也清绝。是以低声与她讲话时,很惯着的意味,叫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软下三分。
    杜窈噘着嘴瞧他。
    偏偏拒这一套,“不好。”
    程京闻便动手,捏住她两颊的婴儿肥——最近总算养出一些肉,不再比从前清减。手指往上,把她嘴角也带出一个平缓的弧。
    “今天要对我说什么?”
    “不告诉你,”她有点儿委屈,“你迟到了。”
    “事发突然。”
    “那又怎么了——”又是这四个字,彻底引爆了杜窈的情绪。她使劲儿掐着程京闻的肩膀晃,挺无理取闹,“今天是我约的你,我提前三天就约了!你明明应该先来,再去……”
    她越说越伤心。
    大概也发现自己的话没一点道理,讲不下去。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哭得抽抽搭搭。
    “程京闻,我准备了一个月呢。”
    杜窈把眼泪蹭在他的颈窝。
    一点潮湿的咸涩,被脉搏滚烫的跳动迅速蒸发。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呀——为什么?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胡话。
    杜窈又说不下去了。
    彻底哑声。抱着他,只顾闷头哭。伏在怀里,一抽一抽地往外冒可怜劲儿。
    程京闻由她哭得稀里哗啦。等她终于中场休息,就去递一盒抽纸。
    “公主,”他挺无奈,“别哭了,长城都要给你哭倒了。”
    “可这算怎么回事啊。想送你的面具被偷,想约你吃饭又碰上这种事……”她吸吸鼻子,“程京闻,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还是对面具耿耿于怀。
    一种越发强烈的不安感经由这一晚的变故骤然腾升。
    她不再哭。倒不安地攥住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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