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棠取了个干净的坛子来,将炒好的一锅挪进去,又淋上糟汁、封口,说是叫茄鲞,里头可是搁了足足的旁的东西,只是来给茄子做衬。我这次做了不少,待成了,大家都来尝尝。
可快些吧,既然要腌上几日,何苦非要现在做?外头都做了好几桌了,你这还没开始准备,陈婶子催促,快些快些,我与你一道收拾。
婶子,跟你说个喜事儿,寻月棠人逢喜事,被催促也不觉得心慌。
啥事儿啊。
我今日午后不是去许府参加茶宴?那许大娘子,已帮我在夫人小姐中间辟了谣,还帮我介绍生意呢。
真的?陈婶子大喜过望,声音都提了三分。
寻月棠点头,表情傲娇,自然是真的。这道茄鲞,就是我准备答谢她的。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陈婶子抚掌,快快快,去歇着,做那鲞得好累了,剩下的我来收拾。
哪儿就那样娇气?活儿也不多,稍微收拾下就可以开工了。寻月棠手上动作不停。
陈婶子正洗着砧板,突然抬头,话说回来,月棠,你什么时候与许大娘子这样亲近了?也就是去过府上三两次而已。
我也觉得惶恐来着,但是许大娘子说我不会晓得子嗣对内宅妇人的重要,也自然不会晓得我帮了她如何大的忙。
陈婶子点头,也是这个道理。身为女子,总是要承受这些的,奉养公婆、侍奉夫君,养儿养女,如同菟丝一样攀在娘家、又挪枝攀到夫家。人人都是如此。
奉养公婆?三哥的娘亲已故,面上的父亲已亡,剩下那个,三哥都不打算认,自然也不需要自己去奉养。
侍奉夫君......想到生病时谢沣的所作所为,寻月棠倒觉得他俩日常相处更像后世男女,没得那么多尊卑之分。看得出来三哥是不太会与女子相处的,更谈不上照顾。但能感觉到他在努力习学,且进步飞速。
养儿养女么,啊,寻月棠想,那是太远的事了,如今八字尚未有一撇呢。
这样看下来,后世网友真的都有大智慧,常言的那句最高嫁人标准有车有房没爹没娘,着实在理。
另外,女子就必须如菟丝吗?寻月棠在心里摇头。
她要像后世的女诗人所写的那样,若三哥是橡树,那她要做木棉,爱他伟岸的身躯,爱他脚下坚实的土地。
要做坚强的后盾,要做温暖的港湾,与他并肩立浊世,同破生死局。
橡树是在上元节那日来找木棉的,恰在暮色四合之时,一脸行色匆匆。
盘儿,谢沣拉着寻月棠到墙角,我这几日忙,做了对不住你之事犹不知情,暮食有同僚宴我必须到场,如今时间紧,你且容我宴后再与你且请罪。我现在有一请求,若我将你我二人之事公之于众,言说已有婚约,你可会点头?
寻月棠乜着他,见这人脸色不好,眼圈乌青,又不知是熬了多少个夜。
也不知是北狄有了新动静?还是京中有了坏消息?还是登州的素轸蛮子有了大动作?
这个人呀,身上担了这样多的担子。如今她见到面,便那日的憋屈又翻涌上来,都全数被心疼压下,说不出一句抱怨。
你若是想说,便就说,寻月棠偏过头不看他。
谢沣大喜,笑容在脸上展开,左右环视一遭,见四下无人,飞快亲吻了下寻月棠脸颊,我尽量早早离席,晚间陪你一道过节。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官宴
上元佳节, 京中有宫宴,各地官员也有自己的聚餐。
凉州地方虽大,也驻扎军营, 但总体来说官员并不很多,所以每年的官宴都是由谢沣、田金堂牵头, 府衙大营一道过。
不过这个宴席, 谢沣本人并不很喜,几乎是年年都会提早离席,留林勰带着众人赏后头的乐子。
原因也无他, 就是田玉儿。男人家的宴席, 她偏偏要跟着来,来了就像长在了谢沣身边也一样, 端茶倒酒、添菜奉笑, 给谢沣搞得是如坐针毡。
但这次, 谢沣却是着急赴宴的。他在营外, 碍于种种闭目塞听, 昨日知道田玉儿去寻味小筑那一通闹, 心里堵得慌。
今日说什么, 他都得给月棠出这口气。
所以, 他会在赴宴之前先去问下寻月棠,问她是否同意自己将二人关系说成定亲。此一时彼一时, 他虽然无法给到她一个确定未来,却希望能够用这层关系与她一层保护。
今日宴设迎宾楼, 也是壅城数一数二的酒楼, 城内最好的说书先生就在这个楼里。这是谢沣昨日紧急换的地方。
他到时, 离着酉时还有一刻有余。
宴上人已来了许多, 见到谢沣这次提早这么多到, 都觉惊讶非常,却也未表现出多少,只是凑上前与他搭话。
谢沣一一笑着回应,较他素日模样热络了许多。
反常啊,反常,众人不禁在心里想着。
与他想比,田金堂就来得晚了许多,身后跟着他那个千娇万宠的幺女,扎裹得如同一只花蝴蝶,满头珠翠瞧得人眼花缭乱。
见谢沣已坐主位,面前茶也饮了一半,田金堂忙上前行礼,不知王爷已到,是下官失礼。
不妨事,本就是本王来早了。
王爷,此事不怪爹爹,都是玉儿梳妆误事,田玉儿声音其实算不得好听,能听出她捏着嗓子说话,王爷,您瞧玉儿今日可还好看?
她也是生了十二分的熊心豹子胆、抛去了十几岁的面皮才会问得出这样的话。
原本以为谢沣是不近女色,好看难看都一样,自己往上贴就总有点放不开,不成想他竟然纳了个厨娘做外室,那这个王妃,自己总也当得。
说起来真好笑,一个乡下丫头,还敢说自己是定北王表妹。田玉儿在心里嗤道。
女为悦己者容,田小姐装扮如何,恕本王难以置评。谢沣看着田金堂,冷声说道。
不给面子哟,定北王当真是不给面子哟
在场的都是人精,面上还是一副八风不动,内心里却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看田玉儿跋扈久了,见她吃瘪,怎么就这样爽快?
还没出正月,田金堂额上却已然沁出了汗,忙擦着汗带着田玉儿往后退,口中应着:是是是,小女无状,还请王爷恕罪。
这个幺女出生那年,田金堂被破格提做了州牧,此后便一直视田玉儿为自己的官运福星,又加上是老来得女,便给她养成了一副娇蛮性子。
她大约是不会懂得自己白户出身,夹在望族与世家之间做州牧的艰难,也不会晓得自己多么迫切地想要与帝师嫡孙谢鸣苍打好关系,只会知道嚷嚷爹爹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给定北王。
此前他还觉得,女儿样样不差,多往谢沣眼前凑凑,这亲事没准就真成了,最近几日,他却隐隐有种事情不对头的想法。就比如今日这么些年来,谢王爷如何这样与玉儿落过脸。
田玉儿被田金堂拉着往下走,眼睛却一直瞄着谢沣旁边的位子。
再等一会儿,待到一道席面过,自己就可以坐过去了。谢王爷今日穿了一身紫色过肩的蟒袍,显得人越发挺拔俊秀了,还又英武非凡。
就这时,林勰晃悠着玉坠子进了堂,环顾四周,哟,已来得这样齐整。
军中众人见过礼后,谢沣招手,子修,来与我同坐。
林勰笑着应了,一步上去坐到了谢沣身边,二人马上就交首谈笑了起来。
田玉儿坐在下首,鼻子都要气歪了。
宴席不过就是年年都要来一遭的同僚宴,从菜色到酒水,从席上氛围到席间歌舞都泛善可陈。唯一的一点区别,大概就是经历了那句恕本王无法置评后,大家都存了那么点看热闹的心理,都暗暗期待着更加精彩的戏码子出现。
林子修大概就是最懂大家伙的人了。
席间上了一道火腿燕窝,他舀了一勺尝过,摇头晃脑开始点评,对着谢沣道:这道菜比起咱们妹妹做的可就差远了。火腿的咸淡没把握好,燕窝虽是顶级龙角盏,火候又太过了。
什么时候还给你炖过燕窝了?谢沣斜着他道。
林勰撂下勺,是给纳古丽做的,我蹭了两口而已。瞧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子。
他俩人左下首坐的是营中的一个将领,照职级本不该坐这处,只是张冲与王敬都远在登州公干,便由他来填了个缺。这人也是个老饕,听到林勰这样夸赞一个人,便奇道:林将军这位妹妹当真是厉害。
按照常人口味来说,迎宾楼的饭菜已是顶尖。只不过是因为林将军口味挑剔、颇有些吹毛求疵之嫌,才能找到人家这么多不对之处。但那个妹妹既然能让他满意,那定然绝非常人。
也不是我亲妹妹,林勰提起酒杯。
那位将军坐正恭听,心说我知道啊,您的乱七八糟妹妹是有许多,亲妹子是没有的。
是你们王爷的表妹,就是那寻味小筑的店主人,他说着话举杯,改日你可以去试试,口味当真不错。
那个将军受宠若惊,连忙干了杯中酒,末将改日一定去。
虽说今日宴席还热闹,但上头那几位说话时,下头人自然不会错过,更是不敢喧哗。是以,三人的对话全也被下头人听了进去,又联想到前几日田玉儿大闹寻味小筑给人泼脏水,说人家是外室姘头的传言,彼此间交流的眼神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
田金堂感觉自己一张老脸开始发麻,隐隐还有灼烫之感。
田玉儿想到那日寻月棠对待自己的一言一行,才后知后觉感到她分明是不怕自己的,难不成是打定了主意觉得谢鸣苍会与她撑腰吗?
可是,现在提及她,谢鸣苍不是也一言未发?
表妹又待如何?唯有夫妻才是天下至亲关系。她自己斟上一杯酒,起身便迎上了前。
田金堂方才只顾着自己遮脸,并没有注意到女儿行止,等他回神,人已经离了座,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众人见田玉儿上前,一下子全部屏息,生怕错过一星半点抱憾整场。
堂中突然安静,谢沣将杯子倒扣的声音也就格外清晰。
可田玉儿的敬酒,分明就是冲着他去的。
堂下众人脸面都憋得通红,齐齐看向上首,双手不自禁握紧了拳诸君,诸君,我好兴奋!
田玉儿上前时看见谢沣扣杯,心里仍是有点侥幸在的:便是顾及爹爹脸面,谢王爷也不至于下她脸至此。
王爷,她低头羞赧一笑,自以为比睡莲还更娇怯十分有余,玉儿敬您一杯。
这下,连林勰都支起了下巴准备看热闹了,与旁人的克制不同,他眼中的玩味藏都藏不住。
谢沣指指酒杯,甚至用了谦称,看起来诚恳又真挚,小姐好意,谢某本不该拒。只是某今夜与未婚之妻有约,此刻时近,必须立场,还望小姐恕罪。
什么?未婚妻?
田玉儿如遭雷殛,立在当场全然愣住。
众人的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
瞧给大家好奇的,林勰看着场下笑,又戳了戳谢沣,快快与人说道说道。既时间紧,便长话短说。
谢沣起身,我之未婚妻,郓州寻氏,名月棠,寻味小筑店主人,既是我姨亲表妹,亦是某恩人之后。说着,他看向田金堂,我今日便走个后门与她,此后衙内应酬,便就改去她处,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怎么会敢有异议呢?纷纷吆喝着天作之合男才女貌之类吉利话,说都没异议。
田金堂纵是千万个不愿,也只能跟着摇头说不会不会。
田玉儿只觉头上珠翠压得她喘息不得,几乎要晕厥当场。她立在中间,比演傩戏的侏儒人还更好笑,泪也涌了出来,如何都忍不住。
告辞,谢沣拱手对她,是一贯的疏离,却又是她最喜的谦谦君子模样。
一股没有来由的勇气迸发,她突然扔了酒杯,扑上前拉住谢沣的手
王爷,玉儿......玉儿愿做平妻贵妾!
此语一出,四下皆惊!大家真是极想看田大人如今脸色了,却又不太敢,只能偷摸用点余光瞧。
此时田玉儿明显已顾不得脸面家门,只晓得自己已经钟情几岁有余的男子即将成为他人夫,她发觉自己快要疯魔了!喜欢谢沣这事早已经深深印入她的体肤骨髓,由不得她退缩,由不得她理智。
便丢足了脸面,成为了笑柄,与人共事一夫......只要能与谢沣厮守,这以上种种都不重要。
谢沣看着田玉儿通红的眼圈,忍着心内烦怒,将她手用力拨开,田小姐日后自有良配,不至于此。我谢沣虽不才,却也愿得一人、白首不离。终此生也只会有阿棠一人,不设平妻、不纳妾室、不收通房、不寻外室。还请自重。言罢扭头便走。
林勰今日的热闹可是看足了,见主人翁走了,啧啧几声,道了句抱歉就也离了席。
田金堂此刻恨不得连自己带女儿一道塞到地缝里去,抓着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也走了。
剩下的人却欢腾了起来,窃窃私语、低声调笑不断。
最激动的莫过于一直坐在角落的那个说书先生了,他还说呢,贵人的宴席让他来作甚,来了又不让说书,原来是提供了个绝佳的话本子。眼下他手都要写断掉,心里连开头都想了好几个。
他舔舔笔尖、自言自语,反正也不怕得罪人,本就是谢、林二位将军叫我来的。
第62章 汤圆
田金堂带着田玉儿回府时, 田夫人正在堂内吃茶,见父女二人进来忙迎上去,看见田玉儿一副哭脸, 心疼不已
我儿如何哭成这个模样?可是谁欺负你了?
田玉儿吃了一晚上的憋屈,此刻总算是见到亲娘, 一下子就扑到人怀里, 恨不得直接哭断了气去。
田夫人老蚌生珠得了这个女儿,怀时生时都吃了大苦头,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棉袄, 将自己心窝子都掏出来犹觉不够, 此刻见她哭到口不能言,心疼更甚, 张口便开始责怪夫君:田金堂你这个州牧当来作甚, 竟是吃白饭的么?还能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将女儿欺负成这样?
慈母多败儿这话半分不假, 家里这头母大虫, 像是个连连走火的火铳, 见谁突突谁, 唯独对女儿百依百顺, 田金堂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 一个头有两个大。
今日之事真真丢够了人,他也是读过书知廉耻的, 实在转述不出来,索性翻了个白眼径直坐到了太师椅上, 灌了口冷茶。
怎的?刚说你白当州牧, 这就到家里给我升堂?来我这处耍官威了?田夫人安置好女儿, 冲到田金堂面前, 叉腰伸手、破口大骂, 王八躲懒睡觉,就轮到你缩头?快快给老娘说。
田金堂听着这庄户味十足的话,也来了气二人是娃娃亲,她做针线、浆洗供自己读书,小舅子也争气,做了一手好生意,每年打点能出不少力。他们一家,对自己都是有恩的。那些下属,哪个不是升官发财找小妾?自己的后院空空如也,念得是旧情。
可也不能老这样受她欺压!
念及此,田金堂起身大喝:你这婆娘!便就会冲我撒气!有本事你去问你那宝贝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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