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与崔公子擦肩而过时,崔公子的手指微微不可查地抬起,然后又放下。
崔公子将阿昭带到桌前坐下,看着秀秀在不远处算账。
她似乎很是投入,时而抿唇深思,时而展眉轻笑,跟从前被困在自己身边时很不一样。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桂花酿饮尽。
等他留下一锭银子,带着孩子离开,那些早回来,却装作在干活一声不吭的伙计们一窝蜂围了上来。
“老板娘……”
“嗯?”秀秀将账本翻了一页。
“方才那位带孩子的客人一直在瞧你。”
秀秀打算盘的手一顿,抬头,无奈道:“胡说什么。”
“真的。”另一位伙计见她不信,忍不住出声,“我作证,老板娘,那客人视线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好像生怕你跑了似的。”
“别不是看上咱们老板娘了吧。”
“肯定的,这样的事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咱们老板娘好看又能干,被人喜欢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些年,一路上遇见的想提亲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过这个好似跟从前的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瞧他生的气宇轩昂的,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当家人,平日里发号施令的那种,我方才都不敢往他跟前凑。”
“官宦子弟不成,我听说那样人家妻妾多,他还有个儿子,想必家里规矩也多的很,咱们老板娘可不能进去受罪……”
秀秀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不免拿算盘一个个敲他们的脑袋: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扣你们工钱。”
随后也不理他们,拿着账本和算盘往楼上去了。
好容易将账算完,秀秀揉了揉肩膀,将脑袋枕在椅子上,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起方才那个崔公子的脸来。
半晌,她摇了摇头,起身收拾书桌,发现阿昭没有把自己的画带走。
他年岁虽小,可画工却不俗,显然是师从名家。
只见纸上画着一家三口,孩子在母亲怀里嬉闹,而父亲在一旁充满温情地注视着他们。
秀秀察觉到,那母亲的样貌有些熟悉,可自己就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过了好半晌,秀秀方才慢慢将画纸卷起收好,起身下楼。
-
对面的阁楼上,崔道之站在窗前,看着秀秀下了楼梯,身影消失在帘后,方才收回视线。
“父皇,阿昭不该私自跑出来,害父皇担心,阿昭该罚。”
身后,太子阿昭跪下,将两只小手伸出来。
崔道之转身,在他跟前站定,拿起桌上的戒尺在他手上打了两下。
阿昭争气,并不哭,只咬着嘴唇不吭声。
崔道之在他身边坐下,随后揉着他的手问:“疼不疼?”
阿昭摇头。
崔道之将他拉起来抱在膝上,“为何从宫中私跑出来?”
阿昭道:“他们说,父皇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要忘了母后。”
“你觉得呢?”崔道之垂眼看他。
阿昭想了想,说:“她和母后长得一模一样,父皇,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她么?”
崔道之宫里,常年挂着他母亲的画像,所以方才在见到秀秀的第一眼时,他脑海里瞬间浮现起这样的念头来。
父皇因为太想念母后,所以在找替身。
崔道之摸着阿昭的脑袋,“世间相似的皮囊不知多少,父皇喜欢的只有那一个,阿昭。”
他看着他,轻声开口:“你方才所见的,是你母亲。”
-
秀秀不知是怎么了,近日总是失眠,伙计们说是她是呆在店里太久,累着了的缘故,叫她外出散散心。
秀秀便换了衣裳,也不带人,自行到外头逛去。
她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曲江池边,已经是初夏时节,曲江池边已经开满了荷花,花叶接天相连,好看得紧。
“院里的荷花开了,你应当喜欢。”忽然,秀秀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她正呆愣着,忽见不知从何处凑过来一手脚轻浮的男子,“娘子,怎得一人站在这儿,你家相公呢?”
秀秀心内浮现起一股厌恶,转身就走,却被那人拦住:“哎,别走,爷有的是钱,陪大爷玩会儿。”
秀秀这些年也学了点拳脚功夫,上脚就要往他下身踹去,还未动作,却见一条有力的长腿从她身侧猛踹到那人心窝处,直把他踹得吐血。
秀秀回头,只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看着方才轻薄自己那人,眸光中带着杀意。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飞快收敛自己的神情,将她拉到身侧:“没事吧?”
那边,巡街的官差已经将那个吐血的人拉走。
秀秀张了张口,“……我没事,多谢崔公子。”
崔道之仔细看了她,见她确实无碍,脊背方才放松下来。
秀秀微不可查地后退一步,脱离他的怀抱,崔道之先是微抿了唇,随后对秀秀道:
“上回小儿的事,我还未曾谢过娘子,走吧,我请娘子好好吃一顿。”
秀秀想了想,点头,人家刚刚帮过自己,总不好拒绝。
她跟着崔道之进了不远处观景楼里的一处雅间,从这里望下去,曲江池的荷花尽收眼底。
“喜欢么?”
秀秀轻声道:“崔公子也喜欢观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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