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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知有飘零(46)

    结果就是,他去陪秦岁安买。
    金澜静静注视着他俩并肩走过去了,男帅女靓,怎么看怎么顺眼。走廊里很安静,没什么脚步声,或许是因为地毯铺得厚,但金澜觉得,这是因为两人的脚步都踩在他心上了。嗒嗒嗒,在空荡的心室中回响。
    秦岁安的局还没结束,但她坚持将二人一路送到了停车场前。
    洛纬秋要先去把车开出来,于是金澜和她站在路边,说了一会话。
    两三分钟后,金澜上车,和秦岁安挥手告别。
    金澜。秦岁安站在车外,背后是浓黑天穹,风将她吹得头发蓬乱,像疯长的草,指向天空。比起刚刚那副叽叽喳喳的样子,她似乎瞬间换了副心性。她严肃地说:我以前就觉得你心思重。
    是吗?金澜笑了。
    但是我能够理解我想说,all is fair in love and war。说完这句话,她又恢复成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啦,拜拜,帅哥,再见哦。
    天上星月寂寥,地上身影萧条。
    车行驶在都市的夜色中。
    金澜先开口了:我不该带你来的,怪我。
    怎么会呢?洛纬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一顿饭,学长有什么好自责的。
    我感觉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的确不喜欢。洛纬秋摸摸鼻子:那以后不去了不就好了?
    金澜看着前方,现在路上车不多,车灯映得前路一片平坦,尽是光明:嗯,以后不去了。其实我也不喜欢。
    洛纬秋冲他笑了笑,学长之前一定也忍受过很多这种场合吧?既然你能做到,我也可以的。
    你实在无须勉强自己,金澜想。
    对了,你跟那位姐姐说了什么?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姐姐,金澜没忍住笑出来了。
    看着洛纬秋在外人面前摆着个冷脸,没想到一旦被他划为自己人后,就能看到他这么可爱的一面。要是秦岁安听到这个称呼,一定是啊啊啊学弟真是可爱死了。
    其实也没什么,聊了聊学校的事。金澜不咸不淡地回答。对了,那个银杏标本,送给我吧。
    行啊,再亲手给你做一个都行。
    金澜摇摇头:我就要那个了,有眼缘。
    洛纬秋打开车载音响,一个绵绵的女声唱着情歌,脉脉旋律在不大的空间内流淌:原谅今宵我告别了,活泼的心像下沉掉,梦里有他又极微妙
    情怎可料。
    十分钟前,在酒店停车场出口处。
    金澜突然问秦岁安:你说,两个男人去的话,给不给情侣优惠?
    这话没头没脑的,但秦岁安听懂了。
    她的一双眼眨啊眨的,没说话。
    没事。金澜看出了她的为难。
    她将自己的外衣裹裹紧,看着金澜,眼中有担忧:其实我也不知道。
    但,有很多家店都做蛋糕的就算这家不让,别家一定可以。她说:大不了咱就全价买,怕什么。你想吃吗,我请你呀?她带着关切的目光,很温暖。
    金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避开这目光。他感念向他伸出援手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上忙。
    他越过这句话的表面含义,回答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你放心,我没有不开心。
    他笑着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为没法买到便宜蛋糕而可惜?
    可能,是不想让他受一点委屈吧。金澜的手指在口袋里摸到了那包烟,他没有拿出来,只是用手摩挲着: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啊,我会觉得全世界都是他的。秦岁安想了想,说。
    那你觉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的答案是,我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他。金澜说。
    all is fair in love and war,一个谚语,直译是在爱与战争中一切都是公平的。意译就五花八门,各种理解都有了。
    原谅今宵我告别了,活泼的心像下沉掉,梦里有他又极微妙,情怎可料。出自陈慧娴《夜机》。
    第69章 头破血流
    =========================
    爱在人间的形态大概有许多种,或许有的是细水长流,有的是丝丝春雨,但对于有的人,有些恋人,爱像战争,要么是两个人刀剑相向,要么是一个人头破血流。
    金澜现在就是头破血流的状态。不过他并未抱怨过什么,他积极地认为自己已经得到很多了,破一破,流一流也很正常。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从聚会那天之后就开始睡不好。
    梦里他总是听到秦岁安在他回答完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后说的那句话。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你未免太爱这个人了。
    深情没有好结果吗?
    不一定,但自伤是肯定的。但是
    但是什么?金澜追问着,不小心追入深渊。他一身汗地醒来,一睁眼看见的是洛纬秋安逸的睡脸。
    他们的两只手还紧紧握着。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月色如银,落在飘窗上,莹莹一片。
    金澜慢慢地将洛纬秋的手指掰开,穿衣下床。洛纬秋于睡梦中发出呓语:学长?
    金澜摸摸他的头发,轻柔地说:我去喝口水。
    他走出房门,不知该做什么,索性又穿上外套和鞋,走出屋外。他沿着路的边沿慢慢走。
    整片天空像被墨汁浸过,深冬的天总要挣扎一番再白。金澜用力望去,在目光尽头的地平线处,有一处的墨汁像刚被人擦洗过,已经开始由黑变白。他像突然被人指引了方向。
    他越是走,忽然就发现那处白离自己越近,再看看四周,大片的天都已经白了。金澜坐在了路边的一个公交站台的长凳上。
    他想,如果此时开过来一辆公交车,停下来,门打开,问他要不要上车。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上去。行李不要了,人也不要了。随便这车将他载到什么地方,一直不停下也可以。
    他低头时,发觉自己连袜子都少穿了一只。不禁有些担心司机看到他这邋遢样,会不会问:啊,是刚被老婆赶出来的吧?
    可惜下一秒他就看到站台上贴着一张告示:道路检修,本月此线路停运。
    月亮苍白着脸庞,渐渐与一抹云揉在一起,不言不语隐去了身影。在另一侧,地平线经过一番煎熬的分娩,最终诞生出一个破晓。红光流泻于地,像太阳受伤了。
    不是没有熬过夜通过宵,却第一次这样细致地观察一个日出:每个日出都是这样痛苦吗。
    天已大亮。
    趁着夜色离家出走未遂,他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没带钥匙,洛纬秋为他开的门,脸色十分难看。
    我以为你走了。他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洛纬秋紧紧抱着他。
    不会的,我答应过你的,金澜一边安抚他,一边虚伪地说:绝对不会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你看,我只是起得早,出去买早点去了。
    洛纬秋把人按在房门上,他亲过他的额头和唇角,像在确认怀中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金澜感觉他在发抖。
    二人一起吃过早饭,洛纬秋又凑过来,握着他的手,说:学长,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啊,是哪里?
    不管去哪里,他首先回答的肯定是好啊。
    *
    洛纬秋要带他去的地方是一个墓园。
    我小学的语文老师,人对我很好的,知道我爸妈都不管我,还带我去她家里吃过饭。前两年,因为癌症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洛纬秋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在墓碑旁。
    我一直挺感谢她的在她身边,我才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在她家里,我才知道原来一家人是要在一起吃饭的。
    金澜端详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
    一个女人和蔼地笑着,模样明明还很年轻呢。
    洛纬秋蹲下来,静静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金澜知道他们在进行无声地交流。他无言地退后,不愿打扰他们
    墓园很干净,四处不知名的花草被人修剪得齐整,一列列黑色的墓碑像整齐而刻板的小山,下面埋着的不只是骨灰罐或者一些衣物,更是一个家庭。每一次的死亡,都是垒在一个家庭肩头的石块,压低了今后多少年的欢笑。
    很安静,只有北风不把死亡当回事儿,来来回回地叫嚣,它不解人居然会为一次别离而大费周章离别数日,离别几月,离别半生,人间用于度量时间长短的单位对无穷无尽的旷野与风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后来金澜在与洛纬秋分开的那段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地梦到洛纬秋蹲在黑色墓碑旁,一言不发的样子。那时他才恍然明白,为离别赋予意义,正是为欢聚找寻理由。两个人要是分开得无知无觉,如路人擦肩而过,那他们肯定没有再见之机了。所以金澜在每个梦到洛纬秋的夜里,只好心甘情愿地痛彻心扉。
    回去的时候,金澜问洛纬秋和老师说了什么。洛纬秋定定地看着金澜,看得金澜心中迷惑。然后他说:我好久没回学校上课了,我和老师说,希望期末回去补考的时候不要挂科。
    洛纬秋说谎了。他怕说出来就不灵了。这个愿望是如此要命,以至于对当事人都不敢和盘托出。他不想冒险。
    他其实说的是:我身边有个拼命也想抓住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抓不住他,他在飘。拜托您,保佑我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
    他不敢许愿一辈子,唯恐自己贪心不足,一天也挣不到。
    多相处一段时间,他想,等期限届满就再来许愿,如此无限循环。这当然是一种狡猾的做法,但,他想,他能侥幸一回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也不想求幸运,他只求侥幸,正如他不求什么命运的垂青,只求命运能打个瞌睡,让他蒙混过关。命运之神眨个眼的工夫,足以让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坐地铁来的,自然也坐地铁回。在地铁入站口处,金澜说想去买瓶水。洛纬秋看见一家奶茶店,他要金澜等一等,他去买杯饮料。
    可是我不爱喝甜的金澜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他想洛纬秋大概是忘了这回事,这也没什么,忘了就忘了吧。
    洛纬秋这一去就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果然,拎回来一杯果饮。
    金澜没说什么。他吃过很多甜食,多这一次不多。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不。
    不料,洛纬秋说:你不爱甜食,但是又爱多肉葡萄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喝多肉葡萄?金澜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
    你的小号啊,不是叫这个嘛。这次是洛纬秋疑惑了。
    金澜想起来了,但他没好意思说,那是因为当时想到的名字都被人占用了,然后恰好看到了一张奶茶店的宣传单,随便输入的。
    好吧,那然后呢?
    然后我想,有的人会自制奶茶,可能你喝的多肉葡萄就是自制的,不甜的那种吧。于是我问店员,能不能不放糖。她说不行,他们是有规定的,这个流程不能改。我就跟她说了好久,还加了二百块钱,她才同意不加糖浆。你看,这就是我给学长买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无糖版多肉葡萄。他笑了,嘴角上扬,小钩子似的,勾住了途径人间的一缕光:你说你不爱吃甜的,我都记得啊。
    金澜怔怔地看着洛纬秋。其实按他的认知来说,洛纬秋已经过了那个能被称作少年的年纪了,然而他此时嘴边的笑意,怎么会那么明亮、那么年轻?少年的笑像冬天的太阳,其实并不能动摇整片大地的苦寒,却顽强又固执地为这个世界注入热量。
    是假的吧,他想,冬天的太阳和这眼前的笑,都该是假的吧。金澜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眼,想再看清楚一点。他猜此刻洛纬秋这份笑正倒映在他眼中,他甚至有些嫉妒自己的双眼能在须臾间容纳下面前这张脸。他浑浊的心湖,盛不下这片明亮。太不安了,他又迅速地移开眼。他怕被灼伤了。
    二人上了地铁,人不多,哐当哐当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车厢里回响。洛纬秋粘着金澜,靠在他肩膀上,不知怎么好像又睡了过去。金澜看向对面的窗玻璃,自己的影子还映在上面,模糊的摇晃的,一触即碎的。
    他一个人,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忍不住分析起来:这看着像朋友,兄弟,还是恋人?
    谁知道呢。
    车厢外是一片漆黑。他觉得他们像是在一个怪兽的食道内穿行。三三两两的乘客上来了又下去。
    你这样缺爱,我能够爱你吗。我这样胆小,你竟然肯爱我吗。值得吗,配吗,还会受伤吗,一切都会好吗。
    对面那个影子金澜似乎面带忧伤。
    他不禁想,为什么啊,你难道不该感到幸福吗,你这个胆小鬼。
    影子挨了骂,脸色又变得惶惶。
    他注意到自己手里的塑料袋。如果不是这一杯不加糖的多肉葡萄,他大概还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金澜咬着吸管,液体流经喉管抵达胃里。
    世界上最贵,世界上最难喝。虽然金澜不爱甜,但他也承认,有些东西,就要糖分到位了才好吃。
    又过了几站,地铁上人多了起来。洛纬秋被熙攘的声音吵醒,他醒来时金澜已经喝完了饮料,但手里还攥着个空空的杯子。喝完了就扔了啊。洛纬秋这样说。
    金澜点点头,二人正好到站。出了地铁,通道里就有垃圾桶,金澜走过去松了手,刚才还捧在手里的温热的东西霎时变成一件垃圾。它坠落的声音没有引起谁注意,金澜却听得清晰。
    回家去吧。他转身,看着洛纬秋。后面有一堆人正挤挤攘攘地从地铁上涌下来,潮水似的,几乎把他俩冲散。洛纬秋拽住了金澜的胳膊,像挽救一只被浪头卷走的船。
    第70章 一次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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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两人进了门,洛纬秋还没有发现金澜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话少些,可他一向话都很少。门刚关好,金澜的双臂从身后伸来,紧紧抱住了他。
    洛纬秋听到他说:来做吗?
    洛纬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金澜主动抱他,他还是很开心的。转过身去也紧紧圈住金澜,他把头搁在金澜的肩膀上,亲亲他的脸,感受皮肤温热和呼吸起伏。
    (略)
    我好高兴,学长,今天是不是很舒服?我是不是进步了?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金澜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傻。怎么可能不舒服呢,他是那么喜欢他啊。
    然而他答非所问:你是不是在抽烟?我看到过你的烟盒。以后不要抽了。
    洛纬秋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疑心是不是自己身上有烟味:好,以后不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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