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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136)

    云平如何聪明的人,怎么想不到单兰的想法:他昨夜想从我这里找出些端倪,只是可惜,叫阁下这程咬金半路截断杀出,可他堂堂一阁之主,又不可能承认是他下的吩咐,自然要推出几个替罪羊来。
    隐耀君听到云平唤他程咬金,只是笑了一声:这昨夜却也不是我故意要来的。
    说罢他自怀中摸出一张纸条来递与云平道:是有人把这东西放在我剑匣上,我才察觉。
    云平疑声道:竟还有人能悄无声息在阁下剑匣上放东西?
    隐耀君有些无奈摇头,随后面色沉凝道:此人身手敏捷,竟似猿猴一般,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逃走了。
    云平奇了一奇,伸手接过这纸条,心中疑惑在瞧清纸上字迹之后转为大惊,可她面上不显,不叫隐耀君查出端倪来。
    只见那纸条上用粗炭条写着云平有难四个字,虽然是用炭条书写,可用笔结构显然是出自修习过书法的人之手。
    而云平,云平则绝不会认错这四个字,她闭了闭眼,想起昨夜云澄所言的那你可等着瞧好了!,原来是这意思。
    云平默不作声将这字条收下,执子与隐耀君在棋盘上厮杀,隐耀君叫她这一着妙手震到,苦思冥想间竟忘了问云平要回纸条,反而夸赞道:云姑娘这一手下得绝妙!
    云平听他称赞,笑了一声,下意识道:若论棋艺,我远不如阿澄。
    隐耀君落下一子,抬头看了一眼云平,旋即又低下头查看棋局,无意道:阿澄是谁?
    云平搭在棋盒上的手一顿,长睫如蝶翼般轻轻扇动,眼帘低垂掩住复杂目光。
    她缓缓从棋盒中捏出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随后慢慢抬头去看隐耀君,一如往常一般扯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来。
    她是我妻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孩提旧事
    云平与隐耀君下完一局,正在棋盘上收拾棋子,就听见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还混杂着轻微的机械声响,既是这样,来人除了单不秋外,不做他想。
    这少年人穿着厚实的披风,一张脸不知是被气红的还是被寒风冻红的,一双眼睛倒是看着精神奕奕,可又隐含怒气,手里头的皮鞭子还沾着凝血,那血腥味和寒风一起被挟带进了屋中。
    单不秋一瞧见隐耀君,那通身怒气先是一收,缓了缓情绪,然后对云平和隐耀君行礼问好。
    云平的手指扣在棋盒上,状似无意间道:小阁主怎么这样大的火气?
    云平这话是明知故问,她算准了昨夜那场风波,即便当夜单不秋不曾来,到了翌日也定会发一场火。
    而即便冒犯的不是她,是甲,是乙,单不秋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只要这个人是单不秋请来的朋友。
    隐耀君看清了单不秋的脸色,心里边多少有了数:单兰那东西派人来了?
    不提单兰还好,一提到单兰,单不秋就将手中带血的皮鞭往地上一掷骂道:那两个狗东西叫他提走了!
    云平不曾说话,只是垂眸听那少年人抱怨:他手底下的人这样对我的客人,我只是打了一通,可那两个竟是个硬茬子,嘴巴里不干不净骂人,我刚想再叫他们吃我几鞭子,不曾想竟叫他又急匆匆来把人提走了!
    原来那季冬与孟秋两个人吃了单不秋一顿打,孟秋到还好,不敢多言,季冬性子却烈,但知道不能对单不秋骂,嘴巴里不干不净的只是去骂云平。
    隐耀君宽慰道:你不要同他置气,对身子不好
    单不秋骂道:那些嘴碎的狗!嘴巴不干不净!我真该割了他们的舌头!扣+裙_贰三零六九二三九六
    他说话间瞧见云平只是在一旁静默捡着棋子,并不生气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昨夜那些事,你就不生气么!你本该来个人叫我的!
    云平抬头笑了一笑,低眸继续捡着棋子道:小阁主,那是单阁主派来的人。再说了,小阁主不是已经帮我出过气了么?
    单不秋被她一说,气势一减,支吾道:便是如此,那你也他们讲的话这样难听,你难道就不生气么!
    云平又伸手将棋子丢了一枚进棋盒,棋子敲击发出清脆声响,笑道:他们骂我什么?
    单不秋叫她一问,不由愣住,其实这根本不好说出来,毕竟男人骂女人的话总是那样子臭不可闻,这样污秽不堪,左不过将云平私下生活来回编排,讲她同隐耀君与单不秋都不清不楚,就连她的财富都没有什么干净的来处。
    云平一见单不秋的模样,怎么还会不清楚呢?她是极聪慧的人物,也经历过不少事,如何不知道那些男人私下会怎么说自己呢?男人说一个女人不好,往往只需要说她同许多男人都不清不楚就已经足够了,好似他们亲眼瞧见,亲耳听见一样,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单不秋嘴唇蠕动,支吾道:那些话讲出来只会污了姑娘耳朵
    云平轻叹一口气:小阁主,他们骂我的那些话,你若不说,旁人不说,能落进我耳朵里面么?
    单不秋摇头。
    云平又道:他们骂了我,是能讨巧还是真能伤到我?
    单不秋又摇头。
    云平轻笑道:既是如此,不过叫他们嘴上占些便宜罢了,既不对我有什么实际的影响,也不曾落进我耳朵里,那就由得他们说去。
    单不秋的气不知为何叫她两句话平缓下来,但心中还有余怒:可是他们这样说话
    云平道:小阁主,不要为着我同你父亲置气。
    她一句话将单不秋噎住,少年人有些恼恼撇过头去。
    云平见他这样,心下又叹一口气,从榻上下来,枫桥瞧见她要出去,便急忙从柜中取了披风给她。云平瞧见那披风先是一怔,看了一眼枫桥,见枫桥不是有意拿的,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穿好道:小阁主,昨夜一场大雪今早方止,难得冬日暖阳,不若出去走走?说起来,我来的这般久,还不曾好好看过北境的雪景呢。
    单不秋晓得她有意转开话题,于是便服软道:那便由我这个东道主带姑娘看景,北辰之中数我家园中景致最好。
    下棋的对手既没了,隐耀君留着也无用,便同这两人一道出去,出了院子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了。
    那六玄子、小阿碧以及乌鳢三人正在门外候着,见到单不秋同云平出来,便行了一礼。两个人抬步往花园走,后头也缀着三个尾巴,单不秋平素叫他们跟着便也跟着,可现下心里头有火,一瞧见这三个人只觉得碍眼糟心,于是找了个由头轻骂几句,叫他们退下,只留云平与他两个人一道往花园走。
    既是北辰最大的府邸,那园子自然也是不小,现下天光大亮,昨夜落了一场雪,檐下结着冰棱,落在假山上的雪绵软绒绒,好似洁白的棉花,雪晴之后,园中青石板地上的积雪也早早被人扫落在旁堆成一个个小小的雪包。
    他二人园中共游,单不秋作为主人倒也给云平指了不少新奇好玩的景致。
    云平在一旁慢悠悠行走,北境的冬日不如南边,冬季总是干燥的,但那风又如刀一般割过,两个人都带着兜帽,云平的披风旁边缀了一圈细软的白色兔毛,看上去柔软又温暖,云平下意识伸手拨弄一下,神思不属,也不知想到什么去了。
    单兰只是给她说话,介绍园中景致,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心情,竟也一路安稳行到一处偏僻的景致。
    说是偏僻其实不然,这里的风景独好,有一个颇宽大的人工湖,但周遭并没有什么人打理的样子,树干横欹,藤蔓疯长,纵横交错,而地面上的青石板道上虽然积雪也被扫落,但缝隙之间可以瞧见柔韧枯黄的杂草从碎裂的砖缝之间冒出,而沿着那条修缮不佳的青石板道往前,便能瞧见一座长长的拱桥,那桥主色为红,饰以金色,但其上漆色脱落,斑驳腐败,而铺设在桥面上的木板也腐烂不堪,上头还散落着一些积雪,被日光一照正盈盈发光。
    云平虽是在思考什么,可身前的单不秋脚步一停,声音一顿,她便立时有所察觉,目带疑色看去。
    只见单不秋的脸色凝滞,眼中哀戚,双唇紧抿,一张脸发白,怔怔站在那湖畔石道上不动了。
    云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他正凝神去看那片已经结冰的大湖,只是沉沉看着,不说一句话。
    这样的举动毕竟古怪,云平轻声唤他:小阁主,怎么了?
    那单不秋叫她一叫才清醒过来,慌张转头去看云平,虽然急忙抬手拭去,可云平还是没有忽略过他眼角的那一抹泪光。
    不,不,没什么,只是无意间逛到这里,想到许多事情来。单不秋并不动作,只是遥遥远望,我想起我母亲了。
    云平沉凝片刻,思及单不秋母亲早逝这件事,随即道:抱歉,节哀。
    单不秋摇了摇头,连忙摆手道:不,这不干你的事,只是
    他面带犹豫,声音悲伤,云平晓得他现下情绪不好,于是轻声道:是我不好,要你带我出来玩
    单不秋轻叹一声,转头又看那湖,现下北境天寒,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便是行马在上也不会破裂,可见天气严寒。
    云平只听得那少年人道:我很小的时候,我娘总喜欢带我来这里玩,冬天就会在上头溜冰,到了夏日便会在这里游泳。
    单不秋似是找到了说话的对象,只是自顾自说,云平也不吵他,只是安静听他讲话。
    那少年人道:我娘冬天溜冰可厉害了,能做许多种漂亮的动作,我那时候总觉得她厉害,什么都会,但说来好笑,她游泳不行,我学的很快,也想教会她,可她怕水,不论如何都学不会。
    云平听他说话,于是笑道:便是父母,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单不秋听她这样讲,面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是啊,便是父母也不是什么都会,可我想可我想,若是当初将她教会了,会不会就会不会就不叫那件事发生。
    他说到这里时几乎是无意识的,整个人都陷进了回忆里,云平眉头一皱,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
    单不秋扭头去看云平道:我记得云姑娘你说,你出生时就被遗弃了是吗?
    旁人被这样直接问可能会气恼,可云平活了这么大年纪,并不将这种直白问话放在心上,只是莞尔一笑,伸手触着脸庞边的柔软兔毛道:是的。
    单不秋道:那我比你好一些,我娘去的时候,好歹我还记得事,她还陪过我一些日子。
    接着不待云平说话,他就自顾自说起来:我那时候年纪小,贪懒爱睡觉,我不晓得你夏日里来没来过北境啊,你到处游历,兴许来过总之北境的夏天也总是很热很热的,那时候临湖有个水榭。
    单不秋说话间伸手指了指湖边一处地方,云平远远去看,瞧见湖边光秃秃一片,只有一个平台,围着一圈石栏,但后头的屋子已经被拆掉了。
    单不秋道:那时候天热,我娘总带我来这里,午间用了膳,她便在那离水的屋子里哄我睡觉,然后她边给我扇扇子,边嘱咐周遭的下人去把那棵树上的鸣蝉抓了去。
    顺着单不秋手指指向的方向,云平眯眼一看,又瞧见一个极大极粗的树桩,那截面发黑腐烂,看样子已经被砍去放在那里很久了。
    单不秋道:那时候我一觉睡醒,我娘总会给我端一碗冰乳酪,然后用帕子给我擦汗,带我走过一道门,去我祖父的院子里看灵兽,祖父见了我就会给我许多好吃的东西,让那只灵兽陪我玩
    他话说到那里,突然一顿:可是有一天,我娘告诉我,祖父走了。
    单不秋对着云平微微一笑,可是他的笑勉强又苦涩: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大人说走了,其实就是死了、去世的意思,也不懂事,就缠着我娘问:娘亲,祖父去哪里了?祖父不在,我还能和将军玩么?
    将军?云平问道。
    单不秋勉强一笑道:那是我祖父那只灵兽的名字,说起来,那只灵兽是与我祖父一起没的。那时我娘听我这样问,只是哭,也不多说话,外叔公见她这样,眼睛也红,但也从不当我的面说些什么,可我记得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穿着白的衣服,我娘也是,衣服都是素净的,脸上很少有笑了。
    单不秋神色凄凄,竭力隐藏住自己的哭腔: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天天问她,祖父什么时候回来,哪里知道这样会伤她的心。
    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祖父走后一两个月,就是出事那天,天气很热,那时候明明已经是八月了,但是却叫我感觉比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要热,我娘便又带我去了湖边水榭,一如以往哄我睡午觉
    单不秋的头垂着,似是陷入了深思:那天天热极了,我娘哄我睡觉,可我又热又馋,她就喂了我一碗冰乳酪,那碗乳酪滋味甚好,我吃完之后就睡着了,睡得很沉,本来以往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起,可是那一天却不知道怎么的,我睡了很久,快到傍晚了人还是迷糊的。换作以往,我娘已经叫我起来了。
    小孩子贪睡,总是正常的。云平轻声道。
    单兰笑了笑,似是赞同:我那时候本应该还睡着,可是有很吵的声音将我闹醒,似是有人在争执吵闹,但我那时候岁数轻修为不到家,隔得又远,只能分辨出声音是从桥头来的,却不能分清到底吵着什么。于是我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可水榭的窗户大开着,幔帐飘动朦朦胧胧,什么都没来得及瞧清,就听见很大一声响,想是什么东西掉进水的声音。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色已经暗下去了,那一声响之后,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下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我见我娘不在,就迷迷糊糊爬起来要去找她,可是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头,似乎头疼欲裂,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额上竟流出冷汗来,只见单不秋双眼圆睁,瞳仁无光,他低声咆哮着: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的样子有些骇人,一张脸雪白,牙关紧咬,胸膛来回起伏,良久才缓下来,伸手扶在道旁树上,低低喘气: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外叔公就坐在我床边,我问他,我娘呢?他那时候眼睛很红,但还是抱着我安慰我,我年岁小,只知道哭着喊母亲,直到哭累了去,又连发好几日高烧,也就是这样,什么都记不清了
    云平见他可怜,出声安慰他道:小阁主,还请节哀。
    单不秋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蒙蒙的:再后来我爹查出来,是我娘不小心倚着桥栏的时候,滑了一下,跌进水里,那时候我睡着了,仆从们不知道为何都不见了,她又不会水,若是我那时候没有贪睡,就不会这样
    云平道:这不是你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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