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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118)

    单不秋一口气憋在胸口,气发不出来,倒是一旁的六玄子和小阿碧给他回了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单不秋的手都发起抖来,连手中的拐杖都快拿不稳了。
    是阁主来过一趟。小阿碧面有戚戚,既是阁主来了,又有哪个敢拦?
    他不知道吗!单不秋又骂一句,那东西那是我的!他怎么能!那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原来单不秋幼年时期母亲突发灾祸早逝,留下不少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云港那片土地,单不秋幼年时其母时常带着他去那里玩,对他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地方,不单单是一块土地这么简单,是承载了他重要回忆的地方。
    他这未免也太过分了!隐耀君说道,他怎么能这样!
    六玄子轻声道:前些天就已经有人来问小爷了,小爷叫我们下去回话,说那块地不卖,多贵多高的价格也不卖
    可转眼间!单不秋的拐杖柱在地上发出响声,转眼间那地方就成了别人的!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紧接着单不秋抓住隐耀君的手臂,将拐杖都丢到一边:外叔公!他对我从小不管不问也就罢了,但他毕竟是我父亲,可现下现下!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已经是咬牙切齿,眼中都几乎要落下泪来:我就那么点东西,他都不肯放过么!
    单不秋伏在隐耀君怀中哭了一会,随即又想起什么抬起头来,伸手将泪抹干。
    六玄子见他要亲自弯腰去捡那根拐杖,忙不迭捡起塞进单不秋手中: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问清楚!
    他将拐杖拄地笃笃响,隐耀君急忙伸手拦他,严肃道:你去找他,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处?
    像是想到什么,隐耀君冷哼一声:你同他吵上一番,那地就能回到你手里了么?
    他这话一讲,单不秋顿觉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下来,站在那里不动了,少年人的脸又苍白下来:那那要怎么办?
    隐耀君极疼这个义兄唯一的外孙,心都要碎了,只是宽慰道:我先去帮你探探虚实,你不要慌张。
    旋即去了屋中取了剑匣背在身后,大步出院子找人去了。
    而他刚走没多久,单不秋脑子里怎么样的胡思乱想都停不下来,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又急忙拄拐出去了。
    小阿碧同六玄子见状也急忙跟了出去。
    单不秋虽说右腿受了伤,可受了李无尘的帮助,行走其实已是无碍,只不过心中依旧觉得自己不良于行,往日还是拄拐,可是现今挂记云港土地一事,那拐杖竟形同虚设,奔走起来速度飞快,小阿碧和六玄子跟在他身后也要竭力奔跑才能勉强不被落下。
    却说那单不秋健步如飞,一路上顾及不得,私下抓人问话,竟径直冲进了明云阁的会客厅里。
    左右侍从守在门口想要阻拦:小阁主,阁主正在里头见客,不便打扰
    可他话未讲完,单不秋就立时抬手给了这两个侍从一人一个耳光: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既晓得我是谁,又怎么敢拦我!
    他这耳光打得面前两个人是猝不及防,人人都晓得明云阁的单不秋小爷是个纨绔性子,单阁主有对他极为纵容,叫他性子被养到霸道顽横,没人敢轻易忤逆触他眉头,这些事情两个侍从又如何不知?可他二人职责所在,便是单不秋那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不敢叫这怒气冲冲的小爷进去搅了阁主的事情,惊扰了阁主的客人。
    于是这番闹将起来,单不秋性子发作了,对这两个人竟当真动起手来,可怜两个侍从只敢防守,决不敢还手,于是左一拳右一拳打下去,左边的鼻子青了,右边的眼睛肿了,倒像是染料铺子在这里开了一样。
    他在外头打得狠,里头的云平却眉头一挑,对着面前的男人道:单阁主,说来惭愧,其实某还有事相求。
    那单兰年方三十七八上下,留一缕装饰精巧的胡子,肤色白皙,穿一身华贵藏青色蓝衣,乌鳢站在云平身侧,只一眼就分辨出这人就是昨日的那个皮帽男人。
    而她既然认得,云平又如何分辨不出来?
    可她佯做不知,只是和这位单阁主不卑不亢交谈说话。
    说起这位单阁主,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他许多年前以一个小厮做起,又以极快的速度被提拔擢升,短短十年功夫就成了明云阁十二月之一,后来他又得当时的冬藏使看重,在那位冬藏使退位之后,得了冬藏使的位置,更加上前阁主蔺德将女儿许配给他,而前阁主蔺德去世后,他便理所当然继了明云阁阁主的位置。
    是以这修真界中虽晓得他是依托自己妻子坐上这个位置,可任谁也不敢小瞧他。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短短几十年内,从一个普通的小厮爬到一阁之主的位置。
    那单兰听得云平这样说了,唇边就流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不免将下巴微微抬起,眼中显出一种倨傲的神采:哦?不知云姑娘是有什么事?
    云平笑了一声:其实说是大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说小事,也实在难办。
    那单兰本就有意同这富商结交,先前言辞交谈叫这云中客奉承妥帖,已对她好感大增,现下她既有事要求,只要是明云阁能做到的,自是要叫这云中客欠自己一个人情。
    云平道:单阁主别看我现下锦衣华服,可我先前也是有过落魄时候的。昔年我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介散修,说来也不怕您笑话,那时捉襟见肘,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但有一日,我遇到了一个贵人
    我至今记得那日,那时我在南方游历,路遇凶兽与之相搏,但那凶手奸诈狡猾机敏胜我百倍,我眼见不妙自然便走,可那凶兽有毒,将我咬伤,我彼时神智不清,行走踉跄,几乎就要命丧当场。
    单兰听她这样讲,不由得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云平看他一眼,继续绘声绘色说道:我那时想着,罢了罢了,阎王爷要收我走了,我瘫在树下,只见得那凶兽血盆大口,口中恶臭扑面而来,那白齿森森,锐利非常,彼时我已将生死抛诸,动也不肯动了,却不曾想,竟忽的听到一声哀嚎
    单兰眼中带着好奇,却见云平微微一笑:我还来不及反应,那面上身上就溅满了腥臭温热的鲜血,我急忙睁眼去瞧,却不曾想,面前竟站了一个断臂人,而那凶兽躺在地上挣扎,不过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他既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我那时身中剧毒,意识已逐渐昏迷,带到我醒来时,只见得我面前生了一堆火,有一个白发断臂的老人坐在我面前烤火。
    说来也奇怪,我醒来之后竟觉精神百倍,动作之间毫无迟滞,我虽不知是何故,但那人是我救命恩人,我当即起来便叩头谢恩。
    我说:前辈!多谢你了!那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受了我三个响头,随后将他手中用匕首串着的烤肉递给我,示意我吃下去,他凑得近了,我才发觉他相貌面目并不衰老,可他须发全白,面容颓丧,衣衫褴褛,看上去落魄不堪。
    他既救了我,我怎么还会疑心忤逆他?于是接了匕首吃上头的肉,他见我吃了,微微一笑,又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塞给我。
    单兰听到此处,不由得好奇追问: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云平道:却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他给我了一本笔记手札,那里头写满了各种古怪的丹方药方。我翻了一下,就晓得那是贵重无比的东西,就急忙还他。他却不接,话也不说,神色严厉起来,很是吓人。我叫他一瞪,就立时不敢动了。他见我将东西收下,便露出满意的笑意,紧接着我们便围着火堆睡着了。
    而待到我再睡醒,天已经大亮,那独臂白发的前辈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那本笔记手札和那把用来串肉的匕首。
    单兰微微低头掩住眼中贪婪渴求的目光,随后道:那姑娘是
    云平自怀中摸出一物,藏在袖中:今日既遇到了阁主,自是求一个帮助,还请放心,此事应付的酬劳,我是一分也不会少。
    随后云平一顿:我求阁主帮我找到这位恩人。
    紧接着她将袖中之物举在了单兰面前,轻声道:而这把匕首,就是那位恩人留给我的东西。
    云平毫无心机将匕首送到单兰面前,好像只是自顾自说话,可她与乌鳢却丝毫没有错过单兰面上一瞬间紧张扭曲的表情。
    只听单兰看了匕首一眼,便又坐直,清了清嗓子道:那云姑娘你要找的人,是什么容貌?
    他话语中虽极力掩饰慌乱,可还是叫云平察觉了。
    只是云平佯做不知,毫无遮掩地将那人的容貌体态年纪特点都描述了一遍,单兰一字一句听,眼角微微抽动,放在扶手上的手却下意识收紧了。
    断臂?断的是右臂?单兰的牙不由自主咬紧了,脊背上还有许多伤口?
    云平道:是,他衣衫破烂,动作间我就瞧见了,那伤口实在可恐骇人。
    单兰没有说话了,只是沉默一会道:那你你是在那里遇到他的?大概是多久之前的事?
    云平沉默一会,似在回想:那时间我也记不大清楚了,约莫三十五年前?四十年前的事?
    随后她又说出一个地名,却见单兰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当真见过他?他竭力想叫自己保持平静,可一双眼睛却睁大了,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便又急忙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道,只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比较难找了
    云平听他这样讲,面上当即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可她又急忙伸手去抓单兰的手腕,面上满是激动的神色:便是找不到,也请阁主尽力一试!
    她这抓握一下子突然,却忽的叫单兰脸色大变,似乎极为疼痛难耐。
    而正当云平想要进一步用力的时候,却听见门一下子被砸开,落进一个人来。
    那人飞进会客厅中,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实在吓人。
    因着这一下突发的变故,厅中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却听得轻微的机械声响,有一个玉面金冠的少年拄着拐缓缓走进门来,这少年目眦欲裂,怒不可遏。
    来者正是明云阁少阁主。
    单不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星离雨散
    那少年眉宇间满是戾气,比之单兰更加清俊秀气,并不像他这位父亲,若是有认识蔺德女儿、单不秋母亲的人来,就会分辨出,这少年应当是同他母亲相像多一些。
    他这样莽撞闯进来,丝毫不顾颜面礼节,单兰先是微怔,随后皱了皱眉头,可面上并不显出太多怒气,只是淡淡道:客人还在这里,你不要太过放肆无理了。
    单不秋哪里将单兰的话当回事?
    他年幼时这位父亲便不怎么亲近疼爱自己,表面上对自己从来是予取予求,可实际上多一丝关心都不肯分给自己,旁人都当孩子年纪小,记不得事,可孩子心里却有本帐,一笔笔计算清楚,有一面明镜在胸。
    那被单不秋打将进来的侍从捂着胸口,心中哀叹一声,又来了,又来了。
    人人都晓得明云阁单阁主的独子单兰性子纨绔霸道,蛮横随性,稍有不如意之处便要发火耍性子,只是阁主疼爱宠溺,从不忍心责罚,才养做这样的糟糕性子。
    单兰忙于公务,闲暇甚少,故而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时间还不如单不秋同自己的拐杖、单兰同自己的公文来得多。吃肉群七壹:龄(鹉岜岜=鹉?镹龄'
    偶有见面都是这样剑拔弩张,冲突不断,而多数是单兰任他骂了,甩袖离去,然后吩咐左右将这位单小阁主禁足,旁的也不加惩戒,可过不了几日又将他放出来,拿来各种奇珍异宝哄他开心展颜。
    但即便单阁主如此宽容大度,这做儿子的还是时不时会来一出,弄得阁中上下都是身心俱疲。
    云平站在一旁,倒是颇有兴趣看这对父子相争,那侍从从地上狼狈爬起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单不秋眼中只有单兰一个,旁的人高矮胖瘦美丑妍媸他毫不放在心上,是上前几步就要去抓单兰衣襟,却冷不防被做老子的擒住手腕低声斥问:你这又是干什么!
    单不秋假做看不懂他的脸色,一张如玉俊秀的少年面庞气得红了,眼睛也盈着泪,似是要哭不哭的样子,可他还是强行忍住,只是咬牙切齿说话来盖住话中的哭腔:你卖了云港那块地?
    这话虽是疑问的语调,可其中却是实打实的笃定。
    而一旁的云平听到云港两个字眉头倒是轻轻一挑,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将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退了几步,好看看这室内父子相争的一出戏码。
    不就是一块地,你又这样做什么?单兰下意识拧眉,随后又意识到什么放软了语调说,不过是一块地,青筠,如果你想要,我给你买一块更好更肥沃的
    谁要别的!单不秋像是只受了伤的小兽,凑近了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明知道那块地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青筠单兰发出了有些痛心惋惜的叹息声,随后就对单不秋轻声低语道,有人出高价来买这块地,不知道是哪里的有钱人,昨天找到我这里来,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买云港那片地,好孩子,你别生气,我到时候赚来的钱给你八成,我只拿其中两成
    单不秋往地上啐了一口,用鄙夷的目光瞪了单兰一眼,旋即就用他握成拳头的右手往单兰的脸上招呼上去了。
    云平在一旁看的清楚,那单兰明明是能躲过的,可他不知为何犹疑一瞬,反叫单不秋这一记拳头不偏不倚打在他脸上。
    单不秋一拳打他中了,面上微微露出吃惊错愕的表情,接着又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大喊道:你做什么不躲!你你
    那单兰吃了这一拳,脸上流露出无奈伤悲的神情,似乎委屈极了又强忍住:青筠要是你打我一拳能高兴些,那我还能叫你再多打上几拳
    云平在一旁看戏看得兴致盎然,伸手掩面佯装吃惊,其实却在宽袖之下轻轻啧了一声。
    单不秋不听他这样说还好,一听他这样讲火气都涌上来,两只眼睛都红了,可他并不动手,只是胸膛来回起伏,良久才说话:就为了钱,你卖了那块地?你明知道云港那块地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云平又瞧了一会子戏,这才故作惊讶之态,压低声音,却又用室内之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云港?
    那单不秋叫这声音一惊,猛地回头去看,眼睛忽的一亮,牢牢盯着云平看了。
    云平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青年人的眼睛还是红的,可语调已趋于平静了,但看她身边并没有跟着那云澄,于是下意识问道。你你妻子呢?
    单小阁主云平对着单不秋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听他这样说,那笑里多少含了一些苦涩和犹豫,她闭了闭眼看上去有些痛苦,可又强忍住心中的酸楚,故而并没有瞧见乌鳢那奇怪的目光,我来这里,来这里是为了做一件事,顺便给你送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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