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云平将身微弯,俯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把不属于你的人和东西,全数带离你的身边。
薛灜面上露出那神情,悲愤、痛苦、无奈、忿忿不平,当年云平所遭受过的那痛苦感情都已叫薛灜尝了一遍。
这如何不叫云平心中觉得畅快无比呢?
她大笑一声,起身,再次用剑身拍了拍薛灜的脸,转过身将剑收回云澄腰后剑鞘之中,又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薛灜。
我要走了。云平将身子倚在云澄身上,两个人的头轻轻碰在那里。
汤哲只是看着她们两个,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云平闭了闭眼,似乎觉得很是疲累,她又最后看了一眼汤哲:你要走,这是很好的事,方才我说要送你一艘飞舟,也不是玩笑话。
师兄,我也只能叫你师兄了。
你还记得昔年我们所说的,要走遍天下这件事吗?
汤哲听她说了这句话,牙关紧咬,低声开口:我记得,阿春我们说
可是我不能陪你了。云平将头抬起,似乎想要转头去看汤哲,可最后还是强忍住,又重新靠回到云澄身上,师兄,对不起,有的事迟了就是迟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故人相逢,也不一定都是自己期望的故事结局,你不是以前那个你,我也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我了。
她握住云澄的手,用尽力气才不要叫人发现她在颤抖。
云澄也料想到她要说些什么,只是与她十指交扣,用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安抚她。
我现在现在过得很好,我已经有了另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了。
你走吧,以后我们两个不必相见。
说罢,云平终究没有再回头,任由白龙撑起来时那把幽蓝色的伞,两个人缓缓步入雨幕之中。
那两个走得很快,一路上也无人胆敢阻拦,不过一会儿,便已消失在雨中。
汤哲苍白的脸上因为方才的话,难得浮出一丝血色,他伸手想要去抓,可最终只有轻飘飘的风从他指缝间溜过。
都走了。
汤哲的思想也变得模糊了,他终于抬步,踉踉跄跄想往假山下走去。
可不曾想才走一两步,却有一股极大的力量缠住了他的右腿,叫他不能再进分毫。
不!不!阿哲!我求你别走!阿哲!
原来是薛灜转醒过来,神思浑噩间,只知道汤哲要走,他下意识搂抱住汤哲的腿,想要将人强留下来。
松开。
汤哲头也不转,说出来的话犹如寒冰:你碰我一下,都叫我觉得无比恶心。
薛灜却不肯松手,几欲发狂,只是紧紧缠住。
却不想忽的有一道剑意带着亭外的湿气便往薛灜身上袭来。
他是迅捷之人,头虽不想动,可身子却本能感受到危险,急忙避开。
你这恶贼!要对汤相公做什么?
来人正是长生门剑秋白,而她身旁则跟着另一个少年,虽然形容狼狈,但谁都瞧得出来,这人便是薛少尘。
原来剑秋白也听得先前响动,心中好奇,只是她自来了薛家便是每日在自己客居的小院中低头练剑,不曾出过门。
故而叫这响动所惊,冲出门去,可薛府偌大,又下了大雨,她找不到人去问路,在那如迷宫中的花园中兜转,始终不得正道。
却不想兜转之间,叫人一撞,撞人的那个跌落在地哎呦一声,剑秋白急忙去扶,头上的斗笠晃动,凑近了才晓得撞人的那个是薛少尘。
剑秋白同他说话,但见他魔怔不语,便将人拖到廊下,待他神志回转后,还不急发问,就见薛少尘一跃而起直往风且住去,剑秋白担心他状态,便也急忙跟上。
故而等到薛少尘与剑秋白进到亭中,便见一个狼狈不堪的破落贼子正对汤哲动手,剑秋白这才急忙拔剑阻止。
再说回现在,薛灜被迫松手,心底涌上无名怒火,勃然大怒,只觉得一眼望去,面前人人都是云平云澄的模样。
薛少尘同剑秋白瞧清他的模样,正打算上前道歉安慰,却不想薛灜已然理智丧失,竟不管不顾,径直对三人出手,剑秋白急忙防守,可薛灜接连落败于云平云澄手下,心魔已生,浑身经脉之中灵气乱走,竟爆发出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的双手硬如钢铁,剑秋白回击之时,只是暗自心惊,觉得古怪,可遇到强敌,心中又遏制不住那战意,两个人在亭中打斗起来,一招一式俱是精妙无比。
可不论剑秋白如何天资聪颖,修为阅历乃是鸿沟,加之薛灜双手如铁般坚硬,一时不慎,剑秋白的佩剑竟被薛灜双手握持住了,薛灜双手一用力,扭转那剑,剑秋白手腕吃痛,松了力道,佩剑竟叫薛灜夺去。
薛灜拿剑在手,挥剑便砍阻止自己之人,他再也分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谁,只觉得耳边嗡鸣作响,是云平在他耳边那些羞辱之言。
剑秋白见状不妙,急忙自身后拔剑,用麒麟剑格挡开薛灜剑招,但那薛灜发起狂来,无人能阻,剑秋白拼命与他一击,竟叫薛灜用剑气灵力一同压下,虽勉强挡住,可也叫那力量一震,头脑发昏,身子绵软,倒在一旁不能动弹。
见拦路之人当下,薛灜竟持剑往汤哲处去,薛少尘心中忧惧,大声喊道:父亲!父亲!你要做什么!
可薛灜充耳不闻,口中喃喃:杀了你,杀了你!
他只觉得面前两个人一个是云澄,另一个是云平,竟下意识挥剑往汤哲身上去!
薛灜乃是一派宗主,也算得上是大家修为,薛少尘遇得这剑本可以避开,可他爹爹还在身后,他又是孝顺孩子,如何肯避!?
故而不进反退,下意识抬起手来想要为汤哲挡下这一剑,却不想薛灜听得呼唤也是充耳不闻,竟是毫不犹疑挥剑下劈。
那雨幕苍茫之中,忽的响起一阵痛彻心扉的嘶吼悲号声。
剑秋白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犹在梦中,面上粘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有一点飞到她唇边,她下意识去舔,只觉得一股血腥之气直冲头顶。
薛灜!他是你儿子啊!
汤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一掌向薛灜拍去。
可他身子不行,又加之薛灜力量强盛,那持剑男子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剑秋白努力摇晃脑袋,击拍自己的面颊,虽然依旧觉得自己仿若醉酒,可已然能够看清亭中形势。
只见那薛灜站在汤哲与薛少尘面前,持剑呆立,似在梦中。
而汤哲则搂抱着薛少尘,半张脸上是红的,眼中带泪,大声斥责。
至于剩下的那个薛少尘,则闭着眼,脸色苍白躺在薛灜怀里,半个身子都是鲜血,不论汤哲如何呼喊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剑秋白站起身来,提剑想要上前,却不想脚下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
却见地上横着一截东西。
她睁大眼睛,仔细想要去辨认,那仿若醉酒的脑袋才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
那截让她险些摔倒的东西。
是薛少尘的右臂。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不相欠
一瞧见那断臂,剑秋白受了惊吓,可人下意识便踉跄往薛少尘身边去。
她蹲在薛少尘与汤哲身边,急忙伸手连点薛少尘身上几处大穴,汤哲见状只是哑声道:不,不,剑大姑娘,我试过了,不行,血止不住止不住!
剑秋白的头脑慢慢转回清明,她急忙伸手从自己身上的芥子袋里摸东西,她是常年受伤的,又是长生门中最叫人担心受伤的,故而芥子袋中旁的不多,唯有止血的伤药不少,她取出最好的只管往薛少尘断臂伤口处撒去,又急忙取了干净白布给他包裹,如此一来,出血的势头终于减缓。
而这二人手忙脚乱为薛少尘止血时,薛灜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曾动,他好像被进入了一种迷幻梦境,被魇住了一般,他已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方才薛少尘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声响才将他从梦幻之中拉扯回来,他站在那里,只是将手抬了起来去看,只见得剑上手上满是鲜血,他顿住,随即又将视线转向前方,只看见自己的儿子面色苍白倒在地上,而右臂,那右臂
薛灜木然扭头,往一旁地上的那截断臂看去,双眼半睁半合,那种奇妙的眩晕和迷醉感不断同他的神智来回拉扯,他一下子觉得身子如坠冰窖,一下子又觉得滚烫如火,若是现下还清醒的两个人能分一丝注意力在他身上,去摸索他脉搏探查,便可以知道薛灜此时已走火入魔,心魔愈发炽盛,已将现实虚幻分辨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了。
待到薛少尘的血被止住,剑秋白同汤哲又连喂他几颗伤药,这少年人才悠悠转醒过来,躺在他爹爹的怀里,睁眼只能瞧见汤哲与剑秋白的仓皇担忧神情。
他一瞧见汤哲,心中的委屈就爆发出来,可他什么也喊不出来,他失血过多,现在还有些虚弱,伤药药效发挥还未如此之快,多少还是苍白无力的状态,他仰面躺在汤哲怀里,双眼半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没了血色,轻声说话,汤哲急忙凑近去听,可只听清这一个词,他便当即又落下泪来。
走,走
他自己断了一条臂膀,却还是顾念着汤哲的安危,一句疼也不说,可见的是极为孝顺的好孩子了。
汤哲见得他如此,急忙哄他道:好,好,我们这就走。
薛少尘嘴旁扯出一抹笑来,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就踉跄起身,虽然还是要依靠汤哲同剑秋白才能站稳,但多少已恢复了一些力气和神志。
汤哲身子虽弱,可心中挂念薛少尘,便是十分吃力勉强,也将薛少尘扶住站定,而剑秋白在一旁帮衬,三人甫一站定,便转身要走。
可三人眼前一晃,就见得薛灜披头散发,神色癫狂挡在三人面前道:不!不能走!
汤哲被他气到又咳嗽一声,苍白脸上泛出一丝血色,他愤怒再也抑制不住,当即破口大骂道:薛灜!你做出这样的事怎么还有脸拦我们!
这话一出,只见薛灜慢慢转动了那双已完全被黑气包裹覆盖了的眼睛,那双眼睛瞧不见一点光彩,木然呆滞,可三人一见他的那双眼睛,心中就生出寒意,不由得同时后退了一步。
事?我做出了什么样的事?
薛灜摇摇晃晃向前倾身,脸上带着迷茫天真的神情:我做了什么事?我只是我只是真的很喜欢一个人而已
他一边咕哝,一边向前,那把染了血的宝剑在地上石板划出轻微声响,他的眼睛动了动,随即转向汤哲,终于迸发出狂热的光来,口中又嘟囔起来:阿哲,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你的喜欢我半分都受不起!汤哲站在那里,身旁的儿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便是自己责备都不敢打一下,可薛灜薛灜也是他的父亲,怎们就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汤哲又思及自己五十年来种种,又想到江折春这五十年来的遭遇和苦楚,只觉得心头悲凉无比,再也抑制不住,从眼中落下泪来:你毁了我的一切,什么都要拿走,薛灜,你怎么怎么可以?
薛灜呆在那里,动作古怪,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嘶吼声:可是可是你是我的,我的一切
他说到这里时,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随即脸色神情一变,变得格外狰狞恐怖:你怎么能和这个女人走!
说罢他提剑便欲再刺,剑秋白急忙上前,硬是接下薛灜几招,他因走火入魔,力量再也不知道收敛,只是一味爆发外放,而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方才剑秋白多少还能接下几招,可现下对上薛灜,只能吃力防守格挡,毫无回击之力了。
走!快走!我瞧他这样是走火入魔了!若是再不走,只怕他当真会杀了你们!
剑秋白仓皇应对,也只来得及喊上这一句。23!06{92【396+
不!不!不许走!薛灜听到这个走字,更被刺激,招招都下狠招死手,他的双眼只往汤哲那边看了一眼,便再度出力,直接将剑秋白手中之剑打飞出去,随即也不待剑秋白反应,便急忙向前,阻拦住了汤哲与薛少尘二人。
父父亲薛少尘气息奄奄,几乎语不成句。
可薛灜充耳不闻,理智丧失,幻想又开始折磨控制他,他眼中只有汤哲一个人,其余人的面孔又变作了云平与云澄的模样。
他恍惚之间只瞧得江折春一脸喜悦靠在汤哲身上,同他的丈夫汤哲你侬我侬,亲密无间,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变作了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薛灜竖起耳朵去听,只听得那江折春说话,说要快些走,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走?你们要走到哪里去?汤哲听见薛灜嘟囔,阿哲,你不可以和她走,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说罢他拔剑向前,抬手便要刺!
剑秋白叫薛灜一击,又半晌没有回过神,口中呕出一口血来,急忙跪坐在地,撑起身子去抓落在地上的麒麟剑,想要去阻止薛灜这杀意狠绝的一剑。
可他太快,剑秋白身子不受自己控制,不论如何都赶不上这一步。
眼见得那一剑极快极狠极毒,只要稍稍慢上些许,略有犹豫,那一剑便会自薛少尘心口贯出,要了这少年人的性命。
薛灜眼中终于迸发出狂热的光彩,他起先那些年来一直恐惧,一直担忧,一直夜不能寐,他总是担心汤哲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也总是担心
那个江折春还会回来。
虽然他一遍又一遍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不管是谁,被放逐到那么远的一片孤岛上,被废去了修为,不论怎么样,就算不病死,也会老死。
寻常凡人寿数不过六七十载,便是修仙锻体之人被废去修为,寿最多也不过多加一纪到两纪。
所以等到时光匆匆,过了五十年的时候,他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可世事无绝对。
当汤哲知道了当年那些事,知道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做的肮脏腌臜事情,说要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恐惧。
而等到那个人,那个他以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的人再度出现
她举着那封告密信,站在自己的面前嘲讽说她回来了那一刻。
薛灜的心已经不稳了。
不!他大声喊道,我绝不会叫阿哲离开我的身边!
所以杀掉就好了。
杀掉了,那阿哲就会留在自己身边了,他们的儿子乖巧懂事听话,他还是能回到过去幸福开心的时候。
对,只要杀掉就好了。
杀掉了的话,一切就能回去,阿哲也不会离开了。
杀掉的话,就不会再被这个女人蛊惑了。
于是他的剑向前,只能进,不能退。
那把剑刺进柔软的躯体里,发出轻轻的声响,随后有血从剑刺入的地方流了出来,溅到了薛灜脸上。
薛灜脸上还挂着狂热的笑意,牢牢盯着那把剑刺进去的地方。
而那被刺之人的手却慢慢抬了起来,握住了剑身,缓缓地,缓缓地往前再走了一步,将那剑送往更深处。
死了死了!薛灜大笑起来,将头抬起来,想要最后看一眼他恐惧怨恨害怕之人的模样。
可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悲号痛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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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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