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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93)

    五个杀手里,有三个已经断了胳膊或折了腿,剩下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那送货的三个人里,有一个脸上见了红,另有一个耳朵都叫人削去半只。
    云澄正欲上前,却见不远处一点寒芒突显。
    竟是一支利箭,自其中一个杀手左侧太阳穴入,捅了个对穿。
    那中箭的杀手更叫人诡异,他竟没有立时倒下,好似没感到疼痛一般,又挥刀拼杀了几招,直到最后一招,那刀子举到一半,整个人忽的定住,眼睛还睁的大大的,可已经没了呼吸,不再动弹。
    那远处传来人声,并不多,也就五六个,可其中打头的那个握弓在手,连续抽箭射出,每一箭都精准无比,贯脑而入。
    云澄瞧见那行人,五个都举着火把骑着马,离得近了,才瞧见打头射箭的那个人马背上还横放着一个人,被堵了嘴蒙了眼,正扭动挣扎。
    来迟了!来迟了!
    打头的那个弯弓射箭正是晏夕。
    他离得近了,一步跃下马来,立到云澄面前:去抓了个人。
    云澄睨他一眼,也不多话,只是抬抬下巴:这个也捆了,一并绑起来。
    那肌肉虬结的汉子似乎已经疼晕了过去,躺在地上再没有动弹。
    先前的那些都没这个吓人!晏夕啊了一声,盯着那汉子身子去看。
    要看回去看!云澄啧了一声,转身往一旁原先马脸去的那棵树去。
    只见那长脸汉子裤子脱了一半,整个人趴伏在那里,脖子上好大一条伤口,血流了满地,早已经凉透了。
    带回去好好葬了。
    说罢云澄又回头去看那剩下三个人,那三个已经实在抵抗不住药效,眼睛合住,睡作一团,而那些杀手的刀锋剑尖正悬在他们鼻尖,若是晏夕再慢上一步,便又要多上三条无辜枉死的人命。
    云澄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杀手,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悲悯的感觉来。
    可那感觉只是隐约浮现,只是一会儿便又消失不见了。
    只见晏夕叫人将那些杀手尸体就地掩埋,又唤人另拉了马车来,将马脸抬上车去。
    云澄站在那里,看他一张脸灰白灰白的,只是觉得悲哀讽刺。
    人啊,该死还是会死的。
    她忽的想起几个时辰前马脸说这句话的时候。
    随后拜上三拜,便叫晏夕领着那两个被活捉的人先回了落脚点,而她则继续留在这里,领了晏夕手下人,只待明日往长生门去。
    ===
    长生门的货运交接并不算大问题。
    问题在于,这次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面见长生门的门主。
    东西既已送到,为何还在此逗留?
    云澄头上还带着被削掉了半边的斗笠,嘴上叼着一棵草,面上带笑去看着两个守门的弟子。
    我家主人说,还有一封信,要我亲手交给门主。
    那两个守门的弟子,左手边那个气焰更嚣张些,伸手挥赶:去,走远些,信给我们就行。
    另一个搭腔道:就是,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门主其实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得的?
    云澄并不生气,只是继续微笑道:我说了,要亲手交给你们门主。
    两个弟子不耐烦同她多讲,同时伸手按在她肩上,想将云澄推出山门去,可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就觉出不妙来。
    这人脚上竟如生了根一般,不论他们如何使力,都推她不动。
    唉,可别累着了。
    云澄脸上带笑,将肩一震,便叫这两个弟子生子后撤几步,这才勉强站住。
    她还是收了力道的,若是真用全力,只怕这两个弟子当场便会毙命。
    不过即使来谈买卖的,又怎么能这样不客气?
    云澄想起云平说的与人为善,于是依旧带笑道:还请两位小长老通报一声,我有一封信,是要亲自送到的。
    她这话再说,两个揉着腕子的弟子便互相使了眼色,晓得她不好惹,其中一个只是颇不好声好气地说了一声等着,另一个则用鄙夷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云澄。
    云澄只做不知,任由他看,施施然站在山门那里,去看云遮雾绕的风景。
    那弟子去的时间不长,不过一会便回来了。
    但不曾想,他前头还站着一个人,年纪约莫到了中年,一双三角眼,两缕尖尖胡,看着就像是个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辈。
    云澄只瞧他一眼,就晓得恐怕那守门弟子不曾通报,反倒是叫了帮手过来。
    而那中年男人开口,也确实验证了这点。
    你要见门主?那中年人甚是倨傲,眼睛像是长在头上,我告诉你,你是什么身份?门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嚯,一样的台词,一样的语气。
    一样的瞧不起人。来(群:二③+灵?六酒~二^③酒(六^
    云澄盯着这中年男人瞧了一眼,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你真的不想叫我见?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见得?
    云澄又道:你真的好没礼貌,不能好好说话吗?
    那男人上下打量云澄,又是轻蔑的笑。
    云澄唉了一声,叹一口气:真是,还想说些礼貌来着。
    随后她将两只手揣在袖中,自语道:本还想给剑大姑娘一些面子的。
    那拦她的三个人自是听到他一声嘀咕,心中一跳,正欲问话:你要!
    只是话未说完,忽的平地风起,那风吹起来,眼睛都睁不开。
    三人只听得耳旁一声:打搅了。
    那风便强劲起来,往山门上去了。
    待到这三个人睁眼时,原先站在他们面前的斗笠小子已经不见了。
    云澄一路穿行,畅通无阻。
    她动作迅速,运起功法来,旁人只道是强风拂面,何曾能想到是有个人正大光明闯了进来。
    那长生门行过一条长长山道,路上的禁制视云澄为无物。
    云澄颠了颠手中那中年男人的腰牌,心中思忖,这东西实在好用,都有些不想还回去了。
    可又想到云平说的不可强占,便又恹恹,想着等事情办完随便丢在哪里,叫人捡回去还给那个席江。
    她心中这样思忖,只顾一路往上走,先前来之前她便打听过那长生门主的居所何在,于是她只管往那去走。
    却不曾想半路上竟叫人给拦住了。
    拦云澄的那个人长得一张仙风道骨的脸,身旁还跟着一个青衣姑娘,年纪瞧着很轻,可修为不差,云澄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听见那个仙风道骨脸的人先开口了。
    姑娘上我长生门所为何事?
    云澄是见过长生门主画像的,只一眼就认出他来,她将那腰牌勾在指尖转动,叫那青衣姑娘瞧见了,听见她低声道:是席师侄的腰牌!
    云澄听见她说话,哦了一声,将那腰牌一转,就丢到那青衣姑娘身上:柳三姑娘,既是你认得的人,那就麻烦你帮我送回去。
    随后云澄又扭头对那长生门主道:实在是有要紧事要做,只是贵派弟子瞧不起人,拦着不让我上来,我只好用些手段来见门主。
    那柳三接了腰牌并不说话,只是垂首站在门主身边,云澄觑她一眼,见她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发笑。
    来做什么?
    来要一个人。
    要谁?
    乌屠。云澄顿了顿,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带他走。
    那门主听罢,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门主站在那里又是对云澄上下打量一番,我以为姑娘心里知道。
    云澄也不拐弯抹角:姚二公子还不曾清醒吗?
    门主听到她这么问,顿了顿,然后轻轻摇头面带难色:很难,杏林的人都说了,救不了。
    云澄眯了眯眼:世上有比登天还难的事吗?
    说罢不等门主回答,她又朗笑一声道:既是天现今都登得,区区一个人,又怎么会医不好?
    门主又问:姑娘的意思是?
    云澄神色傲然:夙夜阁中,应有尽有,钱货两讫,童叟无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可言说
    时间再转回到现在。
    就在二娘递出汤哲被软禁的消息的隔日,忽有一份请柬,由薛家少家主薛少尘亲自送来了。
    云平正在屋中写东西,下人传报说薛少尘来访,叫云平微一出神,随后将笔搁下,慢条斯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低垂眼帘道:将人请进来。
    过了一会,薛少尘出现在书房的门口,他身穿一件鼠灰色的武服,眉宇间隐带忧愁,他虽不说,可云平猜得出来,这少年的沉郁多半是因为汤哲。
    云姑娘!
    云平瞧见他,只是沉稳站着,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着他点了点头道:少家主,不知此番登门是有何事?
    薛少尘按着这位主人的手势,坐在一旁会客的椅子上,也不迂回说话,只是自怀中摸出东西来,递给下人,那下人将信拿在手中,双手奉给云平,云平伸手接了,展开之后只瞧了一眼,心中却仿佛一块巨石落下一般叫了一声。
    来了。
    薛少尘不知道这小小一封请柬底下含着如此深意,在他瞧来,他也不过是替他父亲来送请柬,来请一位贵客上门罢了。
    明日?云平唇边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这邀约真是突然。
    听她这样去讲,薛少尘心中不免有些无奈:唉,我就说父亲这邀请来的太急,云姑娘你若是明日有事不能
    不,恰恰相反,我明天并没有什么事情,或者可以说,我闲人一个,哪里有许多事?
    她说这话时候,语气淡淡,自嘲揶揄。
    薛少尘揉着眉心;云姑娘不必勉强,若是真不能去,便由我去回绝我父亲
    云平心道,薛灜叫你来,不就是吃准我给你面子么?既是如此,我焉有不去的道理。
    更何况,现下她也想去探探这薛灜的底,弄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只有清楚了,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令尊的邀约,我应下了。
    于是云平施施然将那请柬当着薛少尘的面放进自己怀中:还请少家主回去告诉薛家主,明日我必定准时赴约。
    薛少尘既得了云平这话,自是欣喜,眉间愁绪都消散不少,他起身又对云平躬身一拜:告辞。
    云平抬手,就瞧见这少年人已挟带着一阵风出去了,似是有急事要回去,片刻逗留耽搁不得。
    他这举止,便更叫云平心里清楚,只怕汤哲被软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来说,身子估计也不大行了。
    这一次会面一刻钟都不到,却已叫云平的心境与一刻钟前截然不同了。
    她坐在那里,又将那封请柬掏出怀中细看,最后将那目光凝在薛灜这两个字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她将那请柬合上,搁在桌案上。
    此番邀请,只怕是一场鸿门宴。
    ===
    今年的秋天似乎很短暂。
    前几日的晴空叫人觉得炎热,可夜里的一场雨,就叫人忍不住开始换上厚重的衣衫了。
    地面的水还没有干透,青石板湿漉漉的,但随着开窗时拂面而来的不仅仅是枯黄的落叶,还有那已经有些凛冽的风。
    云平上马车之前抬头去看那天空,那云团厚重,即便风已经有些大了,也不见那些云团有任何要被吹散的迹象,明明这一天刚开始不久,却仿佛是太阳要落下的时候。
    那云团像是蓄满了水,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一场暴雨,然后冲刷一切。
    去薛家的路并不长,但也要费些时候,云平闭目养神,不作他想。
    这次前去她连晏夕都不曾带,只带了一个车夫,真正可算得上是孤身一人了。
    上回去的时候,云澄还在她身边,现在她去,只是一个人。
    云平的手指下意识在膝上敲击,突然想起那一回去的时候,鸳鸯侯在车厢里乱窜,窜得累了就窝在两个人之间休息。
    云澄坐在那里无聊,就伸手捣乱,偏不叫鸳鸯侯睡觉,鸳鸯侯被她晃得不耐烦,一只猫嘴里喵喵喵叫个不停,声音软软的,倒像是在撒娇。
    云平同云澄说:别欺负猫。
    云澄偏不,噘着嘴很不高兴:它骂我,你还护着它。
    云平笑道:你不叫它睡觉,它自然是要骂你,怎么?你还想它夸你?
    然后云平伸手捏住鸳鸯侯后颈,将它从辣手云澄的手中解救出来。
    猫也聪明通人性,团成一个黑团子窝在云平膝上,但一双鸳鸯眼眯在那里,看了一眼云澄,然后扭过去,拿屁股对着白龙。
    云澄见状又气鼓鼓的,伸手去揪鸳鸯侯的耳朵,轻轻去扯,既不叫猫觉得疼,又不叫它能安睡。
    云平伸手抓住云澄的手,笑道:好了,叫它睡,你这么大个人了,同猫过不去什么?
    车厢狭窄,两个人又靠得近,腿贴着腿,云澄叫云平抓住了,本不服气,想要说些什么,可车子一个颠簸,人往前栽,额头撞到云平下巴,两个人都哎呦一声,猫的尾巴也叫云澄用手压到,一下吃痛,尖叫一声跳到一旁。
    需知人的下巴是头最脆弱的地方,这一下冷不丁被撞到,叫云平这种惯能挨痛受苦的都人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里沁出泪花,头都发起晕,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回过神。
    云澄晓得自己头有多硬,这样撞到云平下巴,后果显而易见,急忙将云平压在车壁上,伸手抬她下巴,仔细去看。
    云澄的左手压在云平的右手上,肩膀顶着肩膀,身子贴着身子,隔着薄薄的衣料,却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体温。
    只是二人一个疼到眼前发黑,另一个关心急切,也不晓得现在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车厢里并不敞亮,云澄又没云平暗中视物的本事,只能瞧个囫囵。扣71+0+5;'5'0
    故而凑得近了,那鼻息喷吐在云平下巴与颈上,使云平下意识发起颤来。
    疼不疼?女孩子捏着她的下巴来回摆弄,长睫颤颤,手指头有些凉,搭在被撞到的地方,倒是缓解了不少火辣的痛意。
    她的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摩遮坤木香气,这是两人惯用的香,只闻这气味,心里都说不出的平静。
    而两个人离得近,此时只要云平稍稍低头,那唇就能触碰到她的额头。
    云平的脑子有些发胀,好像这一撞,将她原先被强制关锁住的念头都撞出来了一样,她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云澄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激地云澄一惊,急忙抬头看她。
    这下两个人凑得极近,鼻息交缠,车厢之内昏暗,只有那风带起车帘时隐约透进来的光,云澄瞧不真切面前这人的脸,但心跳如雷,她晓得自己是喜欢云平的,可面前这个人总是这样,从不逾矩,也从不表态,好似不知。
    在云澄心里,云平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好似从不会叫外在的事情过多牵动自己的情绪。
    更准确点说,她的情绪好似被包裹在一个容器里。
    她不会生气,也不会恼怒,只是微笑对着自己。
    又或者说,是格外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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