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站在烛火旁,但因为穿着斗篷,兜帽遮住脸的缘故,根本瞧不清此人的性别与相貌,那人的手上还戴着一双皮手套,也无法叫人从手的形状大小来分辨男女。
汤相公。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雌雄莫辨,我家主人应约而来。
你家主人人呢?
汤哲的惊慌只是一瞬间的,随即他将书卷搁在床上,揉了揉鼻梁,泰然自若道:我怎么没瞧见她?
屋子里面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她在风且住等相公。那人自一旁衣架上取过衣袍,将衣衫举起,请相公更衣。
风且住,是那日汤哲偶遇云澄的亭子。
原名是风休住,取自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只是当时这座亭子初建成,薛灜登上假山,进了这座亭子,同汤哲说,这里风景独好,只是风太大了,怕风大对汤哲身子不好,这才大笔一挥,将休字改做且字,希望风在此停住,莫伤汤哲身子。
汤哲跟着那人推门出去,只见廊下灯火明亮,但往日随侍的侍婢小厮无一人在,周遭空无一人,就如蒸发一般,全数消失不见了。
相公不必多虑,只是暂时请相公的仆婢去休息罢了。
来人站在前面,声音带着笑意,说话甚是平淡,但其中之意叫汤哲忽的心惊起来。
此人竟能悄无声息带走自己身边的仆婢,而不叫人发觉,到底是什么本事?
但又想到那人十日前被狼狈围堵追捕的事情,不由得对这人越发好奇起来。
从汤哲的院子到风且住并不用太多时间,但往日都有人站岗巡逻的石道上竟一个人都无,只有比往日更加明亮的灯火随着微风摇曳。
汤哲猜不透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本事,心中惊惧,可好奇求索的欲望压过了恐惧,竟也一路没有反抗,畅通无阻,缓缓行到了假山之下。
那引路人到那假山小径之下站定,便不再走,只是将手一抬道:我家主人便在亭中等您,请您独自上去。
这般模样,倒好似薛家是这个所谓主人的宅院府邸一般,汤哲不由眉头一皱,还是缓步上前去了。
他抬头去看,只见那风且住的亭子里四角都点了灯火,亭子中心正站了一个人,好似随便站着,背对着那条小径,远远往东面去看。
汤哲只能瞧见此人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也和引路之人一样带着兜帽,可不知为什么,汤哲总觉得此人给他以一种熟悉的感觉,但细想无用,还是缓步步入亭中。
待到汤哲步入亭中,这才发现亭中还有第三个人。
那人也穿一件黑色斗篷,但并未带着兜帽,只是背对着汤哲,听到脚步声,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戴着面巾的脸来。
汤哲只一眼,便发觉那第三个人也是个女子。
相公来了?
汤哲身子一震,又听见那晚不速之客的声音,不由转头去看。23'0《6/9!2396
只见那被引路人称作主人的人,全身也包裹严实,但因为有光亮,能勉强瞧见她的脸上戴着的面具,和先前粗糙的面具不同,现下戴着一个恶鬼面具,似乎是用白玉雕成,自耳后延至下颌,隐约能瞧见她那双眼睛。
汤哲还想细看,那人身形一动,便已坐在石凳上,她手往前一指道:汤相公,请坐。
那主人所指的地方是一个已放了软垫的石凳,汤哲道了一声谢,便从容坐下。
被称作主人的那人见汤哲坐下,并不急着开口回答当日答应汤哲之事,反而开口道:相公想要知道一些事,那么我有个条件,相公也不要急,这个条件很简单,我只要相公听我说一个故事。
汤哲不由眉头一皱,轻咳一声,他心中波动不已,但还是按捺住奇怪的冲动,沉默看着那个主人一会,才道:好。
那主人点了点头道:故事很简单。
从前有一个富商,他的手底下有一个非常勤劳且忠诚的手下,那个手下非常得富商器重,那位富商曾一度动了想招这个手下为婿的念头,但那手下早有心仪之人,富商也不是强拆人家姻缘的人,反倒帮着手下做媒成婚,那手下自是感激不尽,做事也越发卖力忠诚。
那手下既是富商的得力助手,自然交游甚广,他认识的人不乏知名人世,上至修真世家教派之主,下到贩夫走卒无名小辈,就没有他不结交的人,而他这人口碑名声也好,与他相识的,竟没有一个说他坏话的。
按照这个人的人品德行,虽说修道不能到达顶峰,可此人与人为善,又是心慈人善的主,便是天道要他死,也万万不会叫他落得横尸惨死的结果。那人缓缓道。
可世事变化无常,总有人不能预料之处。那人声音一顿,此人与家中妻小受人邀请出游,游玩结束回家时,全家上下四口人竟落得一个身首异处,满门全灭的下场。
话说到这里,汤哲不由也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主人笑了一声道:汤相公问得好,只怕那人死的时候也在问这个问题。
说罢不待汤哲反应,便又道:那手下当日应邀出游,请他的是个颇有名望的修真世家家主,那富商做生意,与这世家家主颇有往来,以往也受过邀请,此番再请,自是欣然前往。
汤哲咦了一声问道:你方才说了,这人是回程时候遭人杀害,又怎么说到那邀请的主人身上去了?
主人朗笑一声:相公莫急,既然要说,自是要从头说起。
是我唐突,请继续。
那人受了世家家主邀请,请柬上说请他一家四口去玩,他哪有不去的道理,自是将家中爱妻,同一双龙凤胎儿女带上。往常他身边也会带着侍从护卫,只是当时富家翁另一个手下以人手稀缺为由,将人调走,那人本觉不妥,但思想以往并未出事,便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孤身带了妻小赴宴去了。
而那世家家主也是会款待人的,自是言谈之间又做了一笔买卖在,于是酒足饭饱后,便带了赠礼,驾车归家,到此间时,都是平常光景。
那人一家四口并一个马车车夫,行在大道上,但不巧途经一座山谷,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竟自山谷落下一块巨石来,阻了前行之路,好在没有砸到人,那人觉得此事实在奇怪,心中生疑,便命车夫掉头另寻他路,那车夫自是奉命而行,转头另走,那骏马在道上奔驰,行的飞快,颠簸不已,那人心知自己这个车夫行事稳妥,从不曾有过这样的驾车行径,于是掀开车帘一看,当下大惊。
汤哲讲那故事听进耳中,自然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主人轻哼一声道:你道那车马行走颠簸是何故?原来那驾车的马夫早就叫人削去了头颅,只留身子还坐在马车上,手上还握着缰绳!那杀马车夫的人动作极为快速,丝毫不叫人察觉,那人见状,只能自己夺了那马车缰绳,将失控惊马强行控制住。
可马车才一控制住,那人便觉得后颈一凉,急忙低头,可头上发髻已叫人削掉半截,头发散落下来,他妻子惊叫一声,急忙护住两个孩子,拔剑自卫。
原来杀马车夫的人伏在马车顶上,本想趁那人控制住马车的时候,故技重施,但不想叫那人躲开了去,于是只能当面碰上了。
那杀手用剑极为阴诡毒辣,招招要下死手,那人大喝一声,也抽出自己的武器,当即便缠斗起来。但杀手剑法高超,且角度刁钻,不是富商手下这多年养尊处优之人所能迎面对上的,加之富商手下与那人打斗之间,只觉得手脚发软,几乎抵挡不住,但他身后便是自己的妻小,如何能退?只是与那凶手缠斗,喝令自己的妻子骑马带走自己的孩子,他留在此处拖延时间。
那杀手自是察觉出他的意图,冷哼一声道:想走?只怕没这么容易!
而富商手下听得杀手声音,当即大惊道:原来是你!
那杀手道:自然是我!你既知道了!又怎么能叫你活着!?
如此看来,竟是相识之人了。汤哲听到此处,不由道。
主人点头冷笑:自是相熟之人,否则如何得知他的行踪,半道截杀埋伏?
说罢又继续讲下去:杀手招招狠毒,取人要害,作势要将那富商手下往他妻小处逼去,富商手下自是不会叫这人得逞,只是拼命抵抗,但无奈实力相差悬殊,始终被杀手压了一头,可他以命相搏,也叫杀手以使对自己的妻小追杀不上。
可那杀手既要杀他,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只听他呼哨一声,竟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短箭,直直贯入马头,那手下妻子怀里抱着两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只来得及护住孩子,便狼狈摔倒在地上。
好!好!那杀手又是一声狰狞冷笑,还不快快动手!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富商手下一听,这才知道此人还有帮手,当即大喝一声,只管往前劈砍,那杀手哈哈一声,闪身避过,一剑斩断他的手臂,富商手下痛号一声,右臂握着武器飞了出去。
既失一臂,只怕便要死在这里。那富商手下当即怒喝一声,竟挺身向前,以身为盾,用仅剩的手臂牢牢抱住杀手,虽然不知为何身子发软,修为逐渐消失,也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阻挡恶贼行事,对妻子大喊:杀我者老四!杀我者老四!
那杀手大声叱骂,却也挣脱不开,只能用另一只没有拿剑的手去推那被害之人,但谁曾想那人也是硬汉一个,拼到最后,张嘴就去咬杀手的肩膀,杀手痛极,竟自腰后摸出匕首来,在那断臂人后背心连刺十刀!
而因着丈夫以死相搏,换来一线生机,妻子当然也不论如何要逃出去,两个孩子虽然嚎哭不止,但此时也听从母亲吩咐,强自镇定,缓和下来,心中虽悲痛不已,可还是跟着母亲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但方才也说了,那暗处还躲了一个人,正当杀手用匕首连刺受害者十刀之时,暗处的帮凶也跳了出来,下手毫不留情,对着那妻子与孩子便是一剑。
母亲同两个孩子滚落在地,勉强避过,可那人连刺数剑,将人逼至死角,既是母亲,自是要保护孩子,只是将两个孩子死死护在后面,而那做哥哥的,又将妹妹搂在怀中。
你到底是谁!我全家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女人这样去问。
你丈夫就是知道了太多,才有如今下场,你又何必多问?帮凶扬手,一剑将那女人的武器打落。
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女人眼中虽然恐惧不已,但并不畏缩,你究竟是谁!
那两个孩子叫她护在身后,男孩子背对着对峙的两人,将妹妹抱在身后,自然也没有瞧见那帮凶面上的面具被一把摘下之后,帮凶的模样。
是你!是你!怎么会是你!女人大喊道。
嫂夫人,早说了,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说罢那帮凶提剑便刺!
女人急忙回身搂住孩子,但那剑长且锋锐,竟一下子贯穿了三个人的身体!
两个孩子本在发抖,那一瞬间也不再动了,脸色也随着血液的流动变得苍白起来,双目也闭上了,逐渐停止了呼吸。
女人则因为身体健壮,只是呕出一口血来,大声骂道:薛灜!薛灜!你杀我一家!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得家破人亡!骨肉分离!
说罢便将头一垂,失去了生机。
主人话说到此,汤哲猛地站起身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你!
汤哲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
我说什么,相公方才不是都听到了吗?面前的人站起身来,倚着凉亭栏杆,还是要我再说一遍?
说罢便用一种极为快活痛恨的声音再次说道。
薛灜!薛灜!你杀我一家!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得家破人亡!骨肉分离!
然后主人又冷笑一声,看着汤哲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充满了一股疯狂暴戾的快意:汤相公!你别不信!你别不信!
然后她将手一指,指向从方才就一直安静站在那里的蒙面女子那里:你要是不信!你就问问她!你问问她!
汤哲有些发怔,缓缓转过头去,去看那个一言不发的蒙面女人。
之间那个蒙面女人将衣襟扯开,露出肩上一处经年的伤疤,那伤疤细长,但看上去极深,任谁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只怕都不能活下来了。
汤相公,你如何不信?那人声音一出,汤哲的眼一下子睁大了,抬起头牢牢盯着她看。
只见那蒙面女子将面巾缓缓摘下,露出一张汤哲极为熟悉的脸庞来。
四十年前,杀我母亲的人,我如何会记错?她的声音掷地有声,落在汤哲耳中,如雷鸣一般,汤相公,那场景,那些话,日日在我脑中盘旋,夜夜在我耳旁低诉!
汤哲后退一步,不敢置信,扶住亭柱,勉强站住。
枫桥!枫桥!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杀我父母兄长之仇未报!我如何能死!还有!不要叫我枫桥!那不是我的名字!那女人双目通红,咬牙切齿。
我叫黎未晓!她低声咆哮,像是受了伤的野兽,汤相公!还猜不出我父亲是谁吗!
第一百零九章 :私下行事
云澄的身子早就好了透彻,却不知为何平白在床上睡了这么多日。
方采苒替她检查完身子,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嘱咐她还要多休息才是,但不曾想,云澄倚在床头摇了摇头道:她不在是不是?
问这话也是因为云澄晓得云平的脾气和性子,若是晓得自己醒了,不可能不在这里。
方采苒晓得她问的是谁,点头称是。
云澄将头一仰,手扶在额上,愣愣躺了一会,便又要动身下床。
方采苒劝她现下刚醒,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可云澄却笑着拒绝了:她一不在,这飞舟上大小事务也还需得人处置才是。方姑娘放心,我不会叫自己累着的,我这条命是姑娘捡回来的,自是不会随意糟践的。
她这话本是托词敷衍,若是枫桥或是晏夕在此,必然不叫她成功,可面前的方采苒刚上船不久,对着事务往来并不熟悉,便也信了她的话,加之面前这人言辞恳切,面色也不差,方采苒又号了她的脉,只是嘱咐她不好操劳过度。
云澄面上带笑,从容应下,然后简单梳洗一番,披了衣衫边往书房去走。
书房里堆积了大小文书,有些大的已经被简单批注过了,剩下些琐碎的,云澄便也站在桌边拣了一两样去看,还不时伸手提笔批注。
她跟在云平身边多年,被云平手把手教导,处理这些事情并不在话下,等到那些小事被她处置完毕,她又随手抓了一些被云平处置过的文书去看,但只瞧了一眼,眉头便紧皱起来,随后加快速度,一目十行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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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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