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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77)

    随后不待云平反应,剑秋白又说道:这普通百姓婚姻嫁娶,新嫁娘新婚那日,近得丈夫身的时候,也不过是拜堂与洞房两件事。
    云平听她说完,声音冰冷:那猪猡一般的人有什么资格同她拜堂?
    剑秋白自是赞同她的,不住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云澄是我朋友,便是逢场作戏,我也不愿瞧见这事发生,于是我便问她计划盘算,她起先不愿同我讲,可禁不住我求她,却也只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好色。
    好色?云澄,这是什么意思?剑秋白问她。
    云澄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只是抿着口脂,神色恹恹,一身新娘嫁衣叫她愈显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她斜横一眼,眼中波光流转,便是剑秋白晓得她是无意一眼,也不由得被她美貌慑住。
    他强娶桑娘,是为了什么缘故?
    自是因着桑娘貌美。
    云澄听到这个回答,抿唇一笑:既是贪花好色之人,美人娇滴滴在轿中坐着,软声求他,你觉得,他会不应允么?
    剑秋白神色一凛:你是要?
    云澄却不再回答,只是勾唇笑着,用青黛又勾了一遍眉毛,在镜中做出个娇弱无力的样子,好似真是弱柳扶风,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人下起狠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待到外头迎亲的唢呐声近了,屋子外头桑娘的母亲绞着帕子进来,面带不忍,又小声劝云澄:姑娘,要不还是别去了,他那样凶狠的人
    云澄最后将凤冠戴在头上,笑盈盈看了一眼桑娘母亲:我不去,这衣服就要穿在你女儿身上,花轿里载的也就是桑娘了,你舍得?
    那桑娘母亲闻言一怔,随即眼眶红了,急忙用帕子去拭:姑娘,我
    花老板,桑娘已叫你送出城去了,现如今,便是这花轿再不好上,也只有我能硬着头皮上得。
    云澄站起身来,随手将梳妆台上的鸳鸯戏水红盖头捞在手中,上头的刺绣同嫁衣上的图案纹样都是细心精致的,可见做这件嫁衣的人含了多少心思和美好期盼在里面。
    云澄将那盖头握在手中,展开了去看,看了一会,便又叹了一口气,将那盖头放下,自言自语道:只是可惜,云澄啊云澄,你这一生只穿一次的衣裳,竟不是穿给她看,这盖头,也不是叫她来掀。
    她这话声音极小,在屋中的人却是一个都没听清,只见她嘴巴动了几下,便将盖头往头上一盖,抬起手来。
    剑秋白愣了一会,便伸手去扶她,却留花老板凄凄哀哀在那里又落下泪来。
    云澄听得哭声,便将盖头又掀了起来,面带愧色道:花老板,对不住,穿了你女儿的衣服,只怕她到时候出嫁,还要劳您重做一件。
    花老板听她一句话,心中一边觉得凄凉,一边忧心惶恐:姑娘,我真不该叫你们住进店里来的,万一万一
    她本是极坚强的人,丈夫早逝,一个人开店将女儿拉扯大,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多少有些盼头,却叫那恶修士横插一脚,搅乱日子,她本来也能强忍住,早已做好拼死也不叫女儿受难的准备。但云澄这样扶危济困,乃至以身代之,她做一个母亲心中本就不忍,又听云澄这样宽慰相劝,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云澄却笑:花老板,我又不是回不来了,何必愁眉苦脸,我今日是你家姑娘,你家姑娘要出嫁了,哪有一个母亲哭着送孩子出门上轿的道理?
    她不说还好,一说,花老板的泪就又落下来,云澄伸手捏过花老板帕子,将她泪擦了,又笑道:不是去送死,何必哭成这样,我穿了一身这么漂亮的衣服,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罢将帕子塞回到花老板怀中,轻声道:母亲,再不出去,只怕要砸门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被砰砰敲响,一个极为粗粝难听的暗哑嗓音在门外得意大喊道:丈母娘!我来接亲了!怎么还不开门!
    说罢又是两下重重的砸门声,动作越发不耐且暴戾起来。
    听得这声音,云澄神色登时冷下来,眉头一拧,冷笑一声,转头对花老板道:他也只现在得意一些,等等怎么样就说不定了。
    她语气平淡,但冷冰冰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叫花老板手一颤,下意识连哭泣都止住了。
    云澄见她不再哭,于是又笑了起来,明艳至极,只见她抬手将盖头一扯,好让那盖头落下来盖住她的脸,又端庄规矩站在那里,叫花老板同伪装成小婢的剑秋白搀扶了出去。
    那门一推开,就瞧见一个极高壮的肥胖丑陋男子,便是云澄与剑秋白的腿都有他小臂这么粗,招风耳朝天鼻眯眯眼,脸盘子能有云澄同剑秋白两个加起来这么大,脸上一把络腮胡,硬茬油亮好似钢针,头上倒是一根毛也没有,便是苍蝇站在上头也能打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横肉都挤到一块去了,手背上都是黑毛,没穿喜服,只在胸口绑了一朵红团花,简直是不伦不类。
    那丑男子便是要强占桑娘的恶修士,甫一瞧见三个人出来,伸手就要去抓在当中的云澄。
    花老板这时心里怕得要死,但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勇气,竟毫无防备伸手去挡了,只是喊道:还没入门,你这样不成规矩!
    她这一声呵斥,倒叫这丑男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又挤出一个笑来,小到只有一个条缝的眼几乎看不见眼珠子,他搓着手谄媚笑道:丈母娘说的是,是小婿轻慢唐突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丑陋至极,眼中满是垂涎欲色,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云澄,尤其是唯一露在衣服外边的那双白皙双手,更是叫他蠢蠢欲动。
    剑秋白在一旁用余光看着,发觉便是云澄浑身上下盖得严严实实的,那丑男子的目光也毫不遮掩,若是可以,只怕光用目光便能把这嫁衣一层层剥落下来,不由得几欲作呕,更加嫌恶。
    而即便隔着盖头,云澄也能感受到游移在自己身上的作呕目光,若是换作许多年前,她早就出手直接废了这人的一双招子,可现下她思忖,光废了这恶贼一双眼睛可不够,定要叫他痛不欲生才好。
    想到此处,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叫那盖头藏住,不曾叫任何人看出。
    剑秋白低着头唯唯诺诺,跟着轿子去走,临走前瞧见花老板倚在门口,低头拭泪,身子抖得厉害,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但面上看不出表情来。
    云澄顶着那目光上了花轿,端坐在轿中,全无新嫁娘该有的心情,反倒是掀了盖头去看这轿子。
    这轿子不大,坐一个人绰绰有余,坐两个便显拥挤了,花轿内的装饰已显得有些陈旧,云澄伸手去拂,葱白指尖在轿中内饰上缓缓动着,却忽的一顿,随即猛地阴沉下来,只是牢牢盯着指尖处按着的那块暗褐色痕迹。
    那轿中内饰是银白赤红相间织就的并蒂莲花,红做底,白做莲,白色落在那红色上并不觉得突兀,只是浅浅淡淡一层,但现下那白上面却叫一块不规则的暗褐色痕迹染了,云澄冷着脸,压下心中愤怒,又在小心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将轿中内饰都仔细看了个遍,几乎每个地方都有极小极不易叫人察觉的痕迹。
    而这痕迹,旁人认不得,可云澄却能分辨。
    这明显是不知干了多久的人血。
    死过人的花轿。
    云澄将眼一闭,深吸一口气,将盖头又盖好,往后一靠,任那花轿晃晃悠悠的,直往那恶修士家中去。
    因着是纳妾,能从正门进,且给桑娘弄出一个简陋的喜堂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除晦气的火盆也不曾有,看那丑汉的样子,只怕是想早早拜了天地便好送入洞房,成其好事。
    轿子颤巍巍落到地上,轿夫似乎也不在乎里头那人的感受,动作幅度有些大,几乎是随手砸在地上了。
    那恶修士斜横了轿夫一眼,嘴上骂了几句,可心上却没有什么真的责怪,只是跃下来马来,几步近了那花轿,伸手就要去撩花轿的帘子!
    云平听到此处,眉头一皱,拳头紧握,下意识就去追问:然后呢?
    即便知道云澄并不曾有事,但去听剑秋白讲,还是不免紧张。
    这两个人坐在树荫下,一个绘声绘色去讲,另一个聚精会神在听,两个是修为都不差的人,因着被分了心神,竟都也没察觉有人靠近来了。
    然后我就一剑杀了他。
    有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云平与剑秋白齐齐扭头去看,就瞧见面色还有些苍白的云澄披了一件檀色外衣站在这二人身后不远处。
    云澄面上还有些苍白,是病弱美人的模样,但双眸幽深有神,已不似昨日病重恹恹,剑秋白看着她脸,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奇怪,好似云澄一夜之间长大了些,五官气质更加张扬明艳,若是原先好似刚出鞘的宝剑,现下便是那宝剑又回炉重锻,不但没有减少锋芒,反倒更加寒气森森,锋锐无匹。
    她的个子好似也抽长了一些,云澄走到云平身前站定,原先略矮的个子,现在几乎与云平齐平,但云平并未察觉,只是呆愣愣去看她,手背在身后,下意识捻动起来。
    云澄睨了云平一眼,随后迎上剑秋白道:你既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剑秋白心直口快:她说你身子不适,叫我别去见你。
    云澄又瞥了一眼云平,那一眼波光流转,风情万种,好似情人间的薄嗔,轻飘飘一眼扫过去,旁的人不知,可云平受她这一眼,心中一跳,下意识后撤一步。
    是,昨夜喝了一些酒,身子有些不适,她心忧我,才不叫我出来见你。云澄笑盈盈将话题转开,随即又问,你来这里,可是托你办的事办成了?
    剑秋白于是将事情一一说了。
    云澄听完,不住点头,最后听罢,客客气气向剑秋白道了一声谢。
    剑秋白来这里目的,一是为了说事,二是为了来找云澄比剑,现下目的一二都已达到,虽然微有偏差,但目的达到,就没有再逗留的理由在,于是道了别,转身就走了。
    剑秋白一走,那原先微妙不和谐的气氛就掩盖不住了,云澄倒是坦然自若,只是云平有些手足无措,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既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
    昨夜的事,麻烦你了。
    气氛凝滞之间,却是云澄先开了口,有风轻轻吹过,没有梳好的长发有几缕不大听话还钻在云澄松垮的襟口,云平的眼睛下意识去看那头发,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扭过头去,不自在道:你身子,没事了么?
    云澄并不回答,只是抬手,掌心中有一团强劲的风团聚集:你自己没察觉么?
    察觉什么?
    素白的手猛地握手成拳,将那风团攥灭在手中:你的丹田气海更加强劲了,你没发觉么?
    因着昨夜一堆事情搅乱心神,云平并不曾在意,直到云澄提及了才急忙闭眼去看,然后张开眼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澄并不多言,只是轻飘飘落下几个字,似乎不欲多言,也不打算去解释:昨夜之事,多劳你助我。
    那话客气,冷冰冰的,说出来叫云平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好受。
    这是应该的,当时那种境况,我总不能弃你不顾。
    这话说的很好听,云澄听了却有些微微不悦,可她强忍住,只是笑道:那我应当好好谢你。
    她说这话时,微微靠近几步,云平鼻尖便涌上一股子芬芳的香气,那香气熟悉极了,云平恍惚间像是想起什么,可下一瞬,脸颊上就贴上云澄冰凉凉的指尖,轻轻触动,有些发痒,随后原先想要逃避的目光就对上了云澄的眼睛。2!30?6?9*2/3+96!
    怎么不敢看我?
    她嗓音轻柔柔的,身子也贴上来,两个人立在那里,远远瞧去好似一对有情人相依相偎,可只有云平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于是云平将眼睛紧闭,两相僵持间,竟不敢看她。
    阿澄,外头还是有些风的,你昨夜才
    云平闭着眼讲话,不敢有过多动作,脑子里糊成一团,柔软和馨香同时触碰靠近,叫她本就无法立时忘却的记忆便又翻滚涌动出来。
    我冷的话,你抱着我不可以吗?
    云平听她这么去说,于是伸手抓住云澄手臂,叫她不要再碰自己,随后低声道:冷的话,就进屋去,不要再站这里了,你手好凉。
    说罢便下意识伸手将云澄的手握在掌心,却没再有其他动作。
    云澄贴着她很近,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便知道了什么,又见她浑身僵在那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将手从云平掌心挣脱开,后退几步,笑道:好了,外头冷,我回屋去了。
    她这话温温柔柔,可掷地有声,不容置喙,云平的手心一下子空落下来,仿佛刚才柔软的触感都是作假,于是下意识抬头看她,只见得云澄已不再原地,只是往屋子里去走。
    云平急忙上前几步跟上,心绪不宁,只是绞尽脑汁转了个话题道:今夜那处就不去了吧,你身子
    云澄的脚步猛然收住,脸上依旧带着笑:不,要去。
    可你身子
    我身子无碍,反倒好得很,你晓得,我不会胡乱行事的。云澄的态度一如往昔,可云平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要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这不对劲的地方。
    可
    既已探明,现下我一刻也等不了。云澄闭了闭眼,神色冷凝,又睨了云平一眼,若不是现下行事未免过于显眼,我只怕现在便去了,再说,我若真要去,阿春,你拦我的住吗?
    她这话确实是实话,以往有些事云平不叫她做,是因为云澄多少还顾及着云平的感受,可现下这条白龙已隐隐不再受云平控制,这才是叫她心中不定的缘故。
    见得云澄态度如此之强硬,云平也只能退后一步道:去也可以,你需得应允我两件事。
    可还不待云平说出条件,就见云澄毫不犹豫道:好,我答允你。
    我还没说
    你的性子,左不过这两条,要么是一旦察觉身体不适,就立刻撤离,要么就是遭遇危险便立时抽身。你这两个条件都在情理之中,我自然应允。
    云平不说话,只是看着云澄,只觉得面前这个人陌生,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化了。
    可是面前这个人又格外熟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一如往常,她张口想要再说什么,云澄已不欲多言,扭身往屋里去走。
    有风带过,吹起云澄一缕发,拂过云平面颊,那上头有熟悉的清香,柔柔拂过去,就好似云澄方才的指尖还触在云平面上。
    云平不由愣了一愣,神色迷茫,下意识伸手去抓。
    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发丝便从云平指尖溜走,好似幻影,从不曾真实存在过。
    接着门扉发出吱嘎一声。
    那院子里也只有云平一个人了,孤零零站在那里,竟无端生出可怜的感觉来。
    待到夜半,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白日里看着巍峨高大的树在黑暗里也变得阴森可怖起来,云平换好了黑色衣衫,转头去看冷着一张脸的云澄。
    白日里的病弱恹恹此时已尽数消失,灯光虽然昏黄,但也能清楚看见她的下颌紧绷着,似乎有些紧张,但她的目光炯炯,正微微低头,双手在脑后将一头长发拢起,嫣红的唇间叼着一根红色的发带,随着云澄的动作轻轻颤动着,似是察觉到云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微微侧头,手上动作却不停,用发带将头发收束整齐后,便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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