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室内众人齐齐转过身去,果然瞧见汤哲来到会客厅偏门处,单薄的身子上套了一件宽大的衣袍,越发显得人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
而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只是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庞,越发苍白,整个人半倚着门框,但脸背对着烛火,瞧不清神色,只是呆呆站立着,往回客厅中间去看。
云平一听到薛少尘大喊,就立时站起身来了,她同云澄并肩站在那里,牙关紧咬,面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搐着,似乎在极力掩饰住一种即将要爆发的情绪,而云澄则用力握着她的手,似乎察觉她的不对劲之处,心里也咯噔一声,定睛去看那个站在偏门的人。
阿哲来了。薛灜瞧见汤哲到来,面上不由自主展现出一种柔软温和的笑意,发自肺腑,随即面色一凝,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握住汤哲的手道,怎么这么凉?是不舒服吗?
听得自己的父亲这么问,薛少尘也不免紧张起来,快步走上前去,从另一边搀住汤哲道:爹爹,你难受吗?
汤哲站在那里微笑,轻轻摇头。
而云平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样子,神色平静,但是瞪大了眼,眨也不眨,深怕错过一分一秒这慈爱温柔的画面,与此同时,她的手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云澄转头去看她,但是云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不知怎的,明明握着云平的手,站在云平的身边,可云澄觉得离她好远,仿佛隔着不可跨越的沟壑与山川海峡,她第一次觉得,她不管再怎么贴近,也只能感受到冷冷的寒意。
不,我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激动。汤哲说道,我一想到净台的生命仰赖她们的帮助,蒙受了她的恩义,我的心中就感到一阵激动,如果没有这两位的帮助,恐怕我现在只能沉浸在苦痛与哀伤中了。所以我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二位的帮助,我无以为报。
他轻轻挣脱了两个人的搀扶,几步走上前去,想要面对面对着这两个女子表示感谢,同时也用不着痕迹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这两个人。
不,您说的太客气了。云澄微微后退一步,拉着云平与汤哲带开一些距离,仿佛这样就能叫身边的人带回来一些理智而这也确实如此云平微微颔首,且不说我与薛少家主一见如故,更罔论不论是哪个有良心讲道义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她这话说得恭谦有礼,格外温柔动听,而云澄则下意识去咬自己的下唇,好似这样才能不叫自己显露出奇怪尴尬的表情。
他能同您成为朋友,实在是他的福气。
汤哲的双眸湿润,带着一些莹莹的泪光,云平盯着那双美丽温柔的丹凤眼,只觉得呼吸快要停止,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混乱到要崩溃的情感,说出客套的话语。
我想,我应当要告辞了,薛家主。云平扭过头去,竭力使自己忽视这瘦削男人的眼神,叫自己显得冰冷无情,我不得不离开了,我忽然想起,我还有要事要做。
薛灜因为她的突然告辞而怔愣了一下:不再留会儿吗?要知道,我还打算请您好好品尝一下我府中的私厨所制作的美食。
不,不了。云平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万分感谢您的盛情邀请,我也非常希望有机会能参加您府上的晚宴,但是
她支吾着,眼睛去看云澄,看见白龙脸上苍白的神色:我家夫人刚才对我说,她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回去休息,她被我养的骄纵,现下只有回到我的飞舟上,那上面她常用的药物一应俱全,我心里怜惜她,只有看到她舒服安逸了,我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不然我怕我分心于她,失礼于人前,这就不好了。
薛灜的目光转到白衣少女的脸上,瞧见她神情并不大好,于是也信了七八分,只是宽慰了几句,便要求薛少尘亲自送这两位贵客出门,他则留下来独自陪伴汤哲休息等待。
汤哲听得云平这么说,轻声道:如果有机会,还希望你来我们府上做客。
云平与云澄相互依靠的身影,因着这句话同时一顿,前者并没有正视汤哲,只是低头轻声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自然愿意。
随后就是轻轻颔首告辞,步履优雅,搂抱着云澄,跟随着薛少尘离开了。
一路往薛家正门去走的时候,云澄都能感受到身边这个人的手如何变得冰冷,几乎可以同那一日在天极宗赵归崇的密室相比了。
云姑娘,你方才提到你的飞舟,天啊,我冒昧问您一句,我以后是否有机会,可以去登门拜访?啊,我知道我这要求可能有些唐突无礼少年人方一脱离父亲线,就又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当然可以。云平的唇逐渐恢复血色,只是现在我还在为我的事情头疼,只怕不那么方便招待人,可能要请少家主你等些时日了。
说到这个。薛少尘顿了顿,我为方才冒犯到你感到抱歉,云平姑娘
不,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话间,三人已站在薛家正门前,而云平手下那马夫也不知道是预先猜测还是别的什么,早就已经蓄势待发,放好了上车凳,只等着自己的主人进到这辆马车里。
而那四匹风行兽也温驯异常,并不发出什么声响,显然是训练有素。
至于邀请,我自然是有意向请您来我飞舟上玩玩。说话间,云平已站在了马车旁,先送了云澄上去,随后一脚踏上那上车凳道,只盼薛少家主到时候不要驳了我的面子才是。
他面上扯出一个笑来,紧接着闪身进入了马车里,而那马夫将上马凳一收,跃上马车,轻轻一扯动缰绳,风行兽便立时奔跑起来,不过一会儿就已不见踪影。
薛少尘回到会客厅时,薛灜已经离开,只留汤哲一个人坐在桌旁用饭,那屋里明明烛火通明,可不知为何薛少尘一看见汤哲,就觉得有一种昏暗的哀伤气息布满他的周遭,于是他急忙上前几步,坐在他身边,伸手握住自己爹爹的手道:您还是不舒服?
不,没有。汤哲瞧见他来,将已经喝完的药碗往桌子的另一边推了推,只是这药太苦,我有些不舒服。
薛少尘不疑有他,只是转头命小厮送了些干果蜜饯过来,其实他只要细想就能发现,汤哲喝了这么多年的药,往常都不吃那些东西的,现下怎么又突然要吃了?
但薛少尘关心则乱,并不曾细想,只是接过下人递来的盘子,将它送到汤哲面前,瞧见他微微张眼去看盘子里的零嘴。
您要吃那个?爹爹。
躺着随手拣了一块放在嘴里,等到咽下去了,这才轻声道:你说的这两个人,就是云平云澄?
薛少尘自然回答:是,就是这两人,这是一对道侣,您看她们的谈吐气度,我想只要一句话,谁都不会不喜欢她们。
汤哲怔了一下道:这种气度不应该是什么没听过的人才对,她们是哪家大门大派的弟子或者
薛少尘摇头道:不,不是的,这两个人和现下的大宗门派别没有什么干系,仿佛是凭空出现虽然按照她们的意思,说是远渡海外的隐世宗族我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我也觉得,的的确确只有这种回答能够说得通了。
什么隐世宗族,姓云的汤哲沉默一会道,我实在没怎么听过。
我想,这世间这么广阔,多的是边边角角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哪怕真如她们所言,这遥远的海外确实有这么一个宗室门派呢?
汤哲怔愣道:可你,净台,你是怎么看她的,不,她们。
薛少尘道:您是什么意思?啊,如果要说我对这两位的观点,我只觉得这两位总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总给人一种探究求索的欲望想去同她们两位深交。
可你汤哲目光里带着担忧,我总是担心你的,你的性子喜欢到出去玩,我并不怎么阻止你,但你要晓得
放心,爹爹。我自有分寸。少年人的语调带着些欢快,更何况您觉得像她们这种人还能试图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她们二位非常富有,只怕您还要担心我会不会问他们借钱呢!
他的玩笑话叫汤哲一惊,随即抓住薛少尘的胳膊道:谨慎小心些,要知道仔细考察你的朋友总是不会错的,我总担心你被欺骗伤害,担心你受了伤害站在我面前哭,这是我做人父亲总害怕恐惧的事情。
爹爹,我已经足够乖顺了不是吗?我既不赌博又不好色,虽然父亲总是骂我,但是您要晓得,我并没有沾染上什么可怕的陋习。
可即便薛少尘这么说,汤哲还是忧心忡忡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好好查查这两个人。
薛少尘并不明白汤哲为什么会表现出这副模样,但他想到单不秋的事,便又心中愧疚起来,只当做是汤哲因为单不秋这事情的原因而生出恐惧,于是他安抚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为什么要耗费这些精力在一些无所谓的人身上?
汤哲的神情本来平静,但是不知为何,一听到无所谓的人,就立时睁大了眼,显露出一种惊慌的神色来,几乎话都变了调子:不,还是要小心些好。
是,是!一瞧见汤哲这个样子,薛少尘的心就不免变得沉重,他急忙伸手唤来小厮,将汤哲搀扶回了他的小院里,安抚他休息躺下。
父亲呢?薛少尘待得汤哲躺下,伸手抓了一个下人去问。
家主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二位客人走后,陪了一会相公,待相公服了药才走的。群②③,06九^②③九6还%有)福'利]
是怎么回事?
薛少尘听得下人这么说话,竟不由自主思索起来,回想起方才会客厅的交流,只觉得陷入了一团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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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平稳行驶在路面上,车子的颠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车子上的氛围并不是特别舒服,虽然依旧倚靠着,但不知为何空气凝滞,叫人感觉尴尬。
而这种氛围直到两个人都到达飞舟都无法缓解。
晏夕将门推开看到两个人并肩走来时,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还是装作不知,上前道:那一个已经关起来了,要怎么处置?
云平站住了,而云澄则一言不发,只是径自离开。
尊主她
不用管她,你继续说。好脾气的云平面上也是阴沉沉的,她闭上眼睛按揉眉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但她强撑精神听晏夕报告事情,那个现在关在哪里了?
小囚室。晏夕回答。
没有叫人瞧见或者发现吧?云平的脸色有些苍白,还有,别叫他看见任何人的脸,知道么?
晏夕道:这个自然。
还有另一个人呢?
已经准备派人前去协商,只是人选晏夕顿了顿,姐姐现在正在桃李谷,只怕不愿离开,我这边也脱不开身
云平只觉得额角突突跳动,她心中知道此时唯有一个人选比较合适,但她并不愿派这个人去,只是支吾道:此事容后再议。
为什么要容后再议?我去不行么?
忽的有另一个声音自二人身旁穿出来,竟是换了一身短打武服的云澄,发髻已经拆散,高高竖起,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凛冽,像是寒夜插在雪地里的刀。
云平见得她这副模样,心中一跳,随即沉声道:阿澄,你不要去。
云澄盯着她看一会,随后几步上前,右手扣住云平下巴,将她身子拉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火药味十足问她:为什么不叫我去?晏夕晏朝都去不了,你也脱不得身,现下只有我得空,说话有分量。
她甫一靠近,云平便嗅到少女身上清雅的摩遮坤木香,下意识便去看云澄的那张漂亮且开始褪去稚气的脸。
晏夕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多余,急忙扭身离开,剩余她二人在室内相处。
江折春,你不叫我去,我就不去了吗?云澄说话有些咬牙切齿,云平恍然间发现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已经长大了,小白龙生出了爪子和牙,会反击会咬人了。
云平伸手握住云澄的手,拢在自己手心,站直身子去看她,轻声道:我不想你去。
她的语气郑重且认真,牢牢盯着云澄,叫云澄生出好像被她放在心上疼惜的错觉。
但云澄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下唇,想起什么一般,将手从云平手心里抽出来,冷笑一声:你不叫我去,我就不去了吗?我既然敢自己跑出去一次,难道就不会跑出去第二次吗?
随即她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关心我,我去不去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澄!如果你生气,不要这样对我,咬我也可以的。
云平叫她,拉高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低头示弱,却见白龙不再回头,只是挺直了脊背往练习场去。
真的生气了云平悻悻然收回手,倚靠在墙上,看着云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面的苦涩感受几乎要溢出胸腔。
她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深思,头低垂着,只觉得心里有两道力量来回拉扯,不能挣脱。
第八十三章 :我心将死
之前那夜的争吵过后,两个人的气氛就变得很奇怪,云平有意去哄,但只是吃了不知几回闭门羹,反倒话没说上几句,又争吵起来,同云澄吵得火起,平素里冷静自持的人也动了怒气,只觉得郁燥不安,想要说些什么,但瞧见花一般的姑娘咬牙切齿的样子,火又发不出来。
而云澄也搬出去换了间屋子去住,虽说这事云平曾想方设法去做了很久,但现如今真搬出去了,也不见得云平心里有多好受,更别说云澄当着她面指挥下人把东西一点一点全都从这两人屋子里头清出去。
整座飞舟上的小厮仆婢虽不知道主人家到底是在不开心什么,但也晓得远远避开别触霉头,只是依旧避免不了在搬东西时瞧见这位主人家脸上阴云一片,说话的声音也都小了。
你真的要搬出去住?晏夕来找云平时,站在门口听见里头的女人这么问话。
当然要搬出去,怎么?你不高兴吗?屋子里白龙的声音带着讥讽,你这人真是奇怪,不依你的意,你不高兴。依了你,你又不高兴。和你认识真麻烦,左右都不高兴,怎么都顺不了你的意。
屋中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定定去看白龙,她神色平静,眸色沉沉。
少女百无聊赖靠在梳妆镜前,伸手抓了一缕自己鬓边的头发把玩,懒懒抬了眼皮看着搬东西的人道:对,都拿走。
云平扫了一眼那些搬东西的仆役,只是一眼,就叫那些仆婢们的动作一顿,不敢再动。
怎么不动了?手脚快些,今夜我就要住到别间屋子去,可别耽误了时候。少女骄纵蛮横的脾气不再有所掩饰,现在大大咧咧全都展露出来,她的不满几乎就要溢出,于是停手的奴婢们即便有些人心眼再大,也都察觉出这奇怪的氛围,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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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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