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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51)

    赵瑞儿忽的惊觉,这屋中没有一样东西是寻常普通之物,却怎么在这里挂了一件平平无奇的山水画?
    旁人进来瞧见了只以为是装饰,只一眼便会掠了过去。
    莫不是在此处?
    赵瑞儿有心试探,加之画旁那把剑实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她便疾步上前,伸手就往那墙上宝剑抓去。
    而赵归崇跟在她身后许久,见她挑挑拣拣随意至极,冷不丁看见她往那画过去,下意识便叫了起来,后背出了冷汗。
    怎么?父亲连一把剑都不肯给我吗?
    赵瑞儿余光去看赵归崇,发觉自己的手将要触到画卷时,那赵归崇的神色慌张,喊出声来,心下了然。
    赵归崇只觉得自己的心要提到嗓子眼,生怕她揭了那画,却见赵瑞儿葱白指尖擦过画卷,勾着那剑收了回来。
    那剑有灵,赵瑞儿一将那剑握在手中,便觉得一股轻灵之气涌动,她心中更喜,按捺不住拔剑出鞘,只听得铿一声,宝剑轻吟,便被赵瑞儿握在手中,随意挥了几下,也觉得如臂指使,仿若是自己身体一部分似的。
    那剑被赵瑞儿握在手中,却瞧见剑身上有字,转过去一看,正用古篆铭刻了德以卫身四个字。
    好剑。赵瑞儿夸赞一句,那剑便如回应一般轻吟一声。
    赵瑞儿自然欣喜,本来只是为了探查这消息才来此,只想着随便拿些顺眼的东西带走,不料却有意外之喜。
    于是她收剑入鞘,眉飞色舞道:父亲,旁的我都不要,我只要这个。
    赵归崇见她只要这个,反倒心中舒了一口气,余光只是看了画卷,随后又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来:你既喜欢,拿去便是。
    这把剑在这屋中算是最不上眼值钱的东西,但赵瑞儿偏偏看中,叫赵归崇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女人就是女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赵瑞儿得了心仪之物,脸上表现出极欢快的模样,心中却牢牢记住了这幅画的位置,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
    这婚事看似办得仓促,但实则早有准备,赵归崇只是防备着不叫雷娇知道,全宗上下被下了令不谈这事,以至于雷娇知道时,已过了一个月,请柬都发出去大半。
    你答应婚事了!?
    雷娇急匆匆闯进赵瑞儿居室,只见她卧房内架着一件大红嫁衣,用料做工俱是上品,而赵瑞儿只是坐在那里对着灯,用鹿皮小心沾了剑油,给那把宝剑上油。
    师叔,这么晚来,就是来问我这些吗?
    屋外明月高悬,小弟子拦雷娇不住,面面相觑,见得赵瑞儿挥手,于是急忙退下,让这两个人安心独处谈话。
    瑞儿!你明晓得他什么心思打算!你这不是胡闹呢!
    师叔,这不算胡闹。赵瑞儿对着灯火看完剑,将剑一收,放在桌上,去同雷娇说话,郑重其事,更何况,我说不会嫁,就是不会嫁,师叔觉得我是那种坐以待毙,任人鱼肉宰割之人吗?
    此话一出,雷娇倒也冷静下来,于是坐下来道:难道你
    赵瑞儿冷哼一声:这个就不便告诉师叔了,但是还请师叔放宽心
    雷娇伸手按住额头:你叫我怎么放宽心,你明知是火坑,却还要往里面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师叔难道就不好奇,五十年前君师叔离了宗之后,究竟去了哪里?
    赵瑞儿语气淡淡,意有所指。
    师叔当真相信,君师叔会是那种无缘无故就失踪匿迹的人么?
    雷娇被她一点,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个师侄: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赵瑞儿面沉如水,低声换了问题道:师叔觉得赵归崇是什么脾气性子的人?
    她话语之中毫不恭敬,似乎已不将赵归崇当做一个长辈、一个亲人去看待了。
    雷娇被她一问,犹豫一会道:利欲熏心,奸诈诡秘,目中无人,还有睚眦必报。
    赵瑞儿不屑道:师叔既然知道,就没怀疑到他头上过么?当年他用阿春的事逼迫君师叔自废修为,自逐出宗,可他前头怨恨不满了君师叔这么多年,难道夺了他掌门之位,就会这么轻易放过!?
    雷娇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怔住:可他毕竟是师门兄弟
    你将他做师兄,他可曾将你当师妹?赵瑞儿冷哼一声,师叔前些年就没想过,你的头痛之症是如何好转,到了今日不再发作的么?
    接着也不待雷娇回答,便转身从屋后柜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来放到雷娇面前。
    师叔可自己打开来看。
    雷娇不知所以然,伸手去开了盒子,却见得一条干枯皱缩的虫子躺在那木匣中,已然僵化风干,死去多时。
    这是什么东西?
    赵瑞儿并不作答,只是伸手抓住雷娇左手,将袖子挽了,指着她小臂上一条极浅的伤疤道:师叔不知道么?自己身上多了伤口,这虫子,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也就是这东西,叫师叔你近二十年来形销骨立,神志不清!
    雷娇的手当即一抖,那木匣子落在桌上:怎么回事!
    师叔不记得了吗?三十年前,云平云澄那对主仆来为阿春查明真相,师叔因着头疼在密室那里昏了过去,也就是那时,那云平发现了不对劲。赵瑞儿将那匣子握在手中,这虫子名作酒虫,一旦心中郁结悲恸,便会发作,唯有饮酒才能缓解头痛,但喝酒越多,这虫子对人的伤害也就越大,师叔你自己也清楚,三十年前你的酗酒症状有多吓人。
    而这东西,师叔你说,还能有谁能放进你身体去?赵瑞儿冷笑,你素来与人无冤无仇,宗中弟子也敬仰你,彼时君师叔出走,那赵归崇初登宝座,位置不稳,你掌一峰,又是同门,你要追究阿春的事,你却叫他如何?
    他自是不会叫你有这么一个机会,加之你当时心中郁结悲苦,这酒虫用在你身上,岂不是正好?师叔,你自己细想,你发头痛之症,不正是继任大典之后的事么?
    赵瑞儿这话纯粹只是猜测,但细数下来,桩桩件件却都有理有据,这东西也只有亲近之人才能欺骗服下,虫卵入体,初时不察,但进入人体之后催化极快,短短数日便有效果,彼时只以为是心中郁结或是惊风之症,又如何能想到这头去?
    雷娇闭上双目,面色痛苦,想起新掌门继任仪式赵归崇亲自敬的那杯酒,又联想头痛症发的时间,便知道赵瑞儿这猜测,只怕是真的,做不得假。
    赵瑞儿却继续道:他既能这样害你,你又凭什么觉得他不会这样去害君师叔?君师叔那时就住在峰下小镇,便是姚家旧居,他虽修为尽失,但身体经过淬炼,寿命长过凡人,心中又挂念阿春的事,怎会无缘无故不与你打一声招呼便消失了!
    赵瑞儿顿了顿,似在犹豫,但终究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来。
    师叔,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查,五十年前,君师叔失踪前,曾有人在山下见到过赵归崇。
    师叔,我也不想怀疑,一个是我生父,一个从小看我长大,这两人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这事情若是没有什么依据,你叫我如何会怀疑!?
    赵瑞儿一字一句犹如刀割在雷娇心上,她虽说早知道赵归崇是什么样的人,但思及恩师,思及同门多年情谊,始终怀抱一丝希望,从不曾将君莫笑的行踪与赵归崇联系起来。
    你夺走了他喜欢的人,这不够吗?
    你流放了他视如亲女的徒弟,这不够吗?
    你叫他修为尽失,自逐宗门,这不够吗?
    你夺走了他珍视的一切,却还觉得不够吗?
    赵归崇!
    赵归崇!
    雷娇声音嘶哑,双目紧闭:所以你现在答应这门亲事,是和你君师叔有关系吗?
    赵瑞儿哑声道:是,我怀疑他将人藏在议事厅内室,我现下已探明,只消拿到他那块独一块的开门门牌在手,便可一探究竟。
    雷娇沉默良久:你竟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瑞儿!你就不能多看重自己几分么!
    赵瑞儿低头去看那跳动的烛光,嗤笑道:敌强我弱,唯有放手一搏。
    雷娇阖眼,双手撑着桌子勉力站起,摇摇欲坠:此事你不叫我知道还好,既叫我知道了,我怎么能视而不见,瑞儿,我要帮你,要怎么做?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做得!
    赵瑞儿听得雷娇此言,心中悲苦,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忽听得有人说话。
    来人悄无声息,仿若吹风入室,幽灵鬼魅一般,似已站了许久。
    雷尊主,正等你这句话呢!要你做的事情并不难,对雷尊主而言,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雷娇与赵瑞儿闻言,同时转头去看那站在阴影里面的人。
    只见她缓缓踱步出来,半张脸现在火光里,一双眼睛带着凌人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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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一饭睚眦
    雷娇站在那里,看清来人,几乎站立不住,双手扣住桌面,指尖发白,赵瑞儿站在她身旁,心中已有了判断。
    云平见到她二人,先是道了声歉:此番听了二位一些话,是我唐突,只是并非故意为之,还请见谅。
    赵瑞儿端详云平脸色,只见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便收回目光,搀扶雷娇坐下道:云平姑娘应约来了,却怎么没见你家主人?
    云平被她问到这句话,依旧笑眯眯道:主人有要事要做,所以只得我一个人来。
    赵瑞儿看了看时辰,轻声道:还算准时。
    雷娇瞧她笑得勉强,伸手攥了攥赵瑞儿的手道:云平姑娘漏夜造访,所为何事?
    随即想到刚才云平所言,追问道:是要我做什么事?
    云平的斗篷兜帽松松落在肩上,整个人被裹在黑斗篷里,一身暗沉,但眸子却亮得惊人。
    既说了是简单的事,自然不会为难雷尊主到哪里去。云平依旧站在阴影里,不往前也不退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赵姑娘找我来,只怕也是要说那内室的事吧?
    赵瑞儿盯着她看,轻声道:我原以为云平姑娘不想见我。
    实在是事务繁忙,只能派人来收消息,您看,我现在不是一有空,就立刻亲自来了吗?云平这话回的滴水不漏,似乎是在告诉赵瑞儿,我并非有意躲你,而是实在抽不开身。
    但赵瑞儿心里却清楚,若非以内室秘密要挟,只怕云平是不肯来见的。
    你既来了,我便告诉你。赵瑞儿立在那里,眼神悠长深邃,我探寻到内室机关可能之所在。
    云平并不答话,只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一个月前去他那间内室,我瞧他很紧张一幅画。
    画?云平皱眉嘟囔一句。
    是,一幅画,他那内室中藏了许多宝贝,但唯有那幅画平平无奇,并无特殊,但看他那副模样,却是比那内室中其他宝贝还要叫他紧张担忧。
    云平眼睛一转,视线转到赵瑞儿身上去:那画挂在哪里?
    于是赵瑞儿便将一个月前在内室所经历之事桩桩件件都说了,雷娇听罢道:就他那性子,必然是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藏在那画后面,不然挂一副什么价值都没有的画在那上头做什么?我同他一道长大,自认他的一些性格脾气我还是知晓的。
    既是如此,只需进去一探究竟便是。云平道。
    只怕没这么容易。赵瑞儿轻轻摇头,看了一眼云平,我先前已同你说过这事,他那内室装了极为强大的守护防御法阵,若是硬要强闯,只怕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云平闻言一笑:自是不会做打草惊蛇的事,还是说回刚才,要请雷尊主帮个便宜小忙。
    你有什么打算?雷娇问。
    既然不能强闯,那何不正大光明进去?云平斗篷微晃,兴奋起来,那内室不是要门牌才能进去么?我们便拿到门牌,光明正大进去便是!
    可那门牌他都贴身放着,我这一个月盯着他许久,也不曾找到下手机会。赵瑞儿道。
    云平得意轻笑:你又不会偷东西,自然颇为苦恼,可我手底下有人会。
    说罢她望向窗外低声叫到:晏夕,你进来。
    这名字一被叫出,雷娇与赵瑞儿两人俱是一惊,尤其是雷娇,脸色变红,呼吸急促起来,显得格外兴奋,伸手想要去抓云平,又讪讪收回道:晏夕!晏夕?
    云平道:雷尊主自是应当知道他才是。
    雷娇双眼含泪,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他还活着?
    自然活着。云平应道。
    话音刚落,便见得窗外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年轻男子进来,正笑吟吟看着雷娇道:雷三峰主。
    还活着?你还活着!雷娇一瞧见晏夕,便立时站起来,伸手去摸晏夕的脸,察觉到手上温热,才肯相信这是个活人。
    这两姐弟当年为报雷娇之恩,便跟着江折春的押解飞舟同去,孰料那飞舟半途遭袭,无一人回来,天极宗中众人都以为那次押解的弟子死在那场事故里,雷娇也因此断绝了江折春的消息。
    雷三峰主,我自然还活着,姐姐也是。少年表情雀跃不已,但随后思及什么,有些悲伤道,可姐姐为了救我,没了右臂,还毁了容。
    雷娇闻言大惊,双眼流下泪:是我不对!我不该叫你们去做这事的!我应该亲自去才是!好孩子!你同你姐姐都受苦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晏夕摇头:您不用自责愧疚,若非您在,当年我与姐姐二人只怕早成一抷黄土,哪还有的今日性命在?更何况
    他看了一眼云平道:我与姐姐现下遇到尊主,日子过得也是很快活的。
    雷娇见他现下安好,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坐了回去,似乎被这狂喜冲昏了头。
    赵瑞儿却道:你现下叫了他来,是要做什么?
    云平笑了一声:晏夕,你换张脸皮给赵姑娘瞧瞧。
    晏夕朗笑一声,便自袖中取出东西,往脸上一贴,那模样气质就全数改变,赵瑞儿不看还好,一看那张脸便惊道:这是折竹的脸!
    云平阖了阖眼帘子,掩去眸中笑意:正是。
    折竹乃是雷娇身边一个弟子,随身侍奉,为人寡言,并不多话,但身份实际上并不简单,是赵归崇派来盯着雷娇的一个密探。
    赵瑞儿一见那脸,又如何猜不到?
    当下便明白,云平是要使一记偷梁换柱,叫晏夕悄不做声顶了折竹的位置,而只有这样,才能有独自靠近见到赵归崇的机会。
    雷娇在一旁看完全程,心中也是明白,但她随即担忧道:可折竹一言一行模仿,如何不被戳穿发现?
    晏夕笑道:雷三峰主不知,我这一个月都盯着他呢!
    原来一个月前,云平与晏夕到了天极宗,知道了门牌消息后,便早有了打算,日日都盯着那折竹,现下若是要以假换真,也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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