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躲避,你也晓得,我打得狠了,便全然忘我起来,招招带着杀意,那贼子本就技不如我,连连败退不说,手背上也被我划了很大一条口子,那血一激,才叫我回过神来,不敢再下杀手,以至于打到后头便越发胶着。
但好在那恶贼学艺不精,加之受伤脱力,我眼见生擒有望,可以回宗向师父复命,可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云澄听到这里,心中便已明白知晓大半,但她只做不知,继续追问道:怎么回事?
剑秋白眼睛一睁,声音冷凝起来:半路里也不知道是谁,竟出手阻了我!叫那贼子逃脱!
她声音恨恨:那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修为略高于我,乃至我不曾察觉,她用一把极普通的剑,整个人裹在黑色蓑衣斗笠里,戴着面具蒙着面,瞧不见脸,只一剑便拦住我,然后道:剑大姑娘,你的对手是我才对。
她声音本来就故意压低,又下着大雨,我听不真切,只能分出她是个女子,当时我心头火气便去攻她,却不想这人用的剑招大开大合,平平无奇,一边与我打斗,一边同那贼子道:你往西去,自有人救你。
我当然不肯就将人这样轻易放走,于是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让开!
云澄听到此处道:我想她必定不曾让开吧?
剑秋白颔首:她不仅不曾让开,反而轻笑道:拦的就是长生门的剑秋白!
于是我二人缠斗起来,这人剑法平平无奇,可招招阻拦于我,仿若老翁戏孩童一般,我瞧得出来这人只怕剑术一道上是厉害的人,心中不知不觉就惦记着,只想和她打上一场,全然忘我起来。
直到三师妹寻到我,喊我名字,那人才施施然收剑,我恨她戏耍于我,当下收剑不及,便要刺到她,却不想她左手两指一并,便如狎弄剑锋一般,将我的剑尖夹住,我用力去刺或拔,却不动分毫。我被她这般玩弄戏耍,自是不快,于是借机伸手想要揭她斗笠,却不想她手一松,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却记着她的剑招身形,心中绝不服输,一定要找到她,赢她一次。
云澄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心头一震,想起那日在独明城里,赵瑞儿穿着黑蓑衣斗笠扛进来的那个人。
那个被赵瑞儿救下,被自己和云平亲自带走的那个人。
原来就是长生门的叛徒。
乌屠。
第六十二章 :答疑解惑
我追她不上,打她不过,回去之后还遭了罚,那时候后我就暗下决心,非要赢过这个人不可。
剑秋白也不管云澄,只是自顾自说道:只是这事我谁也没说,这十五年来我只是埋头苦修练剑,前不久终于有所大成,适才有了这心思,才带了师兄妹来秘境,一是想着出宗门历练,二是想着若是能遇见她呢?
云澄听剑秋白顿了顿:不料,我却把赵姑娘错认作是那个对手,还与她纠缠不清,若不是赵姑娘为人和善,只怕我真同她动起手来,反倒伤了情谊。
一旁听着的云澄心中清明,但不能点破,只能点头劝道:你在剑道上极有天赋,假以时日必有突破,若有一日重逢,不怕打不过她。
剑秋白却是苦恼:我在进步,她也会进步,只是不只是我能胜还是她能胜。肉文(貳_3灵.溜:酒贰3酒;溜
说着说着便又垂头丧气,闷声喝茶。
云澄有意开解,不想见她这般愁苦,于是转了话题,指着剑柄上系着的铃铛道:你这铃铛好看,是哪里买的?
一说到这个铃铛,剑秋白就不由得啊了一声,拍了拍脑袋,颇为懊恼:糟了糟了,这东西竟忘记还回去了。
还给谁?云澄好奇问道。
这是秘境里赵姑娘借我用的东西,说好出了秘境就还她,谁知道遇上乱七八糟一摊子事,我走之前连她人都没见到,这东西也忘了还回去。
她这么念叨着,猛地站起身道:不成,说好要还给人家的,不能不还,人家兴许忘记了,可我不能自己昧了良心,借了人家东西不还。
当下自顾自说着,便要提剑出门去。
云澄见她有些痴,不由得无奈笑道:你慌什么?这东西在你手上,你现下又不能立时还给人家去,况且你还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又要怎么还给人家?
被云澄一点,剑秋白便愣住,随即坐下来道:是,你说得对,我也不晓得她现下在什么地方,找她只怕也不容易。
云澄给她倒了杯茶:四五日前我们才从秘境出来,赵姑娘下了飞舟应当也是同宗门的人在一道,你现下去找,只怕不知道踪迹不说,还要耽误功夫,我且问你,她出了秘境要去什么地方?
剑秋白想了一会:若无什么事,应当是回自己的宗门才是。
云澄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慢慢往天极宗去?赵姑娘总归是要回去的,你倒不如守株待兔,不怕她不来。
剑秋白觉得她说得有理,于是二人便简单用了些饭菜尝尝鲜,又去找了间新的客栈,两个人一间房。
那剑大姑娘没什么心事,躺在床上抱剑合衣睡了,但云澄心中有事,只是推窗坐了,抬头去看外头的星子。
她同云平这么多年来都是同吃同住,从未离得这么远,分得这么开,她起初两日因着困累倒也不觉,现下身子不疲惫,头脑反倒越发精神,只是想着一些事睡不着觉。
她当真不会来找我吗?会不会也生我的气?会不会不再乐意见到我了?
她越想到这里,便越觉得那日冉十一娘出的是馊主意。
那日那美人酥/胸/半/露,云鬓微乱,正如先前第一次见到一般,开了窗搔首弄姿,引人注目,她冷不防被这冉十一娘叫到,惊了一惊。
小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妻子呢?她不要你了?
那话揶揄,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本是玩笑,却不想正正好戳中云澄心事,叫小姑娘眼眶一红。
诶!我是玩笑话,你别哭啊!
冉十一娘嘴毒心软,生平最爱美人,瞧见这小丫头片子嘴巴一瘪,委屈得要命,美人一落泪,冉十一娘就觉得抱歉,只是哄道: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委屈?来姐姐这里,姐姐给你开导开导。
那云澄心中本就无人可说这事,现下被冉十一娘一问,只觉得酸楚翻涌,几乎不能呼吸,于是也从善如流,当真推了门进了小楼,那鸳鸯侯颇通主人心意,从她怀里跳下来,只是在楼下等着,不曾跟上。
唉,好端端到底怎么了?当真叫人心疼极了!
那冉十一娘见云澄上了楼,于是轻手轻脚自身后掩门,将她引到另一间屋子里,手里捏着块帕子给云澄拭泪。
她,她
云澄支吾半晌,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抽噎着,若是叫云平和阁中诸人瞧见,必然会是一惊,没有旁的原因,这小白龙脾气倔强,从来要强,受了伤挨了骂也不流一滴眼泪,今次这么娇娇弱弱地哭起来,就更叫人心疼。
冉十一娘是红尘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瞧见云澄这样,又有什么不明白,只是娇声骂道:唉!欺负了你的人!不要就不要了!你向着她做什么!小丫头容貌上佳,只怕喜欢你的人要从黑市东面排到西面,密密麻麻一条长龙,你何苦想着冤家。
云澄闭了眼靠在冉十一娘肩上,委屈道:是我不要她了,我同她今日吵了一架,自己跑出来的。
冉十一娘摸她脑袋,轻声哄道:小丫头,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唉,所谓伴侣,争吵是再正常不过,有时候一些事一些话都是气头上做的说的,当不得真,听姐姐一句劝,别记在心上。
云澄委屈道:是我觉得对不起她,我脾气大,自小到大,一贯都是她纵着我,哄着我,可我可我觉得
她以往也同云平多有争吵,云平总是宠她纵她,都是由得她去骂去说,脾气好得很,没有对着自己生过一次气,但云平越是平静,就越叫云澄心慌。
她对自己这么好,好到从不会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感受一样,只是默默受着。
冉十一娘嗔她一句:由着你,纵着你,宠着你难道还不好?你偏要像我这般,对着个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气性又大的闷葫芦这样才舒坦么?
话刚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低低女声,淡漠平静:十一娘,你去哪里了?我饿了。
冉十一娘白眼一翻,就对着门外喊着:白廉风!老娘是你老妈子么!你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饿了自己不晓得做吃的么!吃吃吃!吃什么吃!辟了谷的人怎么还会饿!我看你就是存心消遣老娘!
那门外女声静默一会,又道:十一娘,那你饿不饿?
云澄第一次瞧见这美艳女人骂人:饿饿饿!就知道问我饿不饿!你自己是猪,就当我也是猪么!我还有客人!你少来烦我!
那门外女声顿了顿:昨夜折腾到方才,我怕你累着,你真的不吃么?
却听见砰的一声,云澄瞧见冉十一娘随手捏了支笔就往门外丢,那笔砸在门上,声音极大,冉十一娘脸都红了,破口大骂:白廉风!你再多说一句,今夜就给老娘滚到柴房去睡!
那叫白廉风的女人终于轻声道:那我先去烧水,你不要说太久,弄完了还是洗洗才舒坦。
冉十一娘闻言怒不可遏,起身就去开门,孰料门外那人早就跑了没影,气得冉十一娘直跺脚,咬牙切齿关门之前还对着楼下骂了一句脏话。
云澄从第一次见到冉十一娘,就觉得她是那种美艳带着风情的女人,何曾见到她这样气急败坏,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嘴:那个姐姐是谁?
冉十一娘啐了一声:一只没良心的狗,一头不要脸的白眼狼!
骂完之后心下舒坦,又如变脸一般,扯上一抹和煦温柔的微笑:咱么刚刚说到哪了?哦,妹子,我说,宠着你纵着你不好么?还是说她在外头有别的人,才这般对你好?
云澄被她唬得一惊一乍,随后支支吾吾接话道:她是没有的,这点我能保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她应当不喜欢我,才这么纵容我。
云澄顿了顿,言语中流出些羡慕:就好像是个木偶,不像姐姐你和你的道侣,会争会吵会哭会笑,会肆无忌惮,带着鲜活气。
冉十一娘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有不明白,于是轻声道:你是觉得她其实并不真的爱你?
云澄犹疑再三,最终道:不仅如此,我思来想去,想到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来,就是她可能感念我对她有恩,娶我只是便宜之计,实际上只将我做妹妹看待,至今她也不曾对我有道侣之间的亲昵行径。
冉十一娘一愣,随后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既然做了道侣,居然还未圆房?
云澄自是不好明说她与云平是假做的夫妻,她有心,云平无意。
于是撇过头去不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冉十一娘见她如此,自然当做是默认,于是蹙眉道:那当真是有些不对劲了。
但十一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听到这里,只是道:我倒是头一次遇到这遭事,在我这里,合因欢喜,不合就散,哪有既不喜欢又讨了做自己媳妇的道理?哼!换做是我遇到这种事,我哪里还管她感受,自然是自己舒坦,她既不喜欢我,我何必顾念她,走了倒还干净利落!
话说到这里,冉十一娘灵光一闪,眼睛一亮:诶!对!小丫头,你方才说从小到大都跟在她身边不是?哼!谁离了谁不能活似的!她既然不在乎你,那你也走了便是!
云澄颇为不解,只是呆愣坐着,冉十一娘大笑道:既然不喜欢,你留在她身边又有什么意思!索性走了吧!我看你修为不低!何必总似个菟丝花一般依附于她!你是漂亮伶俐的丫头,还怕这普天之下遇不到喜欢你的人么?这世间人这么多,你难道还怕遇不到一个你喜欢的吗?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冉十一娘说完,拍掌大笑,似是觉得这主意甚好。
云澄听她说完,轻叹一口气道:若是我真出去了,她会担心吧?
冉十一娘道:那你就告诉她,你要离了她去!叫她别来找你,哼!
云澄又道:可我出去了,又要去哪里才好?
冉十一娘道:天底下这么大,有本事的人哪里都去得!小丫头,瞧你是个豪爽人,怎么又是这种别扭性子?你只管去!到时候遇到合你心意的,你带到她面前气死她!
说罢又觉得好玩,抚掌大笑。
云澄摇头,双目澄澈:可若是遇不到呢?若是我走了这一遭,还是遇不到喜欢我,而我又喜欢的呢?
冉十一娘轻叹:唉!可别这么想!世上的好儿郎姑娘这么多,你总会遇到的。
云澄轻声道:可在我心里,她就是顶顶好的,我只怕遇不到比她更好的人了。
冉十一娘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听得门被推开,门外站了个肤色略黑,左脸颊一道伤疤从眼角到唇边的白袍女人,她手里用托盘盛着一些吃食,并不笑,只是安静站在那里,去看云澄。
她那双眼睛像狼一般锐利,有些吓人。
冉十一娘瞪她一眼:你怎么又进来了?
白廉风只是将吃食递到冉十一娘面前,随后伸手握住十一娘的手,稍稍把玩了一会,扯到唇边轻轻一吻。
她将手与十一娘十指相扣,神色平静,但那双眼一改方才的锐利,变得温柔了许多,她并不看云澄,但轻声对云澄说话。
如果遇不到,那就回去。
回去之后,把那个人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叫她除了你一个人,谁也瞧不见。
蛮横些,不要退却,如果喜欢,那就想尽办法叫她喜欢上你。
云澄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不由一怔:可若是她喜欢不上我呢?喜欢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但听见白廉风抿唇轻笑,捏着十一娘的下巴,趁其不备,猝不及防吻了上去。
冉十一娘不曾料到,当下恼怒,张口咬破了白廉风的嘴唇,白廉风却始终不肯放她,任由冉十一娘伸手轻捶自己,直到被冉十一娘奋力推开,这才看着十一娘半嗔半怒地推门出去了。
云澄是第一次见这般活色生香的事,眼睛睁得极大,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却见白廉风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揩去唇边血,毫不在意笑道:可我偏要强求。
说完便追出门去了。
云澄被她那句偏要强求一震,缓缓站起身来下了楼。
鸳鸯侯跳到她怀里,任由她抱着出了门。
身后那门缓缓阖上,云澄站在街上,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生平第一次晓得,有人这么大胆,毫不遮掩。
大胆到丝毫不畏惧他人眼光。
偏要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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