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渊看着他单薄的冬衣,脚上还是一双单鞋,眉头皱了皱,答非所问道:“那些银子给了三叔,三叔连件像样的冬袍都买不起吗?”
谢奕为一张俊脸从脸红到脖子,搓了搓手道:“哎啊,你别管这个,你就说跟不跟我走。”
谢玉渊气笑:“我倒是想跟你走,府里同意吗?”
“跟三叔出趟门,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我立刻就去福寿堂说,你等着。”
“三叔。”
谢玉渊拉住他,“你且告诉我有什么事,总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跟着你走,万一三叔把我卖了,我找谁哭去?”
谢奕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有做亲叔叔的,把自己侄女卖掉的吗?我有个老师病了,听说你懂点医理,死马当活马医吧!”
感情这位主不仅行事怪异,还有点没心没肺,什么叫死马当活马医,她的医术有这么不好吗?
谢玉渊眼皮跳了几下,强忍着心头的不满用力点了点头。
谢奕为开心的一跳三尺高,甩甩袖子连个招呼都不打便走了,直把罗妈妈看得一愣一愣地。
这三爷也忒没礼貌了,连声“谢”都不说,也叫小姐脾气好,若换了别的人……
“妈妈!”
罗妈妈忙敛了心绪:“小姐,有什么吩咐?”
“照着三叔的身材,替他做几件过冬的棉袍吧,穿成那样,怪寒酸的。”谢玉渊轻轻叹了口气。
“可不是寒酸吗,好歹也是个爷呢!”
罗妈妈嘴里这么唠叨着,手上却没闲着,立刻拿起尺子打起样子来。
约摸过了一盏茶,有小丫鬟来回话,说太太有请。
谢玉渊放下手里的医书,带着阿宝,如容两个丫鬟去了福寿堂。
谢太太看了眼下首的谢玉渊,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谢老三,这两个都是她不待见的人,心里甭提多不得劲了。
“老三说明儿想带你出去转转,按理说闺中的女儿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瞧着老三的意思,是非要去,你们叔侄俩早去早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这话说的,别说谢三爷的脸沉了下去,连谢玉渊身后两个丫鬟的脸,都不怎么好看。
偏偏谢玉渊眉毛都不曾动一根,目光冷冷淡淡地朝太太看了一眼,轻声道了一句:“是”。
“都去吧。”谢太太疲倦的挥挥手。生病的人,脸色总不大好看,对着厌恶的人也挤不出笑容,远远瞧过去,竟有几分厉色。
一出院子,谢三爷就忿忿地骂了一句:“老妖婆。”
谢玉渊被他脸上的表情给逗笑了,“三叔也不怕被人听见,再到祖母跟前告你一状。”
“怕什么,反正按在我头上的官司多得数不过来,不差这一桩。明儿一早,我在府门口等你。”
“三叔且等一下。”
谢玉渊笑道:“你最好和我说下你的老师是什么症状,我也好趁着晚上翻看几眼医书,让罗妈妈备下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谢奕为的眼角剧烈的跳动几下,余光扫过谢玉渊。
她笑起来眼睛动得比嘴角多一些,像是清泉流过,霜尘褪尽,透出一股狡黠纯粹的天真意味。
谢奕为愣了好久,直到谢玉渊轻轻推了推他,他才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仓皇道:“我老师是发热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如今越发的重了,睡一阵,醒一阵。”
谢玉渊深思:这个症状,怕是伤寒。若是年轻力壮的,几副药也就好了,若是年幼年迈的,拖久了那可是要命的。
谢奕为心里存着事,没功夫等她,“哎啊,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出数丈远,像是屁股后面有什么野兽在追着。
谢玉渊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亏得自己心大,否则,真要被他气死。
……
翌日,一早。
谢玉渊什么人都没带,就带了一个罗妈妈出府。
罗妈妈懂些药理,又见多识广,在她在旁边,心里能更稳当些。
一出谢府,就看到马车停在门口,赶车的伙计一掀帽子,谢玉渊和罗妈妈吓了一大跳,竟是三爷亲自赶车。
谢奕为朝着两人挤了个眼色,示意赶紧上车,谢玉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刚坐稳,马车便疾驰起来,一路往北。
谢玉渊颠得头晕脑花,伏在罗妈妈怀里。
罗妈妈怕把小姐颠坏了,正要掀了帘子和三爷说道几句,被谢玉渊一把拦住。
“妈妈,他赶得这么急,怕是那人病重,忍忍吧。”
这一忍,便是整整一个半时辰。
谢玉渊跳下马车时,两条腿都是软的,差点一个踉跄载在地上,幸好谢奕为眼明手疾,扶住了。
“没事吧?”
谢玉渊见他问得心不在焉,便强笑道:“没事,带我先去看病人。”
谢奕为见她连唇都是白的,心下不忍,“我老师昨儿夜里吐了口血,早上叫都叫不醒,我这心里急,才……”
“三叔,我又不是那纸糊的,走吧。”
这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宅子,四间茅屋用竹篱笆围着,屋前一大空地,一左一右种着两根长势茂密的桂花树。
走进里屋,谢玉渊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一回,什么是真正的家徒四壁,这房子连从前他们在孙家庄的屋子,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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