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调室中,最先说话的是程北郭。
“前辈,那张老照片的修复工作完成了。”
他从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推到了韩劲松的面前。
照片中的女子穿着优雅的立领长裙,眉目清丽、笑容甜美,玫瑰花正在她的身前盛开,花丛中那个模糊的黑点,经由最新的修复技术手段,显现出了它的原貌——
一个笔尖儿。
软毛刷头上似乎沾着一点红色的颜料。
“这是老式的油画笔,我找专家鉴定过了,确定是本世纪初叶从西洋流传到华夏的一个叫做‘丹青牌’的厂家生产的五号画笔。不过,这家工厂七十年前就倒闭了。”
程北郭清朗的语声如一段琴韵,回荡在只隔了一堵墙的两个房间之中。
会议室里的苏音眼神微闪,要素提取工作正在飞快进行中。
坐在程北郭对面的韩劲松,此时则是面带沉吟,垂眸看着眼前的相片良久,方才说道:
“这么说来,当年那位摄影师抓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这个女孩子的对面是个画家?这画家是在给她画肖像画么?那画家的身份有没有查到?”
一连串的问题,不仅是他急需了解的,亦问出了苏音的疑惑。
从偷听到的内容来看,这是已知的最早一宗失踪案,而失踪者的相片被修复后,便有了一个嫌疑人。
取调室里,程北郭浅啜了一口清茶,说道:
“这个女孩,还是叫她侯婉华吧,前辈应该也知道她的名字。
我查到,侯婉华有个远房表妹,现在还活着,今年已经是八十五岁高龄了,身体倒是硬朗,记忆力也没衰退。
据她回忆,在侯婉华失踪前的那段时间,她无意间听表姐说过,在某个西洋画展上认识了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画家。
侯婉华似乎爱上了那个画家,好像还收藏过一张那个画家的作品。之后没多久,侯婉华便失踪了,那幅作品也从此消失了。”
言至此,他的食指在相片上的侯婉华与那个笔尖儿之间划了个来回,说道:
“而从照片里侯婉华的眼神和视角来看,她对面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青年画家。
但遗憾的是,时间实在过去得太久了,知情者多数已经不在人世,这个画家的身份我没办法查到。”
韩劲松点了点头:“确实太久了,当年的资料都是纸质的,稍微有点什么就会散佚。但是,这个点和我之前查到的那个点倒也合上了,也算是收获。”
程北郭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颔首道:“是的。‘背画板的人’确实存在。”
“这很可能是某个鞋教组织。”韩劲松补充说道。
在他看来,六十余年前的那个青年画家固然可疑,如今却也应该老得无法作案了。
发生在现代的这一系列失踪案,应该是与其同属一个组织的成员所为,他们就像是受到了洗脑蛊惑一样,在长达半个多世纪里隐秘地作案,将相貌出众的无辜都当作猎物。
韩劲松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程北郭自然不可能认同他的判断。
这宗诡案的真凶应该只有一个人……或妖。
这妖物存活于世的年头,估计比他和韩劲松的年龄加起来乘以二还要老。
不过,这话他是绝不可能宣之于口的。
于是,他淡然一笑,探手从文件夹里又拿出了一张相片,递了过去。
韩劲松低头看了几眼,问道:“这是母子俩?他们也失踪了?”
“是,这就是一对母子。九年前失踪,他们的身份在五天前得到了确认。”程北郭的语声里,永远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韩劲松的神情却在一瞬间凝滞。
身为前警察,他太知道“失踪者身份确认”一语所代表的含义了。
“他们的尸体……找到了?”好一会儿后,他沉重的语声方才响起。
程北郭没说话,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哪儿找到的?他们的失踪过程是怎样的?有目击证人没有?”韩劲松紧接着又追问道。
程北郭放下茶杯,一面在文件夹里翻着资料,一面说道:
“先说他们的身份吧。母亲叫汪洁,儿子叫赵超,他们母子是另一宗系列凶案的关联者,那个案子的真凶名叫宋俊杰……”
简短地简述了宋俊杰案始末,程北郭便将整理出的该案资料交给了韩劲松。
汪洁便是宋俊杰的继母。
当年,她以小三身份上位,与宋俊杰的父亲组成了新的家庭,并生下了赵超。
九年前,离婚的汪洁与儿子赵超回老家过年,途中双双失踪。
宋俊杰案告破之后,专案组组长宗政东便将汪洁母子的失踪案,划归到了宋俊杰案中。
“……从已知线索可知,宋俊杰的母亲死于车祸,他心怀愧疚并产生了病态心理,最终杀掉了所有与他生母之死有关的人。
专案组一致认为,汪洁母子应该也是在九年前被他杀害了,于是作了并案处理。
但五天前,铁路警方寻获了两具无人枯骨,经dna核验校准,证实为汪洁母子,他们的尸体……”
“他们的尸体与其余失踪者尸体具备相同的特征,即体内水分瞬间蒸发,在死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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