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着头皮继续撒谎:是啊,太太哭得特别伤心。
祁衍宗闻言眉皱得更深了,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真的。
管家见他这幅忧心忡忡的表情,还以为他担心哄不好裴煦,便又宽慰道:其实太太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先生您好好解释,太太会原谅你的。
他望了望书房的方向,接着说:下午太太题字的时候给您题了两副,另一幅挂在书房,先生您要不要先去看看?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这八个字,似乎刚好可以用来激励先生。
还有一副?祁衍宗压着唇角,好,我这就去。
第一幅都骂的那么别出心裁了,这第二幅怕是更要惊天骇地。
他拎着从办公室带回来的第一幅字,迈着长腿走进拐角处的书房。
推开房门,按开壁灯,灯光照亮整个房间,装裱精良的长方形挂画就挂在他书桌的正后方,同样潇洒不羁的狂草,写下的是更为直白的脏话
不守男德,几骨折。
裴煦果然没辜负他的期待,书房里的这幅,的确更加惊天地泣鬼神。
祁衍宗倚着门框,神色复杂。
他的这位塑料妻子,似乎的确有些才能傍身。
从小到大,祁衍宗还从未被人这样骂过,更奇怪的是,他竟并不觉得生气。
**
裴煦穿回现代,生物钟却还是和在古代时一样。
过去七年来,她每日卯时起床,戌时歇下。
昨晚因祁衍宗,裴煦晚睡了足足半个小时,但到了早上,她还是准时醒了。
梳洗更衣,七点钟,裴煦准时出现在一楼的琴房。
这也是她过去七年的习惯,每日早起练琴一个时辰。
皇室子女,琴棋书画是基本要求。
裴煦又素来要强,在这几项上的成绩是远在一众兄弟姐妹之上。
回归现代,裴煦不想把这些技能荒废了。
祁衍宗不愧是本书第一大反派,手下人办事效率和内侍省不相上下。
不到一天时间,就在一楼开辟了一间像模像样的琴室,也按照她的要求紧急购入了一把与九霄环佩同为伏羲式的古琴,连琴桌准备的都是琴砖式的。
裴煦坐上琴凳,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试音,柔软的指腹先是微微发热,很快传来痛感。
古琴不可用义甲,要想演奏时不痛只能勤加练习,直到走弦的左手指腹生出一层薄茧。
裴煦穿越到《权臣》里时,原主方才八岁,却已经学琴三年,指上的薄茧早生出来了,可现在这位没有,她也只能忍着痛回顾指法。
好消息是她的肌肉记忆还在,坏消息是她的指腹很快失去了知觉,麻木了。
徐管家挑的这把琴的音色还算不错,松透圆润,三音和谐,可总归是新琴,音质不够厚重,比起她在《权臣》里用的那把九霄环佩着实是差远了。
不过用作练习琴,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试完音,裴煦开始尝试着弹奏《广陵散》。
葱白莹润的手指一挑一拨再抹,轻重起落间,音符跌宕。
琴房外,几个佣人围聚在一起。
太太这是怎么了?
从昨天那位客人走了之后就开始不对劲,说话的人碰了碰小茉的胳膊,你当时不是在客厅吗?就没听到点什么?
小茉摇头:没有。
她躲还来不及,哪里敢听啊。
这弹的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你们说她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裴煦这人阴晴不定,脾气也让人摸不透,住进家里没几天,就有佣人私下里猜测她有躁郁症。
祁衍宗被琴声吵醒,想下楼一探究竟,刚走到楼梯口就撞见了楼底下佣人议论裴煦。
他和裴煦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裴煦头顶着祁太太的名分,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不能放任佣人对她的诋毁。
正巧徐管家穿着白绵绸太极服从外面晨练回来,祁衍宗手搭在榉木栏杆上,朝他陡然开口:徐管家。
楼下的人听到这声音均是一怔,尤其是琴房门口看热闹的人,身体转过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徐管家走上前:是需要让司机备车吗?
别人工作或许是996,祁衍宗是007,徐管家这么问,完全是基于之前的经验。
祁衍宗听他这么问,心底浮出一抹悲凉,好像周围的人对他不要命工作这件事都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他压下心底浮动的情绪,随手指向刚刚说裴煦精神不正常的那个佣人:你被解雇了,跟徐管家去领工资。
被开除的人闻言立刻慌了神。
祁家的工作简直是神仙工作。
祁衍宗一年来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他们的日常工作特别轻松,许姨和徐管家偶尔还会带头摸鱼。
更何况,这儿的工资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
可不甘心归不甘心,她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祁衍宗的脾气,一旦纠缠,怕是连补偿款都没有,于是乖乖跟着徐管家去领钱去了。
其他人也已是噤若寒蝉,自知犯了错,趁着还未波及到自己,赶紧鸟兽状散开。
门外的小插曲丝毫没影响到房内裴煦的弹奏,祁衍宗慢悠悠来到琴房外。
断断续续的曲调透过门板传来,祁衍宗的爷爷祁岳与知名演奏家白文先老先生是故交,这位老艺术家曾在国内外开展过大大小小六十余场的古琴独奏会,尤为擅长这首千年名曲《广陵散》。
祁衍宗年幼时曾跟随老先生学过三年琴,后来被送到国外读书,学琴的事也就被搁置了。
这首《广陵散》,他听老先生弹过,也曾练过。
只是如今裴煦弹奏的版本,似乎和祁衍宗此前听到的版本都不太一样,更为奇怪的是,裴煦弹奏时的状态
断断续续,时而像个刚学琴的新手,时而又像位精通古琴的大师。
如果裴煦是初学者,那在泛音的处理上不可能会如此成熟。
但若说她擅长弹奏古琴,这琴声却总是断在不该断的地方。
就好像
她手上有伤,有些音不得不断开。
祁衍宗耐不住好奇心,终究是轻推门走了进去。
裴煦背对着他而坐,面朝房间巨大的落地窗,旭日初升,光打在她笔直纤瘦的后背上。
浅粉色的吊带长裙外套着丝质的薄衫,蝴蝶骨隐在薄衫下,线条明晰,再往下,是停匀的腰肢。
算起来,这是他与裴煦的第三次见面,却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她,虽说只是一个背影,但似乎和印象里的她不太一样。
裴煦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推门而入的祁衍宗,纤细的手指继续拨动着琴弦,琴息涤荡。
祁衍宗也不想打扰,所有的动作都放得极轻,长腿一支,倚着旁边的长桌静静欣赏。
忽然,琴声渐急,声韵忽起。
《广陵散》,竹林七贤嵇康临刑前的绝奏。
祁衍宗记得曾有人这样形容白文先老先生的演奏
铮铮鸣金之音,潇潇肃杀之气。
这首曲调因嵇康的故事,的确该有肃杀之气,但真能奏出这肃杀之气的却寥寥无几。
祁衍宗认识的人里面,白老先生是第一个,裴煦是第二个。
院外,慈竹竹叶哗哗作响,微风入室,拂动着裴煦的裙琚。
祁衍宗只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那侧脸沉静淡然,和白文先老先生弹奏时沉浸其中的表情完全不一样,指法也不似白老先生那般大开大合。
如果说白老先生演奏时给人的感觉是嵇康再世,那裴煦就像是那场极刑的旁观者,肃杀之外,是悲悯,是惋惜。
一曲必,丝弦断,天地重归平静。
几秒钟后,一双清盈盈的眸子猝不及防地撞过来。
《广陵散》修
裴煦盯着眼前的男人,肩宽腿长,弓眉剑目,面部轮廓冷厉深刻,这要是放在大梁朝,也妥妥是个能祸国殃民的玉面面首。
祁衍宗也看着她,粉面淡妆,完全颠覆了印象里那张脸,也许是弹奏古琴的缘故,祁衍宗觉得裴煦身上多了抹古典气质。
裴煦屈着已经失去知觉的指尖,微蹙眼眉率先开口:徐管家没通知你吗?我练琴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她声音不重,却带着股莫名的压迫感。
抱歉,祁衍宗几乎是脱口未出,同时推卸责任,徐管家他没说。
等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在这段协约关系里,分明他才是强势的一方,现在他却在这儿给裴煦道歉。
裴煦扯了扯那根断掉的琴弦,眉间深拢,你现在知道了,可以出去了。
一个时辰还未到,她还要继续练琴。
祁衍宗没动,他双手压住桌沿,沉声说,昨天的事是误会,我不认识那个女人
他话音未落,却见裴煦又看过来,双目微嗔,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祁衍宗觉得裴煦的确是变了,不光是外在,性格也变了。
可一个人真的会在极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吗?
还是说他对裴煦的第一印象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现在的这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你已经耽误了我足足两分钟。裴煦轻戳着腕表的表盘,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消失的边缘。
她练琴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从前在公主府的时候,这个时间没人会靠近琴房。
那等你练完我们再谈。向来强势说一不二的祁衍宗破天荒地妥协了,说罢起身出门。
等房门重新拉上,他站在门口,恍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徐管家不是说裴煦哭得极伤心,眼都肿了吗?
刚刚裴煦眉目清明,哪儿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意识到被骗,祁衍宗又侧身去开门。
他因被骗而怒意升腾,推门的力道有些大,门没完全推开,只听砰地一声,是物体相撞的声音。
裴煦没在琴房内找到替换琴弦,想出门问徐管家,没想到祁衍宗会去而复返。
她被撞后踉跄后退,几步后才勉强稳住身形,哀怨抬眼,瞪着门口表情僵硬的男人。
不,是蠢男人。
祁衍宗也没想到裴煦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意识到撞了人,立刻阔步上前,对不起
裴煦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稍往后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她额角已经鼓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看样子是要起淤青,裴煦用手摸着,眼睛里已经疼出了一层水雾,混蛋!
祁衍宗被她瞪得愧疚陡生,薄唇抿成直线,叹息道:你先坐,我去取冰袋。
他是跑出门的,横冲直撞进了厨房,把厨房里忙碌的厨师吓了一跳。
无暇顾及厨房众人诧异的眼神,祁衍宗迅速找来干净的毛巾将冰块包在里面,攥紧扎口后跑回琴房。
裴煦此时已经坐在了琴凳上,额上的鼓包比祁衍宗离开时似乎更大了,颜色也开始泛红。
小姑娘浑身上下写着不高兴这三个字,尤其是祁衍宗这个罪魁祸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
祁衍宗深吸气,人是他伤的,必须负起责。
他站在裴煦面前,想帮她冰敷,裴煦却截下了他的手,自顾自拿过冰毛巾,贴在额上。
也不知为什么,祁衍宗总觉得裴煦很嫌弃他,他似乎很不招裴煦待见。
思及此,祁衍宗心底莫名堵得慌。
他往毛巾里装的冰块很多,整个冰袋很大,以至于裴煦的手攥着有些困难,加之指尖也在痛,坚持了没一分钟,她的手就开始有些撑不住了。
裴煦没打算找祁衍宗求助,打算换另外一只手。
结果祁衍宗自作主张地又把冰袋接了过去。
这次裴煦没阻止。
透凉的冰感刺激着额头薄薄的皮肤,裴煦频繁地吸气和眨眼,强忍着这股刺激感,但自始至终腰背都挺得笔直。
这七年,宫廷礼仪已经刻骨入髓。
祁衍宗很高,裴煦如今坐在这琴凳上,平视的是他的腿,而仰起头来看他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你,裴煦不喜欢被人居高临下地看,冷声命令道,蹲下。
祁衍宗顺从照做,膝盖微曲,几乎是半跪在地上,这下,换裴煦俯视他了。
他的手臂很长,因此即便半蹲,依旧能轻而易举地把冰袋举到裴煦的额头,也并不觉得累。
但裴煦却没那么轻松了,手痛额头也痛,双重的刺激让她眼底那层水汽经久不散,鸦羽般的睫毛频繁用力地眨,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皇室子女,不可轻易落泪。
祁衍宗将一切看在眼里,喉骨在皮肤下缓缓滑动,最终归位,他沉嗓,用前所未有的缓和语气再次开口解释,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我甚至都不认识那女人。
如果你们不认识,秦小姐为什么平白无故往你一个陌生人身上泼脏水?裴煦眼尾被冻得泛红,质问道。
祁衍宗怕将她皮肤冻伤,把冰袋稍稍移开几秒,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今天之内务必给你一个交代。
虽说只是协议结婚,但这件事处理不好,定会引起大麻烦。
裴煦侧过脸,肯定是你不守男德,否则人家秦小姐怎么不说孩子是别人的?
祁衍宗:
他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等事情调查清楚,一定让那个污蔑他的女人好好尝尝陷害他祁衍宗的后果。
面对裴煦,祁衍宗今天耐心格外足,他压着声线继续解释:如果我是你说的那种人,那又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和你合约结婚呢?
大可以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一样,做个无拘无束的玩咖。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不是你们男人的理想生活吗?裴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细白的脖颈挺立,余光斜睨着祁衍宗,冷艳又高贵。
祁衍宗苦闷笑了,肖恒那儿有我过去三个月的所有行程单,回头我让他给你送来。
似乎意识到了裴煦要说什么,祁衍宗又提前堵住她的话锋,所有的行程都可以一一去查验,就算肖恒能帮我造假,酒店餐厅和航空公司的监控总不至于做假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我志不在家庭,不在小情小爱,一心只想追求事业,如今围绕着华盛的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我在这时候闹出桃色绯闻,这不是上赶着将把柄递到对手面前吗?
他话说的极真诚,也似乎真的把裴煦给说动了。
裴煦终于肯偏过头来看他。
祁衍宗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此时裴煦看过来的一个眼神,竟让他长吁一口气,仿佛是终于解决了一个了不起的大麻烦。
那还真是可惜了, 裴煦四两拨千斤地笑着打趣,可惜了你这名字,衍宗衍宗,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希望你绵延宗族,你却说你志不在家庭,秦小姐肯让辛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认你做爸爸,这多慷慨,要不我们离婚,你把秦小姐娶了?我重归单身,你白得一个孩子,秦小姐得偿所愿嫁入祁家,我们三个都有光明的未来。
《广陵散》修
祁衍宗有些气恼,他自认为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了,可裴煦还是阴阳怪气他。
等他再开口时语气自然而然加重了些:那你究竟怎样才肯信我?
语气有些凶,但细听之下,不难发现还是商量的口吻。
裴煦这会儿根本没心情细听,她心情也不是很好,垃圾新系统从昨中午开始一直是失联状态,而她昨晚因环境变了压根没睡好,现在练琴又被祁衍宗打扰。
总之,哪儿哪儿都不顺,怎么想都不痛快。
恋耽美
作精公主穿书后柴柴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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