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喜欢姐现在这个样子,可,一个人的变化,一下子怎么会有这么大?
少年满脑袋的问号。转身穿鞋下地,捞过军大衣穿上就往外走。
二哥,你干啥去?林望星喊他。
林向光头也不回:我去看看,你在屋好好看着甜甜,别让她碰炉子。
照看妹妹是小男孩从小就干的差事,爽快应了一声:哎。二哥你快点儿回来。
林向光出了门,把门关好就小跑着往前走,跑到院门口,直接往东走。
他们家是整个榆树村东头最后一家,他们家往东隔着一条马路就是一片杨树林,此刻已经掉光了树叶,光秃秃一片。
林向光一眼就看见林向美和林爱琴两个人正站在小树林里。两个人之间隔了几个人的距离,像是在说话。
离得太远,林向光听不见。他本想往前走,可看见林向美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停了脚步,没再往前。
两人特意走那么远,肯定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别人听见。算了,他就在这里看着,只要姐不吃亏就行。
林向美漫不经心地靠在一棵白杨树树干上,手里的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的雪:来,你先说,找我干什么?
上辈子挨过林向美两次狠抽,林爱琴打心里怵她,半边身子躲在一棵树后,时刻戒备着:林向美,我们俩,能不能休战?
休战?林向美像听到什么笑话,笑了一声问:说说,怎么休?
林爱琴语气有些急迫:就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干涉谁,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想得美!林向美嗤笑一声,抡起棍子往旁边树干上敲了一下。
突如其来嗙的一下,吓得林爱琴一哆嗦,整个人又往树后挪了挪。
怂样!林向美把棍子举起来,在自己手心上轻轻砸着:林爱琴,你的脸可真大。你把我写得这么惨,穷得叮当响不说,受尽你们那一家子极品的欺负,家里人也没一个有好下场。
那不是,随便写着玩的嘛。林爱琴心虚地往后瑟缩了一下,脚下踩着树下厚厚的雪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林向美冷了脸:写着玩?就因为你上门要钱我们没给,你就这么写着玩?可真够歹毒的!
林爱琴嗫嚅着小声说:我这不也穿来了嘛。
你也来了?林向美站直身体,拿棍子指着林爱琴,面若寒霜:你衣食无忧,家人宠着,找了个满意的对象,最后再找到你有钱有势的亲生父母,你这可比上辈子好太多了吧!
林爱琴狡辩:那谁写自己不写好点儿?
林向美冷笑:行,写都写了,来也来了,我也不能弄死你。但你的孽造完了,现在你跟我说休战?谁给你的脸?
这个林爱琴她最清楚不过,自私自利,卑劣无耻,见不得任何人比她好,尤其是认识的人。
无非是看她林向美本尊穿来了,剧情一路在跑偏,怂货心慌了。
而她林爱琴,人生最重要的转折对相还没处明白,还在前期磨合阶段,那个姓姜的人家暂时还看不上她,没同意呢。
不过这要怪就得怪她自己贱,故意这样写,前期嫌弃她出身农村不同意,后期发现她的好对她愧疚百般弥补,她是想让姜家人体验一把真香定律。
可万万没想到,她林爱琴自己来了。而且可怕的是,发现她林向美也来了,难免就会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就想着跟她来个缓兵之计,想先把老姜家那边搞定。
可她林向美百分百肯定,等林爱琴站稳脚跟,再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回过头来一定要对她赶尽杀绝。
休战,不过是这个怂货现在没能力对付她而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见林向美一口回绝休战的提议,林爱琴恼怒,可又没办法,放低了身段:那你想怎么样?现在这种状况,到处破破烂烂的,吃也吃不好,穿得也难看死了,还有什么可斗的!
错!吃的,穿的,用的,还有男人,能斗的,可多了呢!林向美心道。
林爱琴,林向美语气轻蔑:我先把话放在这,想休战也可以。两个条件,一、别犯贱主动招惹我;二、管好你屋子里那一堆垃圾。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暂且放过你。
林爱琴:我只管我自己,我管不了别人。
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她林爱琴可以不出面,但那堆极品还是会来碍眼喽。
林向美点头:行啊,但凡你们正屋的人敢来惹我,我就全都算在你头上。他们惹我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林爱琴快崩溃了:林向美,你能不能讲点儿理?
林向美点着自己脑袋,自顾自说着:哦,对了,你那个对象叫什么来着,姜红兵是吧?好像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家的公子吧,不知道我找他,啊不对,我找姜同志他妈聊聊你的趣事,她会怎么想,嗯?
林向美!你不要欺人太甚!林爱琴抻着脖子大喊。
林向美讽刺道:所以说,你管好你那极品妈极品嫂子什么的,反正你是团宠嘛,她们都听你的。
林爱琴咬牙:行,我管着她们!但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
那是你的事。林向美晃晃手指,又说:行了,我这人也很好说话,你们只要别犯贱,我也想好好过个年。
见林向美终于松口,林爱琴吁了一口气:那就说好,井水不犯河水。
林向美:你的话说完,轮到我来问了。
林爱琴:你说。
林向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爱琴:就我回来那天。
林向美:原来世界,是什么时间?
林爱琴:大年初三。
林向美算了一下,她是在除夕那天穿过来的,林爱琴比她晚了三天过来,而她在这边已经过了六天。
这么一算,书里的时间居然比原来世界快了一倍。
林向美接着又问:知道原来的我怎么了吗?
林爱琴脸上闪过一抹幸灾乐祸:死了,猝死。
林向美心头一揪,鼻子发酸。
果然是死了。那哥哥该多伤心!
林向美压下心中悲伤:你来之前,你见过我哥吗?
林爱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犹豫了一下:没见过。
看出她在撒谎,林向美三两步上前,两手握着棍子横在林爱琴脖子上,把她压在树上。
声音冰冷:林爱琴,如果不想我动手,我问什么你就好好回答。我再问你一遍,你来之前,在哪见的我哥,他在做什么?
两人身高差不多,林向美因为长期吃的不好,比林爱琴还瘦了很多。
可她上辈子练过武,这辈子又经年累月干体力活,一根棍子轻轻松松就把林爱琴按在树上让她动弹不了。
棍子卡在脖子上,林爱琴脸色煞白,生怕林向美这个疯婆子就这么卡死她,不敢再撒谎:殡仪馆里,你的灵堂,你哥守着你。
林向美:
想到哥哥孤零零地守在冰冷的她身边,林向美心头堵得慌,喉咙发哽。
见林向美不说话,林爱琴问:你就不想知道你爸妈去没去吗?
林向美眼神微眯,目光带着狠意:林爱琴,别作死,我不问,你就把你那臭嘴巴闭上。
林向美接着问:刚才我提到我哥,你为什么那种眼神?发生了什么?
林爱琴犹豫一下。林向美手下用力,林爱琴只觉得呼吸艰难,忙用手去推棍子:我不过说了你一句活该,你哥就跟疯了一样追着抓我,想让我跪在你面前磕头。
林向美:抓到了吗?
林爱琴翻白眼:你爸在呢,怎么可能!
林向美冷笑:那是你爸,不是我爸,少在我面前提他。
从那男人婚内出轨还整出孩子开始,他就不配做她林向美的爸了。
从小时候,林爱琴掰坏了娃娃陷害她,而那男人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就信了那一刻,她在心里早就把他当成陌生人了。
她活着的时候,那男人默许林爱琴到她们兄妹这里闹着要钱,死了到她棺材前装什么父女情深,也无非是想捞钱罢了。
好在,她和哥哥早就找律师立了遗嘱,不管兄妹两人谁没了,财产都归对方。
两人约好,哪怕把财产全捐出去,也不会给那渣男一家哪怕一分钱。
寒风呼啸,吹得树梢沙沙作响,林向美手脚冰凉,回过神来继续问:那你是怎么来这的?
林爱琴咬牙:
林向美手下用力,棍子卡得更死,语气不耐:说!
林爱琴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愤怒大吼:为了庆祝你死了,我找朋友喝酒,去的路上被一辆车撞了!
林向美一愣:所以,你也死了?
林爱琴:是。
林向美蹙眉。
她死了,到了这里。
林爱琴死了,也到了这里。
所以,穿来这里的人,都是在原来世界死了的?
想到自己之前还百般期望这个沈卫山是原来的那个小山穿来的,林向美在心底呸呸呸,连呸了几句。
呸呸呸,乌鸦嘴。
这里的沈卫山就是这里的沈卫山。
原来那个可爱的小男人,一定还平安无事好好地活着。
林爱琴见林向美又走神,冻得哆哆嗦嗦开口:还有要问、问的吗?问完了,放开我,我要回去了,太、太冷了。
想知道的都问了,暂时也想不起其他的问题。
林向美后退一步,把棍子撤走:滚吧,记住我说的话。
虽然林向美也没干什么,但林爱琴却像劫后余生一般,腿一软,顺着树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挣扎了好几下,才站起来,踩着厚厚的雪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
想到自己死了,哥哥伤心难过的样子,林向美的眼泪再也憋不住,顺着脸颊淌下来。
她们兄妹俩,这算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
林向美悲从中来,趴在面前的杨树上,捂着脸无声哭泣。
身后穿来奔跑的脚步声,紧接着少年担忧的声音:姐,你怎么了?
林向美忙站起身,胡乱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强扯出一抹微笑:没事,我就是想大哥了。
林向光走近,接过林向美手里的棍子,满眼担忧,声音闷闷的:姐,我也想大哥。咱回家吧,别在这哭了,死冷的天,再冻感冒了。
林向美点头:行,回家。
嘎吱,嘎吱。姐弟两个沉默地往回走,只有脚下踩着雪发出的声音。
走出小树林,林向光语气试探:姐,堂、林爱琴,她是不是干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
林向美点头:向光,有些事儿,姐现在不好跟你说。但你记住,她不是什么好人,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
林向光大了,又是家里最大的男人,觉得自己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不能让姐姐一个人扛着。
沉默了一下又问:姐,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但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我能帮你。
林向美轻轻叹了口气:向光,以后,等你大了,姐会告诉你。
林向光追问:得等到多大?
林向美想了想说道:十八岁,等你十八岁吧。放心,如果姐姐撑不住了,一定会提前告诉我们向光,好不好?
时间久了,说不定孩子就忘了。如果不忘,几年之后,姐弟俩的感情更稳固,到时候他要是还想知道,她就告诉他。
林向美说完,抬高手,在林向光戴着帽子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下,笑着说:走吧,回家,免得望星和甜甜等急了。
林向光没再问,跟着林向美往回走。
两个小的一直趴在窗户那往外看,见到哥哥姐姐出现在院门口,就噔噔噔跑到炕沿边,穿鞋下地,到外屋等着。
林向美开门一进屋,两个小的就扑了上来:姐姐!姐!
哎呦!林向美笑着接住甜甜,抱了一下就把她放到地上:先别抱,姐身上冷。
说完又摸了摸林望星的脑袋瓜:快进屋,外屋冷。
小男孩听话的拉着甜甜先进了屋,林向美和林向光在外屋把脚上的雪跺掉,这才走进去。
二人齐齐凑到炉子边烤火,好一会儿,身上的寒气才散去,暖和过来。
刚才这么一冻,林向美突然明白过来,林爱琴为什么把地点写在这天寒地冻的大东北。
纯粹就是为了折磨她。
如果没分家,她林向美现在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在刺骨寒风下,打水挑水,抱柴火做饭,洗衣裳晾衣裳
这些活,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更苦更难。
而若是在她们生活的四季如春的南方,哪怕是冬天,日子也会好过得多。
简直心如蛇蝎,丧心病狂。
只不过,林爱琴怕是没料到,她自己居然也来了。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倒要看看,拿着一手好牌,林爱琴那个上辈子一事无成的窝囊废能过成什么德行。
姐?姐?林向光倒了一茶缸热水递给林向美。
林向美回神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热水顺着喉咙到胃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行,既然说好暂时井水不犯河水,那就先不管她,好好过个年才是正道。
林向美又喝了几口热水,起身把军大衣脱了:来,咱们把瓜子炒了。
过年了,一家人坐在炕头,吃上一把炒瓜子,那是标配。
林望星拎着小板凳就坐在炉子前,漂亮的大眼睛亮亮的:姐,我来烧火。
七岁的小男孩,为了显得自己长大了,从六岁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二哥喊林向美姐,而不是姐姐。
林向美在他脑袋瓜上呼噜一下:好,小火就行。
我来炒。林向光去架子上把生瓜子提过来,拿着铲子准备大展身手。
林向美从他手里接过铲子:我来,向光,你去把咱们四个的生日都标在挂历上,免得回头我又忘了。
今天她过生日,她不是忘了,她是压根不知道。姐弟四个作为书中的配角,压根就没提生日这回事。
林向光也没怀疑,拿了笔,走到炕头,把姐弟四人的生日都标在了钉在墙上的老式黄历上。
炒瓜子喽!林向美把瓜子倒进烧干的锅里,语气欢快地呦呵了一声。心里再不痛快,日子也得往前过。
两个小的从打她进屋,见她脸色不对,就一直怯生生看着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说。
一家子,家长就是情绪风向标,她太深有感触了。
以前爸妈闹离婚那阵,她每天放学回家都战战兢兢的,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妈妈的神色,自己的心情跟着妈妈的情绪大起大落。
孩子就该快快乐乐成长,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不痛快影响到孩子。
果然,她吆喝了一声,两个小的就都露出了笑模样,有样学样,学着她吆喝着:炒瓜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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