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山:好。
知道司机不会下车,林向美也就没问,转身往回走。沈卫山跟上,二人错开一步,一前一后。
年轻的司机坐在车里,一直目送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开门进了屋,才把张了半天的嘴合上。
心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沈同志,坐。林向美客气地把沈卫山让到炕头,洗了个搪瓷茶缸子,倒了杯开水递到他面前:喝点儿热水。
嗯。沈卫山伸手接过,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比以往似乎温和了不少:谢谢。
林向美笑了笑没说话,离沈卫山隔着好几个人的距离,也在炕沿上坐了。
甜甜走过来亲昵地趴在林向美腿上,林望星往还没熄透的炉子里添了柴,抱着烧火棍也蹭到炕沿边靠着林向美。
这俩孩子,可真粘人。林向美忍不住笑,伸手把甜甜抱起来放在自己左边,又把林望星抱起来放在自己右边,一边搂了一个,摸着他们的脑袋。
炕沿上,两大两小,坐了一排。
沈卫山个子高腿长,坐在炕沿上,两脚也踏踏实实踩在地上。
林向美连同两个孩子的腿都不够长,三个人的脚就耷拉在空中,一下一下晃荡。
沈卫山单手端着印了红色牡丹花和双喜的茶杯,喝了一小口,视线就一直放在搂着孩子玩他们头发的林向美身上。
看着看着,深邃的眸子渐渐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林向美把两个孩子的头发扒拉个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生物,这才抬头,想看沈卫山喝完水了没。
一抬眼,就和沈卫山溢着笑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林向美一愣。这位沈同志,今天的眼神儿,怎么有些不对劲?
以前他也盯着她看,只不过要么是探究,要么是审视,这还是头一次充满了老父亲一般的,慈爱?
除了慈爱,林向美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
而且,以前他看她,要是她回视,他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一般会移开视线。
可这会儿,怎么还跟她对视起来了?
见他像个定海神针似的坐着一动不动,也不提正事,林向美有些着急,忍不住直奔主题:那个,沈同志,你刚才说抚恤金到了是吧?
既然带来了,就赶紧掏出来给她吧,别在这耗着了,还有大把大把的事等着她去办呢。
对,抚恤金,还有向晨的烈士证我也带来了。沈卫山正了正脸色说道。
随后起身站起来,把搪瓷茶缸子放在炕沿上,掀开呢子大衣,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外加一张卷起来的纸,双手递过来。
林向美松开两个孩子,也站到了地上,在衣服上擦了下手这才伸出双手接过。
沈卫山站在林向美面前,低头看她:八百块,你点点。
哎。林向美先把烈士证小心打开,看到上面的林向晨三个字,心里又是一酸,忙深呼吸,收好放到炕上。
随后把信封打开,拿出里面的钱,仔细数了一遍。一共八十张十元大团结,整整八百元。
这是她大哥林向晨拿命换来的,林向美沉沉叹气。
留了五张在外面,把其余的小心翼翼捋整齐又放回信封,塞到军大衣里面的兜。
沈卫山站在林向美一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眼角红了,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下。
林向美拿着那五张递给沈卫山:沈同志,谢谢你今天又特意跑了一趟。之前跟你借了五十,现在还给你,只是那些票,暂时还得欠着。
票不用还,我不缺。沈卫山看着林向美,伸手把钱接了过去。
那太谢谢你了。林向美诚心道谢。票的话她还真没办法弄到。
沈卫山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不用这么客气。
姐,没借到车子,李书记骑镇上办事儿去了。林向光人没进屋声先到。
紧接着,屋门打开,小伙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先跟沈卫山客气打招呼:沈大哥。
沈卫山微笑着应了一声:向光。
向光,沈同志把大哥的抚恤金送来了。林向美把信封又掏出来递到林向光手里。
林向光捧在手里摸了又摸,红着眼眶又交回林向美手里:这是大哥拿命换来的。
林向美点头,把信封小心揣回怀里。又指了指林望星拿在手里的烈士证:这是大哥的烈士证。
二哥,给。林望星忙递过来。
林向光双手接过,小心打开,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着,念到一半哽着嗓子停了下来。
林向美忙上前,伸手在少年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无声安慰。
沈卫山见姐弟俩的情绪又开始低落,开口转移话题:我刚到的时候,从院里跑出去一个男人,是你们家亲戚?
林向美敷衍着答道:啊,那是我大娘他侄子,来走亲戚的。
甜甜抢着答:坏人,姐姐打坏人!
刚才林向光不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听姐妹俩的话,心知不对,登时变了脸:姐,是不是郭得贵那个二流子又来了?他欺负你了?狗杂碎!
小伙子说完,满眼愤怒攥着拳头转身就走。
林向美一把扯住他胳膊:向光,向光,别去。他没怎么样,就说了几句不着调的话,我骂了他几句,说再不知死活,等我们家向光回来揍死他,他就吓跑了。
林向光狐疑:真的?
林向美点头:真的,放心,他以后不敢再来了。
林向光上下打量林向美,见她真不像挨了欺负的样,又看了看两个小的,见他们也都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在心里却想着找机会警告一下那个二流子。
沈卫山听着林向美面不改色地编瞎话,不禁莞尔。
想到刚才一瘸一拐踉跄着跑出院子那个面相猥琐的男人,沈卫山在心里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郭得贵。
见糊弄过去,林向美有些庆幸刚才小伙子不在家。
不然她不好施展不说,按这孩子的暴脾气和狠劲儿,指不定冲上去得把那二流子揍成什么样。
她一个弱女子打了二流子,以前又是那么个软性子,除非亲眼所见,不然怕是没人相信。
就算信了,也得认为是她林向美被欺负到头上惹急了,不得已才爆发了。
但要是向光打了人,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回头老郭家那伙人指不定得上门来闹。怕倒是不怕,但这年估计就过不消停了。
林向光这孩子和她很像,极其护短,又讲究有仇即报。
见林向光脸色阴沉,林向美决定等沈卫山走了,她再好好跟他说说今天的事,免得他回头再偷着跑去找郭得贵。
林向美:向光,李书记说没说啥时候回来?
林向光:李婶说拿不准,得等办完事才回来。
沈卫山问:你们借车,是要去镇上?
林向美抬头看他:这不想着,这么多钱,就想到镇上信用社开个账户存上。
沈卫山:我带你们去吧。
想想沈卫山也要从镇上回省城,搭个顺风车也好。林向美欣然接受:行,那麻烦你了沈同志。
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走吧。沈卫山说完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看着林向美:以后,你也和向光他们一样,喊我沈大哥吧,总是同志来同志去的,太见外。
见外?这时候的人不都是这么叫的嘛。
书里,她一直喊沈同志,他那个未婚妻都能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说她是天生勾搭男人的狐狸精。
这要她喊他沈大哥,回头他那很快就会出现的未婚妻,指不定得骂她啥呢。
她不怕事,可她也不想招惹没必要的麻烦。有那闲杂时间跟他们瞎搅和,拿来赚钱多好。
可沈卫山说完,也不等她回应,直接抬脚走了。
什么人嘛,怎么突然之间霸道起来了。
人走了,林向美也懒得因为一个称呼特意追上去理论,招呼孩子们穿戴整齐出门。
姐,我锁门。林向光拿炉钩子把炉子里烧了一半的柴火往里捅了捅,又把地上装苞米瓤子的篓子挪远,确保不会有什么隐患,这才背了空书包,拿了锁出门。
姐弟四个走出门,林向美往正屋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人出来,忍不住在心底冷笑。都是些欺软怕硬的窝囊废。
出了院子,到了车旁。沈卫山拉开车门,看着他们依次上了车。
见坐成一排的姐弟四个都穿着绿色军大衣,齐齐歪着脑袋看他,沈卫山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才关好车门上了副驾驶。
林向美礼貌地跟司机打了招呼:司机同志你好。
林同志,你好,你好!年轻的司机小伙转头回应,忍不住多看了林向美两眼,眼中带着好奇。
林向美不解。怎么今天沈卫山和这个司机都有点儿怪怪的。
沈卫山淡淡看了司机一眼:开车。
是,首长。司机立马回身坐直,发动车子。
沈卫山和之前几次一样,正襟危坐,可视线却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向和他坐了对角的林向美。
林向美对此浑然未觉,偏头小声和几个孩子说着话:待会儿咱们先存钱,然后去买点儿年货,你们想吃什么?
甜甜拍着小手:糖糖。
好,咱们买糖糖。林向美柔声说,又鼓励地问林望星:望星呢,想吃什么?
小男孩有些羞赧:姐,我想吃瓜子行吗?
林向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当然,过年必须得买瓜子,姐也想吃呢。
听了这话,小男孩心安了不少,也跟着开心笑了。
这些天,小男孩不用顶着刺骨寒风出去捡粪,林向美又一直盯着他早晚没间断地在擦冻疮膏,耳朵上和手上总算消了肿,有的地方冻坏的皮已经干巴起皱,在长新肉。
林向美交代他痒也不能用力挠,孩子很听话,痒也忍着,实在受不了就在衣服上蹭蹭。
按照这样子,估计到明年开春,就能好彻底了。林向美很欣慰。
甜甜见姐姐不停地揉三哥的头,眨巴眨巴大眼睛,把小脑袋拱到了林向美身上。
这个小家伙,可是个争风吃醋的好手。林向美忍不住笑,把小姑娘抱到了腿上,在那手感明显变好了的小脸蛋上轻轻掐了掐。
最近她每天督促孩子们用温水洗脸洗手,还打了香皂,早晚又看着他们擦雪花膏,包括她在内,一家四口脸上手上的皮肤都肉眼可见地细腻光滑了不少。
甜甜被姐姐亲昵地掐了脸,也呲着一口小奶牙去掐姐姐的脸,林向美伸手在她下巴颏上挠了挠,逗得小姑娘缩着脖子咯咯咯笑出声。
开心欢快的笑声,惹得姐弟几个都跟着笑了。
沈卫山靠在椅子背上,透过后视镜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嘴角一直弯着。
车子直接开到镇上的信用社,林向美带着四个孩子下车走了进去,沈卫山也跟着。
开户还不需要实名制,但林向美还是用了自己的名字,存了七百整。
信用社没什么人,很快办好,林向美接过存折,看着上面的余额,嘴角翘了起来。
虽然这几百块钱,和她在原来世界账上余额差了不知道多少个零,但好歹账上有钱了。
她一向坚信,财能聚财。上辈子除了拼命赚钱,随心花钱,她另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努力存钱。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睡前最后一件事,她都是拿手机把每个账户上的余额数一遍。看着持续不断增加的账户余额,莫名觉得心安。
林向美拿着存折看起来没完,林向光站在她身旁也盯着看。两个小的都偎在林向美腿上。
沈卫山出声提醒:办好了就走吧,不是还要去买东西?
对。林向美把存折合上,小心塞到军大衣里面的兜里,牵着甜甜往外走。
出了信用社,林向美看着沈卫山,委婉道别:沈同志,今天谢谢你了。我们还要去逛逛,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吧,不用特意陪着我们。
沈卫山:喊我沈大哥就好。
林向美:这人怎么这么执拗呢。
沈卫山等了一会儿,林向美也不喊。他也不在意,伸手提着林望星大衣后背把他拎上车:走吧,去供销社。
林向光看了看林向美:姐?
孩子都给拎上车了,还能怎么办,林向美拍拍林向光胳膊:走吧,上车。
到了供销社,下了车,沈卫山从怀里掏出一把票证递到林向美手里:我有个朋友家里票多用不完,我就拿了来。
林向美看着手里那一把花花绿绿的票证,一时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收下。
在这什么都要票的时代,没票可谓寸步难行。
她们分家的时候,林老太太和林老大媳妇耍无赖,她们姐弟一张票没分到,要不是沈卫山上次给她的那些票证,她哪怕再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本不想总欠这个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的男人的人情,可境况实属窘迫。
林向美考虑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两块钱:这样吧,沈同志,这些票我们确实需要,但我也不能总是白要你的,这两块钱也不多,你回头给你朋友买点东西,就当谢谢人家了。
沈卫山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林向美,伸手接过两块钱:行,听你的。
见他收了钱,林向美松了一口气,见他一副一路跟到底的架势,忍不住问:沈同志,今天过小年,你不用回家陪家人吗?
沈卫山笑了笑:我家里人都出去了,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家,如果方便的话,待会儿我到你家吃顿饭再走。
跟着下车活动筋骨的司机听完这话,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一眼沈卫山。
首长,你怕不是忘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老爷子还在门口喊你早点回家呢。
察觉到司机的眼神,沈卫山淡淡扫了一眼司机。司机忙收敛震惊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转身,绕着车头来回走着跺脚。
林向美哪能猜到沈卫山这么大个首长会撒谎,只当他家里真没人陪他过小年,想着他给她们帮了这么多忙,今天她又拿到了钱,于情于理都要请人家吃顿饭的。
于是大大方方应下:那行,那就去我们家吃顿饭。
一行人进了供销社,林向美算计着手里的票证,开始了大采买。
十斤豆油,十斤猪板油,一壶酱油,一包盐,一包土豆粉,这些都是糊口填肚子的必需品。
五斤富强粉,五斤建设粉,年三十,大年初一,一定得吃饺子,不然那叫什么过年。
到时候把猪板油熬了油,油滋啦也就是猪油渣,拿来切碎,再剁两颗酸菜一拌和成馅子,想想都要流口水。
五斤生瓜子,一包大白兔奶糖,孩子们点名要吃的,必须给安排上。
林向美一路上问了林向光几次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孩子懂事的一直说没有。
进了供销社,林向美看他总往猪肉柜台上看,上前买了两斤五花肉。
别说孩子馋肉,她到了这里这么多天,连点荤腥都没沾着,她也馋。
今天过小年,更何况沈卫山和司机还要在家吃饭,总得整两个硬菜。
脑子里过了一遍家里的菜,又仔细数了数手里的票,林向美又咬牙买了四块大豆腐,十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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