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林凛更像是她的孩子,而不是林燕青的。
但现在,他死了,躺在白布下面,单薄瘦弱,如一张青白色的纸。
十分钟,法医就来了。林薇走出病房,警察在外面等她,应该又有新的问题要问,但她一步踏出去,就整个人倒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洞,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往下再往下,很久很久,直到一双手托住她。
她隐约知道自己被抱到一张床上,就沉沉睡去了,很快开始做梦。好像又回到夏天,刮台风,家里的屋顶漏了,雨后初霁,何齐找了人来帮他们修房子。午后,他吻在她唇上,她闻到他身上的温暖清爽的味道。
我爱你,他对她说。
我不会原谅你,她却这样回答。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流连在里面,不舍得醒过来。直到有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像是被强拉回现实,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很久,她才认出来他是谁。
陈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说:“节哀。”
他声音沉静,就像他这个人,猜不透背后是什么意思。她又闭上眼睛,手机械的拧着床边护栏上的插销,一圈又一圈。他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又和这里发生一切有什么关系?她全不关心,只想着一个人,林凛。一件事情,林凛死了。
“你知道何齐为什么来上海?”隔了一会,他又问,手依旧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只有些微的暖意隔着衣服透进来。
她摇头,然后才想起来,轻声道:“为了打官司。”
“是,”他点头,“遗产官司,对家就是我,你弟弟杀掉的是我这方面的证人。”
真是讽刺,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何齐这么说是认真的。她睁开眼睛,突然把护栏上的插销j□j,朝陈效扔过去。
他躲开了,抓住她的手,她背过身试图挣脱,歇斯底里的喊起来:“随便你们争什么,跟林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他?干吗拖上他?!”
他从身后抱住她,她动弹不得,低下头就去咬他的手,牙齿深陷进皮肉,几乎立刻就尝到血的味道。他却没有叫,只是一下把手抽回来。她以为他会放开自己,却没想到他整个人压下来,把她面朝下按倒在床上。她再没有力气挣扎。
病房的门是反锁着的,大约是动静太大,外头有人砰砰砰的敲门,他回头比了一个手势,敲门声总算没了,但还是有人扒着门上的小窗口往里张望。
她挣扎着要起来,他还是没放开她,空出一只手拉上隔帘,俯身在她耳边说:“今天一早,警方到你弟弟的学校去,有人说,每天放学都有一个开黑色跑车的人来接他。“
“是何齐。”她回答,心里却在想,怎么会是何齐?为什么是何齐?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陈效却没理会,继续说下去:“……三天前,换了另一部车子,不是何齐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却还是说:“警察会查。”
“没人记得牌照,其他人证物证那么简单,一切早有定论,这条线索会被抹掉,不会再查下去。”
他的胳膊横在她背上,她几乎窒息,拼命挣扎才喘过气,问:“为什么告诉我?”
他的手终于松下来,呼出的气吹动她耳边的发丝,没有回答,反而问她:“林薇,我们做笔交易好不好?”
“什么交易?”她问。
“你帮我,我帮你。”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
她是为了林凛,他呢?
“为什么要帮我?”她问他。
“我?”他轻笑,“当然是为了钱。”
她抓紧了床单,看着自己发白的指尖,心里想:自己又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
☆、22.第五章 (3)
陈效慢慢放了手,等她坐起来,才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你要想清楚。”
“什么?”林薇问,
“我跟何齐,”他缓缓道,“我们之间积怨已久,你踏进来,就不能回头了。”
林薇不答,陈效看着她,许久才道:“想好了再说,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林薇不置可否,站起来走出去。陈效没拦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一排齿印,真是狠。
待他也出了外科病房,迎面就遇上王俊。
“赶上了吗?”王俊问他,一身西服革履,还是那副忧国忧民的架势,只可惜那一头的汗破坏了整体严肃性。
陈效摇头,没说话。王俊会意,做出一个沉痛惋惜的表情。
陈效看看他,却道:“别装了,比哭还难看。”
王俊继续叹苦经:“你是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把她弄出来,她又不是嫌疑人,再怎么样二十四小时也就出来了,你这一回栽进去可不浅,何家人都看着呢,还有老沈那里,不就为了让他们最后见上一面……”
“坏人做惯了,不怕多一回两回,”陈效伸手把他扒拉到一边,径直朝外面走,边走边说,“而且,你那些关系,留着不用就生疏了,人情欠的越多,都等着你还呢,越没人舍得动你。混这么多年了,这个道理都不懂?”
王俊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赶上几步继续问:“要不要找个人看着她,还是索性把她送你那儿去?我刚才看着她出去的,那样儿……,要有个好歹,枉费我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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