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搭电梯下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去地库拿了车,漫无目的开出去。
这座城市是奇怪的地方,在那样华美的楼宇下面,或许一个转角,就是陋巷。沿路的老房子已是黑沉沉的一片,只有几间便利店和发廊还亮着灯,路上鲜有行人,偶尔看见一个也是形迹可疑的。他眼见着一个形容猥琐的醉汉闯进一间按摩店,又被轰出来,继续在街上晃荡。
说不清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那个名字——林薇,大长腿,大长腿林薇。
她会走哪条路?回到哪一座房子里去?在这夜路上又会遇到谁呢?
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绕着那几个街区转圈,转了一圈回到老地方,最后在一条两车道的小马路边上停下来,从那里刚好能看见Ash的一个出口。
他知道除了这个门,还有另外两个地方可以出入这座大楼,她不一定会从这里走,却还是静静坐在车里等。
像是过了很久,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许多人来了又走,他放松下来,几乎忘记了等待的初衷,直到看见她从楼里出来了,还懵懵懂懂觉得不是真的。
她走到路边,弯腰去开一辆自行车的车锁,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就是T和短裤,脸上的妆也已经卸干净,路灯照下来,脸颊有柔柔的光晕,看起来年纪又小了几岁。
他伸手去开车门,正要下车,却又看见一个丰满的矮个儿女孩也从那个门里走出来,跑到路边跟候客的出租车司机谈价钱,许是没有谈拢,司机大声道:“坐不起就别坐!”她跟那个女孩像是认识的,扔下车,也上去帮腔。
怎么会是她呢?他停在那里,自己也觉得纳闷。不是没有大家闺秀等着他去认识,怎么偏偏是这么一个人?
只犹豫了那么一下,那边就已经在道别了,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招儿,司机认输了,矮个儿女孩上了车,她也跨上自行车骑走了。
何齐觉得跑过去追太难看了,只能发动车子跟在后面,自觉象个半夜尾随女孩的变态,却还是一直跟着。
那时已是凌晨,路上车子很少,他跟了一路,也不知道她发现没有,只是蛮不讲理的想,既然她在Ash看不到他,那么在这里也应该看不到。
她骑的很快,一路往西面去,几次在路口加速,迎着红灯冲过去,吓得他一身冷汗。
骑了半个多小时,她拐进一条窄巷,他当她到家了,在路边停了车,也跟了进去。巷子里不算暗,巷口有路灯,前面还有几扇窗亮着灯。她大概是累了,从车上下来了,推着车慢慢往前走,走到那扇亮着灯的窗边,突然一侧歪蹲下来。
他以为她踩到什么东西,歪了脚,赶紧跑过去扶她,问:“你怎么了?”
却没想到她一下反手抓住他得衣服,力气还挺大,一边踹旁边的门,一边大叫:“抓流氓!抓流氓!”
这一喊果然管用,门里蹿出来两个穿制服的男人,一把就把他扭住了。
“大叔,我不认识他,他是流氓,从江边一直跟我到这里。”她站起来,手指着他道。
何齐不认识联防队员的袖箍,只当来的那两个人是警察,没想到她竟会使这一招,气到内伤吐血,急了更说不清楚话,由着人家把他揪进屋里。
“来,坐下,定定心心的说。”一个男人道。
可他刚要坐吧,又被喝住。
“不是叫你坐,边上蹲着去,等问你了再说话!小姑娘,你坐。”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摆明了欺负何齐中文差了,是非黑白全凭林薇一张嘴说。而那两个男人总算弄明白了,何齐不是装蒜,是真的不会说中文,也觉得很头大,商量了半天是现在拨电话找人来呢,还是等天亮了再说。
林薇在一旁正襟危坐,看都不看他一眼。
何齐也火了,心里想:跟我玩儿真的是不是?那就玩儿啊,看谁玩儿的过谁!
“我能打个电话吗?”他傻乎乎的跟联防队员说英文。
自然是没人听得懂他什么意思。
林薇撇着嘴嗤了一声,眼睛还是没朝他看。
“电话,电话。”他拿出手机来,连比带指。
联防队员没不让他打,他拨了一个号码,原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接,不曾想倒是很快就通了。
“是我,我在警察局。”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那边叹了口气,问他地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已是熟门熟路。
“地址?”他又傻眼了。
“XX路300弄10号。”林薇在一旁说,看着桌面上翘起的一块漆,伸手用指甲拨了拨。
何齐瞪了她一眼,本不想领情,但这屋里也没别人理他,只能依葫芦画瓢的重复了一遍。
等他这边电话挂掉,林薇已经被带到隔壁屋里去填表,过了一会儿出来了,临走还破天荒的看了他一眼。
这回轮到何齐不搭理她了,扭着头站在那里,只听到她谢了那两个联防队员,出门骑上车走了。
何齐被带到小屋里等候发落,也不知道人家要拿他怎么样,直觉得自己傻到极点,怎么就沾上这么一个女人,正想着却又听到窗外自行车的声音,门外有人说话。
不多时,门开了,一个联防队员探身进来对他说:“得,那你就走吧。”
转身又教训外面的人:“小姑娘,玩笑不好这么开的,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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