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呆滞,如同被枷锁固定住,完全无法动弹。
片刻,一个陌生男人从窗户探头,“哥,没人!”
我一激灵,顿时回过神。
我循着男人呼喊的方向,目光定位在7栋楼下。
夕阳沉重,介于黄昏与暮色,像老电影的胶片,在光影尽头,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斜倚着出租车,一手点烟,一手拎着盒饭,眼神警惕流连于街头巷尾。
他又剪短了头发,发型利落硬朗,拇指扣动打火机,沉郁的气质愈发强劲。
一丝火光拂过他刚毅深邃的眉眼,虽然相隔数十米,我却深刻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克制的味道,在初秋的傍晚极为灼烈逼人。
他下颌的胡茬断断续续蔓延到耳鬓,浓重的墨青色,像积累了数日没刮过。
他吸了一大口,随即掸掉一截灰烬,从原地离去。
我紧盯他,他没有进入7栋,而是折返6栋,斜对角的那栋。
是刘志的情报有误,亦或是林宗易察觉暗处有眼线,他的行为确实有逃脱老贺掌控的苗头。
我只觉手脚冰凉,五脏六腑都拧巴到一起,在林宗易走进楼道门后,并无哪一扇窗口亮灯。
这时老贺打入一通电话,我正处于心烦意乱,当即摁掉,他又打,我接听,“我平安,你放心吧。”
他松口气,“刘志说你要一星期的期限,给我圆满的交代,是吗?”
我无奈,“是刘志只给我一星期的上限。”
老贺沉默一秒,“你有把握吗。”
我很坦诚,“说实话,我同样不明白林宗易的意图是什么,我仅仅相信他不是毫无人性,有一线希望。”
老贺问,“有确切目标了吗?”
我没隐瞒他,“在6栋。”
他出乎意料,“6栋?”
“7栋是障眼法,他的保镖在住,他没住。”
老贺深呼吸,“你打算独自登门?”
我没吭声,他权衡了一番轻重,“我派人保护你。”
我说,“目前还不清楚仇蟒在哪,我一个人去,不至于打草惊蛇。”
我挂断电话,直奔6栋。
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个单元,只能分析。林宗易的性格过于谨慎,类似门上贴着的小广告,他都会顾虑,如果邻居需要开锁、清洗油烟机,自然要站在他出租屋的门口,记录广告上的电话号,万一屋里的保镖凑巧说到不该说的,被无意听到,也是一个麻烦。
因此我断定,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的防盗门,住户一定是林宗易。
我从1楼走到7楼,最终停在501,按响门铃。
林宗易以为是保镖回来了,他几乎没多问,开门的一霎,看清外面的人是我,他愣住。
就在等待的一刻,我猜测自己会崩溃瘫软,甚至嚎啕大哭。
我脑海中幻想了所有画面,唯独这个清醒理智的我,是我没想到的。
我一动不动,“不认识我了吗。”
我们对视良久,他手从门栓轻轻垂落,“你怎么来阑城了。”
直到听见他声音,我缴械投降了,“我实在好奇,你跳下江浦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凭空消失是发生了什么。”
他转过身,“我发生什么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我玩命似的踹门,门板弹开,重重砸在他脊背,他失控朝前挪了半米,“林宗易,你疯了吗!你分明立了大功,你非要走上绝路吗?”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冲过去撕扯他,“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吗?”他回避我,不肯面对我的质问。
我伫立在他面前,捧住他脑袋,“林宗易,你说实情吗?”
他看了我一眼,再次重复,“和你无关。”
我点头,“好,看你骨头硬,还是我骨头硬。”
我发了狂,胳膊推开他闯进客厅,一把抄起桌上的匕首,他本能阻止我,才作出反应,又停顿住。
我将刀刃横在锁骨压进半寸,“林宗易,你自首吗?”
他面容阴沉,用力攥着拳,“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我威胁你能得到好处吗?我从未把他们抢夺的功劳当回事,我不是他们那样的身份,我立功又图什么?”
我疼得咬牙,“我别无他求,我只想你活下去,像你曾经承诺我的,接受审判偿还罪孽,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哪怕白发苍苍那天,可以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听林恒叫你一句爸爸。”
我每说一个字,刀刃剐着皮肉,渗出一滴血珠,越渗越多,位置也移动越来越挨近喉咙,刺目的鲜血沿着刀刃淌下,林宗易瞳孔骤然收缩。
“宗易。”我哭着,“悬崖勒马吧,法网恢恢,你无路可走!”
他突然镇定下来,变得极其冷漠,“你不是得不到任何好处,你能得到冯斯乾的欢心。”
他笑了一声,“韩卿,你假惺惺装什么。”
林宗易用牙齿咬出一支烟,单手焚上,走向沙发,沙发表面的劣质牛皮被磋磨得破损不堪,他坐下,双腿大幅度分开,上半身前倾,臂肘抵在膝盖,平静抽烟,我们僵持好半晌,他缓缓开口,“究竟是老贺,是冯斯乾?”
我听懂他的含义,脸色瞬间惨白,“你疑心我是冯斯乾放出的鱼饵。”
林宗易后仰,倚着墙,“你替冯斯乾出手,把我带回滨城,解决了周德元对他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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