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邱澈心里清楚,即使她不这么说,警察也可能让她留下,不然万一再有什么事还得再跑一趟。
刚要往回走,面前两辆大卡车自北向南相继驶过,卷起一溜灰尘,似一卷一舒的乌云,邱澈隐约看见“乌云”后面站着个人,脸看不清,但身材瘦高,目测是个男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邱澈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灰尘散尽,男人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见鬼了?
邱澈用空瓶敲敲脑袋,难不成缺氧出现幻觉?明明有个人......
瓶子隔空扔向垃圾箱,“嘭!”地一声砸到边沿,弹射回地面上,溅起的灰尘很快被风吹散。
唉。
刚结束日喀则几个月小住,邱澈以为自己的脾气已经消磨差不多了,可还是被激出暴躁。
清脆的来电铃声在街边空荡回响,有效把情绪转移。
邱澈不禁纳闷,她手机常年静音,接电话看信息随缘,可它现在确实在响。
噢,想起来了,早上起床手机摔到床下,也许是那时弄的,apple的手机功能有时还真莫名其妙。
“喂,大川。”
“没事,我现在回去,见面再说。”
三两句挂断电话,邱澈几分钟就走回甜茶馆,她走路一向快,有时候男的都未必跟得上。
刚才打电话的大川正在茶馆门口逗狗,手里拿着一大块肉,蹲在案板前切,血糊糊的场面让邱澈感觉不太舒服。
肉块捏在手里,要给不给的欠样儿,她真想替狗给大川一爪子。
大川这个人明确表明过不喜欢动物,唯一能接受的就是这只给他看家护院的小狗了,有时候邱澈想,还好小狗有点作用,要不然在大川这儿想混口饭吃都难。
“呦!嫌疑人回来啦?”
“滚。”邱澈把肉块抢过去,扔给小狗。
今天中午在餐馆,邱澈和大川点了份开锅羊肉,还有她从日喀则带过来的青稞酒,只是酒没喝几口警察就来了,大川要跟,警察没让。
“小心别被咬了!”大川叫嚷着,从他这边看过去,邱澈的手指貌似正被狗牙衔住......
手撤回来,邱澈拿纸巾擦了擦,嬉笑一声,“没事。”
她喜欢在危险边缘试探,喜欢有惊无险后的畅然。
肉被小狗两口吞下,吃完舔舔嘴角,仰头继续盯着邱澈,眼神渴望,看来这块肉并没有满足它。
大川从旁边扯过一个“瘸腿”板凳坐下,“有个小警察下午来茶馆了。”
“跟你打听我,是吧?”
大川点头,“问你四个月前到我这儿的具体时间,还有前前后后都做了什么。”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事发地时坐在副驾驶那位。
“你知不知道四个月前有个女孩儿在附近无人区失踪了?”
邱澈踢了下瘸腿板凳。
“知道啊!当时女孩儿她哥过来报警,好多人跟着出去找,但是没找到,太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她死了。”邱澈翻包找烟,还剩最后一根,悲催的是打火机不见了。
大川摸出他的打火机扔过去,“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烟点着,邱澈狠吸一口,憋了一下午,头昏脑胀,“原本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在那女孩儿遇害地附近露营过,现场有我遗落的九宫八卦牌。”
大川明显一愣,邱澈眯眯眼,看他。
“靠!这么寸!怎么把牌子丢那了?”
邱澈苦笑一声,是他妈挺寸的,那地方本来就少有人去......
烟雾从肺里走了一圈又呼出去,和眼前的风沙天交融,黄白相映。
每次在西北遇到风沙漫天,邱澈都会想起一首诗:“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苍茫粗粝的天气,却让人在迷蒙中抱有期待,因为风沙之后的晴天总是美得惊人,尤其是烟霞万顷时刻,坐在河边看火车经过沱沱河大桥,有种遗世独立的荒凉。
“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碗面啊。”
“不饿。”
大川除了是甜茶馆老板,还是个技艺不错的厨子,他老家在宁夏,多年前跑到这个长江源头小镇开茶馆和修车铺,做往来游客生意,收入还不错,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他都选择性“失踪”,出去玩一圈,走到哪算哪,全凭心情。
去年春天,邱澈第一次到他这喝茶,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最佳损友。
说起大川的人生经历,搞笑中带着一丝心疼......
他爸当年死于一场医疗事故,之后为他爸执刀的医生娶了他妈,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顺带解决了一场医患纠纷,皆大欢喜,造福社会。
大川是这场“造福”中唯一的失落者,于是他选择出逃。
有一回大川喝醉后向邱澈道出这些话,邱澈一句安慰都没给,只是陪他喝到天亮才散,不过大川经济条件不错,吃的用的都超过平民生活标准,惬意得很。
私生活方面,虽说模样中等偏上,也有几个暧昧女人,但大川一直无心找媳妇,也无意愿成家,整天不是喝茶就是盘手串,生生把一个长得还可以的文艺男青年给盘成了中年大叔。
有一次,几个游客小姑娘过来喝甜茶,直接称呼大川“叔叔”,这一叫堪比当头一棒,自那之后他稍微有些收敛,但没坚持几天又打回原形,邱澈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怎么改都没长进,还不如继续当逍遥老板,能有几段露水情缘也算他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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