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懂她的意思,稍一沉着,就站了起来,从雕花的黄花梨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她把盒子放到了桌上,道:“母亲,这是我为二爷抄写佛经,老太太给我的,这里有吃有喝,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是收着,你拿回去,务必请个好些的大夫,给父亲好好瞧瞧,希望他早日康复。”
薛氏一看这精致的匣盒,眼中一亮,不由抚摸了过去,将铜锁打开,看着里面那一盒子的首饰,忍不住暗暗吞了吞口水,道:“这,这都给我了?”
青黛点点头。
薛氏忍不住舒怀大笑:“你这丫头可以呀!住这么大房子,又有这么多用不完的金银,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是说抄佛经得来的是吗?那以后你可得多抄点,你瞧人家对你多好。”
青黛微微垂下头,默不作声,舌尖像喝了一壶极浓的茶,苦涩中夹着微微的涩意。
“你这丫头,跟着你父亲读书习字,总算有点用的,总算是能派上用场。”薛氏没瞧见她那微垂的脸,一个劲在那说着。
茶凉后,薛氏走了,青黛摸了摸膝盖头,将养了这么久,这膝盖才算是好了,大夫说幸亏她年轻,才能恢复过来,否则总是要留下些旧疾。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好的那般快,而且哪能和以前相比。
她想着既然腿好的差不多了,从明日起,还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总不能呆在这秋祺阁一辈子不出去,就算是李氏,也还是每日带着孟丹去请安,她实在没有那个理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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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一屋子的人迎着朝阳朝各自的院落走去,青黛偷偷瞟了一眼孟佪,不知他为什么还没有动身去扬州。
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听说他差点打死了两名丫鬟,和老太太大吵了一架,这件事情众说纷纭,各持己见,青黛就算待在秋祺阁不出门,也还是知道了些。
她心想,也许那日他就是专门和自己这样一说,怕麻烦吧,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也许他对自己是出于一种怜悯,也许不是喜欢她。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去,想到在佛山寺遭遇的那些,心中不由怕了。
她听到他说要去看望二哥,不由又偷偷瞥了一眼他,待他们都回了自个的小院,这同行的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了。
青黛只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再不多去瞧他一眼,风徐徐吹来,似是吹散了些许的阴霾,春暖花开的季节,衣薄风大,裙角袖袍随风迎舞,那宽大的袖袍打到了离她不远的孟佪身上,青黛将袖袍捏在手心里,又拉开了些距离。
孟佪道:“随它就是。”
青黛看他一眼,他今日穿着水蓝色天蚕冰丝织锦长袍,腰间系着细细丝绦,丝绦随风飞扬,像他这个人,也像他说的话,可自己是不能这般随风起舞的人,只能捏紧自己的袖袍,让它安安静静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才能觉得安全与踏实。
她道:“我不像三弟那样,可以随心中所想而说,可以随心中所想而做。三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对女子有诸多束缚,哪能随意任由风起。”
孟佪若有所思瞟了眼她,道:“你最近还好吗?”
听到这个“你”字,青黛忽然想到他从来没有叫过她二嫂,是因为自己当不得他二嫂,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二嫂,而把她当做了一个女子。他总是这样,就像那日给她药也是这样,嘴上说着道别,又来给她药,那心思总是让人去猜,让人去惦记,收起心里的那些想法道:“劳三弟挂心,挺好的。”
“我最近养了一对鸽子,一公一母。”孟佪忽然道。
青黛不知他怎么忽然又说起了鸽子,不过他这一说,自己倒想起了窗台上的那只,只不动声色瞧了眼他。
孟佪笑道:“这只公的鸽子整日里在外游荡,也不知是跑到了哪家去野,肚子吃得鼓鼓囊囊的回来,连我给它备的食粮,它也是连看都不看,要不是家里还有只母鸽,它怕是连家都不肯回了。”
青黛想起那只贪吃的鸽子来,有时候吃完了外头的,还会跑到里头来吃,真是胆大的很,还会跑到她身上来蹭蹭,着实灵气的很。
“近来,我那里倒是来了一只鸽子。”青黛将那鸽子的外形描述了一番,道:“我不知那鸽子是谁家的,不过是挺贪吃的。”
孟佪笑笑,朗声道:“是不是你的点心比我给它备的食粮香些,所以它才总是跑去你那。倒是让你少了些口福。明日里我让人送些精致的点心来,也算是为我这鸽子赔不是了。”
青黛微沉吟:“这鸽子确实比较野,要是不关着,准得飞出去,三弟何不关着它,那点心我本来也吃不完,倒不用专程给我送来。”
沉默了一会,孟佪终是道:“其实我倒是知道这鸽子跑到你那去了。”
青黛倏地转过头看向他。
孟佪道:“这鸽子回来时,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梅香,这梅香我只在你身上闻到过。真是巧,它似乎和我一样迷恋花香。”
青黛心中因为这几句话而乱跳起来,其实真不想因为他几句话又乱了心智,可这一刻心不由他控制,两人静立于风中,相对无言。
他是什么意思?
良久,青黛极小的声音随着风传到了他耳中:“你不去扬州了吗?”
“暂时不去了,既然我不能干涉别人做什么,那我就做自己想做的好了。”孟佪也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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