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说法，显然比上一次多了太多的说服力。
    男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只剩下了震惊。
    他瞪大眼睛，过了好长时间，才开口，喃喃的问了一句道：我说，你这人不是有病吧？
    当然不是，我是医师。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我自己当然没有任何的问题。牧清风说的非常自然：我叫牧清风，他叫冥川。前辈如果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的话，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吗？
    男人动了动嘴唇，这个问题似乎让他觉得非常的犹豫。过了好长时间，他才从嘴里挤出来了两个字说：洛河。
    牧清风笑了：我记住了。
    说完了这句之后，他闭上眼睛，又开始继续修炼起了冥川交给他的功法。
    洛河则是看着他的方向，就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塑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表情。直到牧清风修炼一次结束，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洛河才再一次开口问道：你一点儿都不怕死吗？
    如果我怕死的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牧清风淡定的回答：我自己做的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再畏惧天道。所以其实在我眼里，不管是前辈您，还是楼下的那些前辈，你们在我眼里和我都是同一类的人。既然是这样的话，和你们做朋友，在我看来，也就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洛河摇了摇头：你真是疯了。
    牧清风歪着脑袋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说：或许是吧。等我去到上一层，走完了这整座塔之后，我还会再下来一次。前辈您可以稍微的考虑一下，如果愿意跟我离开的话，我下来的时候，您就能直接跟我一起走了。
    说完这些，他闭上眼睛，开始继续修炼。
    只可惜这一次洛河没有再给他机会，在他闭眼的第一时间，洛河就开口打断道：喂，别再继续你的修炼了。
    牧清风睁开眼睛，重新看向洛河的时候，他目光之中写满了疑惑。
    洛河说：那只凤凰教你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一边听着。他教你的内容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并不完全。你修炼下去，一时半会儿确实是可以抵御的了这里的火焰。但是时间再长久一点，你会因为功法不够完全而走火入魔的。
    牧清风听到他这种说法，立刻就有些慌张了起来。
    他就是个医师，在功法方面的研究并没有那么的透彻。至于修炼不当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牧清风说实话，他还真的不能太肯定。
    洛河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撇了撇嘴，走到牧清风身边，他说：你如果没办法让那只凤凰一直恢复正常的话，就由我来教你吧。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教东西。如果我教的不好，你可以跟我说出来。但是如果你嘲笑我的话，我就直接拍死你。
    他说的非常认真。
    可是在这种认真之下，又充满了一种孩子气的傲娇。
    牧清风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他赶忙摆了摆手，解释说道：前辈您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一开始好像是我误会您了。您并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洛河撇了撇嘴角，他根本没有去搭牧清风的这句话。
    可是就从他微微泛红的耳朵能看得出来，这家伙确实是害羞了。
    果然和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分明就只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小可爱而已啊！
    牧清风突然觉得，这一层或许是他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塔，感觉到的欢乐最多的一层了。
    就像是洛河提前打好招呼时说的那样，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交流的缘故，洛河在讲解功法的时候，水平甚至不如冥川那个傻子。
    不过好在牧清风的理解力很好，就算是洛河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他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去理解清楚。所以这个功法的学习虽说是有点儿慢，但是有洛河在一旁随时指点，到底也是一直在进步了。
    牧清风对此非常满意。
    他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好像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他才总算是彻底的学会了洛河教给他得那种呼吸的方法。
    牧清风这人平日里谨慎习惯了，所以在学会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往楼上走。只是用了当初九尾狐教给他的护体功法，又带上了现在的这个呼吸功法。两种功法叠加在一起，他老老实实的在这一层走了好几圈，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牧清风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朝洛河拱了拱手，他说：谢谢前辈，看来我可以继续上楼了。
    说实话，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不知道牧清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洛河自己已经有些舍不得了。
    此时此刻，听到对方要走，洛河一时间还有些伤感。瞪大眼睛看着牧清风的双眼，他张了张嘴，犹豫了很久，才从嘴里憋出来了一句话道：那咱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当然是有机会的。
    牧清风说：我之前就给前辈说过，上楼之后我还是要下来的。等到我回来的时候，前辈如果你想好了，你就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这座塔。
    他这次的邀请说的非常认真。
    洛河挠挠头。
    他认真的考虑了很久，终究还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摇摇头说：我再考虑一下吧。
    第261章 番外36.善
    话说到这儿，也就是到此为止。
    牧清风并没有继续再催促洛河，因为他非常清楚，洛河现在举棋不定，就是因为还有他自己的顾虑。这个顾虑并不是旁人的劝慰就可以解决的，他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清楚，就算是现在有人对他伸出了手，他也还是需要一个思考时间，才能得出他想要的答案。
    这样想了想，牧清风便又给洛河拱了拱手，转身踏上了向上的台阶。却在下一秒，他听到了洛河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清风，你先上楼，如果你下来的时候还愿意带我一起，我就跟你一起走。洛河说：给我一个考虑的时间，你自己也考虑一下。毕竟我是天煞孤星，如果我跟你在一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牧清风笑笑：我也从来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说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
    最后是一同笑了起来。
    牧清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了之前上楼梯的步伐，很快就离开了这座塔的第六层。
    还有三层。
    牧清风只觉得自己心跳在慢慢的加速，每一次进入下一层的时候，他都有这种感觉。毕竟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说实话，这种感觉让人非常难受。
    然而这一次的塔，和之前几次见到的却完全不同。
    在进入第七层的时候，牧清风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没有之前那些花里胡哨的装点，这只是一层非常普通的塔。普通的砖，普通的墙，就连面前中心位置坐着的，都是一个非常适合出现在这里的、身穿灰色布袍的和尚。
    似乎是感受到了牧清风靠近的气息，和尚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扫了一眼进来的牧清风，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施主，小僧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和尚开口，说话的语气让人非常舒服。就好像一阵春风拂面，干干净净的，非常好听。
    牧清风也不是佛门中人，平常也很少、甚至几乎是没有去过寺庙之类的地方。所以在对待出家人的时候，应该做什么样的礼仪，他还并没有那么透彻的理解。
    只能老老实实的拱了拱手，他开口问道：大师，我想请问一下，这一层要考验的，是什么内容？
    毕竟前几层的内容，都是明明白白的让人看到。这一层他却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的考察点。
    而且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抬头去看，分明就能看到，在距离那个和尚背后不远的地方，就是通往下一层的阶梯。
    难不成什么都不需要考验？
    牧清风心里出现这个问题的瞬间，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这座塔绝对不可能出现没有意义的存在，就算是他直接通过的第一层，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撞大运了罢了。
    果然，和尚在听到他这个问题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抬手在前方比了一下，一个蒲团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他说：施主如果不着急的话，不妨坐下来聊聊。有些问题，小僧还是想请教一下。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客气极了。
    牧清风其实特别想告诉他，自己很忙。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他非常想直接去下一层。
    可是想想这座塔存在既有意义的事情，牧清风又犹豫了。最后老老实实在蒲团上坐了下来，牧清风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好看的笑容，他说：大师您问，我知无不言。
    和尚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他深呼吸了两下，开口问道：施主，在您心里，何为善？
    牧清风是怎么也没想到，上来居然就是一个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可毕竟自己刚刚都已经说了知无不言，现在说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些不太好呢？
    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牧清风思索了一下措辞，然后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善。但是就我个人的认为，我觉得无愧于心，应该就是善吧？
    和尚点了点头，并没有对牧清风的说法施加评判。
    只是挥手过去朝着另一旁扫了一下，虚空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景象
    浑身浴血的男人站在万千骸骨之上。他笑的癫狂，像是入魔了一样。
    和尚再一次开口，他说：这人为了守护一座小城，杀了这么多的人。在你眼里，这应当算是无愧于心。可算得上是善吗？
    牧清风沉默。
    这问题实在是太尖锐了，他根本没办法回答。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在他眼里，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好他想做的事。比方说老老实实的行医救人，或者是把他学过的东西传递下去。他认为自己做的这些就够了，那些大是大非的善恶，他真的分辨不出。
    和尚似乎是明白了他沉默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等下去了。只是慢慢的挥了挥手，那画面再一次转变。
    身着破破烂烂布条的孩子抢走了一只狗的食物，年老体衰的狗饿死在了路边，孩子却带着食物回去家里，喂给了他同样病重的母亲。
    和尚再一次开口：施主
    牧清风都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就立刻摆手：大师您别问了，我不知道。
    他这个表现让和尚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些淡淡的笑容，他说：其实我并不是要让你学会什么是善，毕竟对于神明而言，这并不重要。
    牧清风有些不解：您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情，不是由善恶划分的。和尚缓缓的开口，语气就像是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格外的平和。他说：神明做事的时候，确实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只要是你愿意的事情，那就是对的。可是九空让我留在这里，是为了让我告诉你，就算成为了神明，也要分的清楚，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降下你的责罚。如果是完全的率性而为，或许我们这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第262章 番外36.那是死路一条
    牧清风原本以为，他过来这层就是为了听说教。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和尚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是真的消失了。
    连一点儿留存的概念都没有。
    牧清风一时间有些迷茫，盯着和尚存在过的地方看了很久。他终究是露出了一个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扯了扯嘴角，伸手过去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那只鸟，牧清风叹了口气，他说：干嘛要把这么困难的问题留给我呢？我从来都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呢。
    冥川似乎是听懂他这句话，似乎又只是单纯的回应而已。叫了两声之后，就安安静静的没了动作。
    牧清风没有急着往上走。
    他还是坐在和尚留给他的那个蒲团上面，认真的思考刚刚看到的那些场面。
    善恶这个话题，真的是太深奥了。深奥的他根本没办法理解，也没办法去分辨到底哪边是对，又有哪边是错。
    而活了这么多年，牧清风觉得自己学的最会的一件事就是，当他实在是没办法分辨的时候，就选择不去思考就是了。
    可是不思考的话，真的能行吗？
    牧清风也想不明白。
    毕竟听了老和尚刚刚的意思，还有他是一路上过来的感觉来看，九空完全就是打算让他成神。
    那么成神之后，如果连这些问题都想不通，还能行吗？
    有那么一瞬间，牧清风甚至想再浪费一瓶苏灼给他的灵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居然会觉得，说不定问问冥川，后者或许可以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的瞬间，牧清风就摇晃了一下脑袋，将这个奇怪的想法完全驱逐了出去。
    他的小瓶子可并没有那么多，必须省着用才行。
    如果在这种简单的实现上面就浪费一个，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这样一想，牧清风也就站起身，朝着远方的楼梯走了过去。
    他想不清楚老和尚刚刚给他说的那些事情，那就等成神了之后，再去好好考虑吧。
    抱着这种想法，牧清风走到了楼梯口。
    他打算继续向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站在他肩膀上向来乖巧的冥川却突然毫无预兆的发了疯。
    先是不停的尖叫嘶吼，然后用力的拍打着翅膀。最后还用自己的爪子抓着牧清风的衣服，再也不让他往上走一步了。
    牧清风知道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冥川。
    他发现只要他不动，冥川就没有那么癫狂。所以干脆站在原地，牧清风朝冥川问道：你这么激动，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冥川幻化成了人类的模样。
    伸出双手将牧清风狠狠的抱进自己的怀里，就好像稍微松一些力气，对方就会直接消失一样，他抱的实在是太用力了。
    牧清风完全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他继续问道：我不会逃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吧。
    冥川深呼吸了两下，随即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不要再往上走了，上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们数数现在，已经走了七层了。
    明明在往上就到了胜利，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止步？
    牧清风皱了眉毛，有些不乐意的摇了摇头，他说：我们必须上去，只有上去了之后，我才能治好你的身体，这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说好的，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下。
    他说的语气不容拒绝。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冥川又拿出了一个傻子该有的那种撒泼打滚耍无赖的模样。不依不饶的禁锢着他，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太危险了。
    牧清风知道，能让冥川这么忌惮，下一层留着的，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可是如果继续跟着个傻子周旋下去，他们就永远不可能再往前走一步了。
    实在是没办法，牧清风终究还是又拿出来了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让里面的灵魂飘散出来。冥川眼神稍微迷离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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