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后知后觉,拟了请愿书来澄清。可是官府一来为了保住自己颜面,二来怕余匪作乱不准备重判,饶是村民们在县衙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也不曾松口。
辛遇死在那年深秋,亡故时还不满十七。村民们将那柄三山剑,葬在他身边。
死后的辛遇更是剑不离身,起码林西贝没见过他什么时候放下过那柄剑。
落花生的法器也是一柄剑,名字很雅致,叫长鸣。
自他被打入冥狱后,法器自然落到了狱卒青瓷手里,由他代为保管。每当入暮时分,剑身便会响起一阵瓮鸣,似是在声声呼唤着自己的主人。
青瓷很喜欢这柄剑,凡出门必佩上长鸣。他觉得比之五短身材的落花生,身材纤细的自己更适合佩戴这柄宝剑。
这两天青釉境况算不得好,想再找一个如赵振一般跟她五行相合的生魂又实在不简单。落花生目下又放不得,这是让青瓷最为头疼的事。
出得冥狱,已是傍晚时分。漫天冥火飘散,华美而神秘。
长乐坊各产业兴盛,生产有序。世妖大族纷纷与此间落户。真是应了长乐无极的美誉。
可眼前景象越是热闹,青瓷心中就越凄苦。
好不容易救下青釉,费尽心力不妖不鬼地养了这么些年,她却一心想要离开自己。
可他也有一颗人心。每每看见她因为魂魄弥散的痛苦模样,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无比心疼。觉得放她投胎也是解脱。
但对于他来说,若是妹妹不在了,他留在这里年年岁岁过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大抵人都是贪心不足的,纵变了鬼。私欲也不曾停止,更无法停止。
走着走着就到了秋彤苑门外。这小院建在时间漩涡口上,每日不定时出现,不定时消失。别人莫说找,看都看不着院门开在哪边。
青瓷少说也来过此地数十次,他知道之所以选址在这处如此绝妙的隐秘之地,就是为了隐蔽院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秋彤苑是长乐坊中最大的地下交易场。从外面看,跟个普通小院没什么差别。面积小的可怜,都不够药庐种莲香草的,旁人压根不会对这里有什么兴趣。
可是只要进得院门,就会发现里面其实别有洞天。
青瓷前面排这长长的一列等着领牌子的人,队伍最前发牌子的是只六脚蚰蜒,鼻子灵得很。但凡闻到一点生人气息,便会立刻闻风而逃。
初次来时,他已是走投无路,若不是落花生领着自己来这里为妹妹换了一粒命丹,青釉怕是早就消散于无形了。
炼命丹需要采药,生魂即是药引子。其中五行相合的属上佳之选,药效最好。
而落花生这样的采药人青瓷知道还有不少,只是他们的身份都是严格保密的,他根本联络不上他们。
青釉的魂体本就残破不全,撑了这许多年,早已回天乏术。即使命丹,也再救不了她的命。这一点青瓷心里清楚,可他不能接受。
既然这秋彤苑如此之大,命丹没用,总能找到其他办法,什么办法他都能接受。
蚰蜒见是青瓷,伸出右边第三只手臂去够那堆写着粟字的牌子,却被对方拦下。青瓷目光在桌面迅速一扫。指着数量最小的一堆木牌说,我要这个。
那堆木牌上刻的都是菽这个字。
蚰蜒并未立马回应他,只是挽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冰冷无情地吐出几个字:这味药,你可得自己去采。
在蚰蜒处开了药方,青瓷要到另一边的隔间里解签。所谓解签就是按照木牌上的那个字结合患者的生辰,推算要找什么药引子。
如果他依着往日一样拿了粟字牌,只需要报上青釉的生辰八字,解签人便会告诉他那药引子姓甚名谁,大概在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青瓷今天换了牌子,解签人埋头演算了很久,只报给他一个方位,却没给他药引子的名字。
他名字呢?
没有名字。
那我怎么找?
依着画像找。
这是人吗?
我没说是人。下一个!
青瓷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副画像,确实不是人形。它长着一只小脑袋,身子佝偻着,长手长脚,身后还拖着一条长尾巴,像极了戏班里的猴子。
第七十七章
正当青瓷要跨出门槛之际,只觉兜头吹来一阵寒风。却并不是冥界惯有的走地风,而是死神轻拂过你的脸一般,带着些死亡的气息。
他立马抬头,见一人带着兜帽,身影飘逸。他整个人只向上一提,便轻巧越过门槛。他没有脚。
青瓷惊愕的目光随即追着那人走,又定在那人的侧脸上,他发现,那也不是人。
那是一团黑雾。幻化为人形的黑雾。
当狱卒这么多年,青瓷从未见过此种灵体。既非生魂,也不属于任何妖灵。不禁疑惑这物究竟是什么?
他随即闪身躲在殿门后,所幸没被那兜帽下的东西察觉。
那人形物将木牌递给解签人,就站在桌边等对方演算。耗时有点久,可那兜帽下的怪东西却一动不动地等着,并没开口催促。
回吧,我算不出。
不可能,你的上一任说那药引子就在那里。
兜帽下的声音有些愠怒,嗓音沙哑浑厚,听来有些雌雄难辨。
解签人默了默,并没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只是叹惋一声:我着实找不到。
他话里有两层意思。要么这药引子尚在阳间还未咽气,否则就是还未降生。
人形物离开的时候,青瓷趁机看了眼桌上的木牌。在看清字迹的那一刻,青瓷几乎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因为那木牌上也刻着一个菽字。
那东西小心翼翼,只穿着小巷遁走。似乎格外害怕遇到什么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青瓷一路跟随他来到城门口,那东西扯掉兜帽,摇身一转便携着卷地风冲天而起,顷刻间消失了。
他俯身捡起那件兜帽,回到了长乐坊大狱中。
听见动静,落花生猛地扬起脸来,轻呵一声:我的长吟你佩得可还习惯?青瓷笑,并不被他周身气势压倒。按下了囚室外面的机关。
咔咔几声响,罩住落花生的紫冥法阵突然消失。青瓷扬手将那兜帽丢给落花生,来活儿了。还是两个。
落花生嗅了嗅那件兜帽,头微微一撇,陌生。这并不让青瓷感到意外,他附和道:我也从没见过。黑色的一团雾,没有实体,绝不是妖灵。
青瓷解下腰间的长吟剑丢给落花生,又将解签人给他的小像递过去。落花生盯着看了一会,才吐出两个字:灵宠。
在被关押了一个月之后,引路人落花生重新回到了幽冥涧,无声无息。他行踪一贯让人捉摸不定,不过形单影只惯了,并没有人关心。
夜色深沉,顾非沅猛地醒转,他听到外间隐约传来异动。便趿上鞋前去查看。手中烛光笼着一圈暖黄的光影漫过黄土墙壁,依稀照出了椅背和桌角的轮廓。
他脚下不停,光圈也逐渐前移。一团黑影突兀地蹦出来,一忽儿大一忽儿小,有规律的变化着形态。
直奔门口的顾非沅硬生生掉头,向着方桌走去。看见黄黄白白的一团毛茸茸聚在桌子正中,好梦正酣。
毛茸茸最边上是自家的不肖子亮亮,爪子搭在旁边那团黄色毛球的背上,把肉垫藏在黄毛球那身软和的绒毛里,睡的直打呼。
若以黄色毛球为分界线,另一边露着些肉粉色,被黄色毛球遮住大半,乍一看恨不起眼。却分明是另一类活物。
看样子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团子真是长大了,竟然开始拐带了别人家的灵宠了。
顾非沅忽然就明白了,毛团子彻夜不归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不是急着要成家,而是结交了新朋友。
亮亮的新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它在药庐遇到的那两只帕劳和斐斐。
为三只小兽友谊牵线搭桥的,当然是徐茂。
他没事就会带上帕劳和斐斐,故意在林家茅屋外转悠。就是为了遇上亮亮。
灵兽们天性跳脱爱玩,好玩伴更是可遇不可求。帕劳擅跳跃,斐斐动作迅疾如风,就算亮亮时不时吐个把火球也烧不着它们,可以撒开了玩。
一来二去,三只小兽便谁也离不开谁了。
亮亮玩起来虽然疯,心里却系着主人,玩得再晚也记得回家。两只新朋友舍不得它,竟真的跟着它回来睡了。
顾非沅看着睡得无知无觉的一滩毛球子们,压根发不了火,只随它们去了。
三五天下来,林家茅屋便成了帕劳和斐斐的第二个家。送中饭的时候,一只食盒已经装不下。毕竟斐斐食量大是出了名的。
这下藏在床底下的林西贝的私房钱眼看着就见了底。可还得等几天才有进账。
顾非沅这才想到了徐茂。
明明他刚刚已经让自己坐下了,可是徐茂两条腿不听使唤似的,就是觉得站着心里踏实。他也认命了,这花大人她相公周身那股子气势真是霸道之极。
顾非沅见他乐意站着,也不管他。开门见山地说:这两只灵宠是你弄来的吧。
说着余光一扫椅子上闹得正欢的三只小兽,彼时亮亮正追着斐斐的耳朵欲咬,忽然察觉到主人的注视,立马收敛了八分。
在兴头上的斐斐不知它怎么不玩了,还兀自伸出爪子去捞它,可亮亮就是不回应,它委屈地抬头,只看见顾非沅的半张侧脸,也施了法似的定在当场。
帕劳蜷着身子还在睡,应景一般颤了两颤,掏了亮亮的毛尾巴裹住自己,又睡了过去。
徐茂知道瞒不过他,恭恭敬敬地称是。正搜肠刮肚地想借口时,听顾非沅清润的声音又起,可以留下。得由你去谈个好价钱。
若说这幽冥涧有什么职业最富传奇色彩,必属御灵师。御灵师修的并非鬼道,也不靠攒功德,单是驯养灵宠就能得到灵力和灵石。
但御灵师并非谁都能当,能与灵宠对话甚至心意相通的,整个幽冥界板着指头数也没有几个。
顾非沅自然没干过训宠的活,但有一类人有些东西是生来就会的。
徐茂当然连连称好,他伸手比了个五,表示每只灵宠每月学费可交五块灵石。没想到顾非沅比了个一,倒是让货郎有些犯迷糊。
第七十八章
这是什么价码?
每天。
每天五块灵石!
这相公怕是没当过家。徐茂连忙跟顾非沅解释,引路人一个月月钱才十块灵石。暗示他没有这么要价的。
没想到顾非沅非但听不进劝告,反而一脸我出这个价你再还价有些不知好歹了的样子。徐茂被他睨了一眼,知道这事再无商量的余地。
腾鼠性子暴躁,擅长的也是火系术法,徐茂实在是没有说服他的把握,便先找了湍鹤。至少这一身高傲的家伙不屑于对他一个小任务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举动。
湍鹤果真没生气,只悠悠飘来一句:斐斐这几日不回家,我还以为已经训上了。话音刚落半空中就坠下一只束袋来,沉甸甸地直落入徐茂怀中。
让他好好教。听口气分明是不差这点小钱。徐茂准备了许久的说辞竟然一句都没用上。
搞定了湍鹤,腾鼠的思想工作就简单多了。那暴栗的家伙听说对头毫不犹疑就应下来,多余的话一句没说,只豪言壮语地让徐茂传话:反正我的帕劳不能比他的斐斐差。
跟真土豪湍鹤不同,腾鼠日子过得不算宽宥。但他这么做也并非为了挣面子。
鬼差考试在即,幽冥涧大批引路人跃跃欲试。这其中有灵宠的只是寥寥。如果在赛场上帕劳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胜算也会大出很多。
徐茂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两位正主,便时不时接着送东西的由头到林家茅屋串门,要么就碰到三只小兽在外面傻玩,要么就聚在一起睡觉,根本没见到有训练这回事。
花大人她相公这人,原来是个拿了钱不办事的主?
站在徐茂的角度看顾非沅他确实什么也没做,不过是饭点添了两张口而已。饶是斐斐能吃,腾鼠和湍鹤每天交的学费也能余下不少,顾非沅简直是躺着就把钱赚了。
可若是有个正经御灵师在旁边,恐怕并不会这么认为。
灵兽股子里还是喜欢群居,虽然自身血脉天赋无从改变,但是很多实战技能都是在跟伙伴们游戏时习得的。
同一种类的小兽若是经常一起玩耍,如帕劳这种极擅跳跃的,自身腾挪闪躲的技能必定进步飞速,压根不需要御灵师单独教习什么。
除非特别稀有的灵宠,御灵师也不会单独驯养。
更别说是三类不同种类的灵宠成日间腻在一起。这段时间,帕劳不仅跳得更高了,还学会了斐斐一族移形躲影的本事,腾挪闪躲之间便能避开敌人密集的攻势。
不只是帕劳,亮亮和斐斐也相互影响着彼此。毛团子火球吐得更迅疾了,连珠炮似地喷出去,几乎不需要停顿。
斐斐身姿本就极为灵活,湍鹤之所以养着它,本就是相中了它一身蓬松的毛发,哪里专门驯养过技能。
湍鹤尤其宝贝自家灵宠那一身皮毛,平日里悉心养护着。整天教导的都是打不过就跑的真理。不过斐斐逃跑的时候那身毛波光粼粼的,也煞是好看。
除了逃跑,灵活的身姿在近战中也颇为有利。即使是遇到强敌,也能逗弄对方一番,毫不费力就能消耗掉对方大半精力。
照理说,灵宠并不需要特别喂什么吃食,比如林西贝之前就压根以为毛团子跟自己一样,属于不吃不饿的类型。
可自从顾非沅开始给亮亮加餐后,小东西确实见天地活跃起来。吃下去的食物与其说是给身体供能,倒不如说是给术法蓄力。
三只小兽天赋各异,偏好的食材口味也大不相同。帕劳宜食棉丝虫,而斐斐吃荆果是再适合不过了
顾非沅觉浅,自收留了帕劳和斐斐之后,亮亮就再不在里屋床上睡了。三只小兽每晚就挤在外间桌子上休息,互相取暖。
后来那床被亮亮吐火烧烂的被子成了三只小兽的新床,被子虽然是破的,倒是挺暖和。夜里它们便不再依偎蜷缩着取暖,而是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灵宠们白天玩的有多疯,晚上睡得就有多沉。一星半点的动静怕是吵不醒它们。
只是有一日夜里,分明无风无浪。睡得正香的三只却不约而同地醒来,纷纷跳下桌子。
两只守门,一只蹲窗,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饶是灵宠们动静再小,也搅醒了梦中的顾非沅。他细听了一阵,眼睛都没睁开,心下已经一清二楚。
等了这些时日,该来的果然来了。
不过,那不敢见天日的东西肯定没想到这屋里光是天敌就有三只之众。
灵宠们守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便卸下了一身防备,重新跳上桌面睡觉去了。
有书载:魑魅无形,擅幻影。生于南冥。擅妒,贪、嗔、怒、恶无一不包。喜同类相食。
灵宝轩好几日不曾开门做生意了。不过此地关心此事的人不多,着急上火的只有那些豢养灵宠的引路人们罢了。
对于兽灵而言,灵体系天生地长。自然跟没有实体的游魂不同,千百年都是一个样子。不吃不喝不用也没什么关系。
豢养灵宠需从幼年期开始,成年后它们的体力和战斗值都会达到巅峰状态,相应的也会步入老年,最后衰亡消散于世。
它们需要食用一些灵物灵药,生疮害病也需要及时医治。药庐倒是兜售灵药,不过灵物却并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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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汤原粉子(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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